说完,向富弼叙礼。身后许多官员,一起向富弼行礼。
富弼回礼,随着张昇和众人,一起向不远处的胜州而去。进了城,见过了杜中宵,自去安歇。晚上杜中宵主持为富弼接风,尽欢而散,一夜无话。
第二天一早,杜中宵到了官厅,见两位副使都没有来,便坐在案后随便看些公文。
以杜中宵现在地位,能来做副使兼监军的官员不多。朝廷斟酌再三,派了富弼过来。庆历年间范仲淹行新政的时候,富弼做过枢密副使,之后历任多地,官位较高。因为庆历新政的关系,富弼在朝中官员中有清眷,有一定地位。当年的庆历新政,富弼是仅次于范仲淹的核心人物。庆历新政过去多年,韩琦回到了朝中任枢密使,富弼这些人,压制不再那么严重了。
太阳高升,富弼和张昇各自来到官厅,向杜中宵行礼。
见礼毕,各自落座,杜中宵道:“观文新到河曲路,最近这几天,胜州城里多走一走,了解这里的风土人情。与其他地方不一样,河曲路一是在极北,气候严寒。刚刚进入九月,就下了一场大雪,昨日才停。再一个,自晚唐五代,二百余年,这里争战不休,百姓逃亡,本地土著人口不多。城里的多是从内地迁来的,以来营田的厢军为主。”
富弼拱手:“谨遵节帅吩咐。”
杜中宵道:“观文客气,我们几人说话,不必拘谨。还有一事,以后官厅这里当值,我们三人轮流在此。如果有特殊事情,不能当值,又及早知会别人。”
张昇道:“节帅的意思,若无大事,以后我们三人不必时时在官厅?”
杜中宵道:“不错,正是如此。一路事务浩繁,不可能事事都申明官厅,还有许多官厅并不掌管的事务。日常若是无事,在胜州城里,则轮流治经略司、安抚司和都部署司,一人在这里当值。凡是不紧急的事务,由当值者押准用印。重要的事务,则三人共议,联署之后,我自画押。”
富弼和张昇称是。
杜中宵是以节度使为河曲路经略安抚使,帅府设五司,经略司、安抚司、都部署司、节度使司和观察使司,合称五司厅,这里的官厅实际上是五司厅。节度使司和观察使司仅存其名,日常事务实际归于都部署司和安抚使司,由陈希亮和文同实际负责。官厅不必五人都在,只要有一人当值就好。其余两人可以到其他厅去,了解下面具体事务,当然也算休息。
杜中宵又道:“依朝廷布置,以后河曲路事务,除了我可以上奏朝廷,富副使也可以上奏朝廷,不过需经我联署。换句话说,富副使兼监军之责,来之前朝廷想来交待清楚。”
富弼拱手:“朝廷确实如此交待,一切谨遵朝命。”
杜中宵点了点头,又道:“除之外,富副使兼本路军法司。凡军中有犯军法的事,不归都部署司所管,别置一司,富副使主管。原则上,本路军政不分治,只是干犯军法的事情特殊,又不便另置一司,只好让富副使兼管了。军校中训练的士卒逐渐补入军中,各军人员开始补齐,富副使受累,尽快把军法建起来。以后各军统兵官,只能处置违纪,而不能自己处置违犯军法的事情。”
富弼有些疑惑,道:“节帅,什么样的事情是违纪?什么样的事情又是干犯军法。”
杜中宵道:“军中自有条例,副使花些时间,很快就搞清楚了。大略来说,一般小错,在军中就算违纪,由统兵官处置。不遵从上司命令、平时训练等不用心,这些都算违纪。干犯军法,比如军人对地方百姓的犯罪,与地方官府的冲突、特别恶劣的罪行,如此等等,则由军法司处置。”
富弼点了点头,大致明白意思。军法司管理两个大的方面,一个是军队跟地方的冲突,除了小事双方自己调解,不然归军法司管。还有一个军中的恶性事件,也是归军法司管。
单独设置军法司,是废除军中阶级法的配套措施。军中事务,哪怕是管理是士卒,也不再是统兵官说了算,事情闹大了由军法司禀公而断。作为监军,在军中的地位特殊,兼管此事。
杜中宵道:“以后就是如此安排了。观文,不知有何见解?”
富弼道:“我初来,一切但凭节帅吩咐。”
杜中宵道:“好,熟悉本路事务后,观文有何见解,可以找我,也可以找张副使,当然也可以找本路的其他官员探讨。河曲路冬日苦寒,做不得事情。这几个月,好好整理一番,为来年做好准备。”
富弼拱手:“节帅,不知来年河曲路要做哪些事情?知道了,才好预作准备。”
杜中宵想了想,道:“第一件,尽快把铁路修到居延县。铁路到了那里,南瞰河西,西临西域,诸多文章可做。再一件事,契丹那边砺兵秣马,重元集结大军,即将进入在幽州的洪基。他们战事如何对本朝是大事,自当密切注意。最好契丹两帝能旷日持久,打上十年八年。”
富弼和张昇一起笑道:“节帅说笑,契丹两帝并立,如果打上十年八年,那就再难一统了。”
杜中宵道:“这可是说不准的事。得到的消息,重元和洪基都仿着我们军中,铸了许多火炮。如何用火炮作战,没有几年的摸索,只怕是用不好。幽州西边大同府,北边中京道,只有东北一隅,联通洪基的势力,处境极其不利。有了火炮后,防守的占便宜,进攻的不容易,他们有得打呢。”
富弼和张昇一起点头。两人都忽略了火炮的影响,按着以前契丹内部争夺皇位的影响,一般都是不大的冲突,分出强弱后重臣站队,分裂并不会持续多长的时间。现在不同,有了火炮,契丹以前擅长的骑兵野战未必再占主要地位,很难说他们什么时候分出胜负。
富弼道:“若是契丹那里分不出胜负,我们把铁路修到了居延县,岂不是可以用心于西域?”
杜中宵点了点头,又叹了口气:“话是如此,不过,我们对西域所知不多,难以下手。前些日子得了朝命,伊州和高昌的使节回去了,说是来年会派使节入京朝贡,还不知到底如何。插手西域事务,现在缺少个抓手,事情不容易办。铁路一到居延,于我们来说,最好能延伸到伊州去。铁路到了伊州,占住了西域的东大门,西域的事情就容易多了。而且西临瓜沙二州,党项三万军守河西之地,要睡不着觉了。”
河西走廊地方广大,但此时人口不多,党项在那里的兵力只有三万人,还是包括辅兵在内。宋军一旦进伊州,绕到了他们的后边,河西数郡几乎相当于不设防。
(今天身体不舒服,只有一更,以后补上,读者见谅。)
第115章 契丹相争
见到杜中宵,王普兴奋地道:“好多日子不见节帅,不想今日恰好遇到。”
杜中宵抬头看见,对身边的随从道:“胜州城里,多是自己营田官军,不必围得如此结实。你们派个人去把那边站的人叫过来,我与他们说话。”
随从应诺,跑过去叫了王普,到了杜中宵面前。
杜中宵仔细看了看王普,道:“几个月不见,你倒是越来越胖了。最近做些什么?生意如何?”
王普道:“回节帅,最近小的正在向西边厂里卖羊毛。不想价钱比在火山军里还更贵,甚是划算。”
杜中宵听了,道:“这些工厂,为的就是让你们手中的毛料卖出来,自该如此。”
见周围人头攒动,杜中宵道:“这里不好说话,你随我回帅府里去吧,我们说些闲话。”
一边说着,一边带了王普,回到帅府。在客厅里分宾主落座,上了茶来,杜中宵请了。
饮过了茶,杜中宵道:“这些日子生计如何?除了卖羊毛,城中商场边的食肆生意如何?”
王普道:“生计就那个样子吧,算是红火,不过没什么大的增长了。现在天气冷了,城中的生意差了许多,不再像前些日子。哪怕是商场,生意也差了许多。”
杜中宵点头:“不错,天气冷下来了,生意自然不如从前。没办法,河曲路还是太冷。”
说了一会儿闲话,杜中宵道:“天气寒冷,生意平稳,你现在主要是卖羊毛吗?”
王普道:“初下了一场雪,这一两个月可以剪些羊毛卖。不敢用力,不然羊毛剪得多了,怕羊会过不了冬天。听说最近河州那里热闹,正在想着,是不是与人一起,到那里看看。”
杜中宵点头:“对,一州之地,人口数万,发展总是有尽头。河州北连丰州,西连居延,不是一般地方可比。最近几个月,许多来的营田民户,被安排到了丰州,那里与以前不同。”
王普连连点头。胜州这里的发展已经到了一个节点,短时间内,不会再有以前那样快速发展。特别是大量营田民户被分到河州和丰州,人口减少,就更是如此了。
说了些闲话,杜中宵留了王普吃饭。王普执意不肯,不过安排下来,只好陪着杜中宵吃了。吃过了饭后,两人坐在客厅里,说些最近闲话。最近这些日子,胜州城里的人口被分出去,突然之间人口少了许多,不再像从前那样热闹。王普这些做生意的人家,突然就感觉到日子不好过。
正在这时,一个士卒进来,对杜中宵道:“节帅,北边的庄浪部首领庄浪埋保求见。”
杜中宵听了,忙道:“让他到安抚司官厅等我,我马上过去。”说完,对王普道:“你且在这里坐上一坐,我见过了庄浪埋保,回来见你。”
王普本想离开,听杜中宵这样说,一时犹豫。就见杜中宵快步去了,只好重又坐下。
到了安抚司官厅,庄浪埋保上前行礼,各自落座。
杜中宵道:“不知大王今日来到,未能远迎,还请恕罪。”
庄浪埋保忙道不敢,道:“节帅,本部奉朝廷之命,向北扩展地盘,一切都还顺利。只是今年天寒地冻,衣食不给,部里男儿们,让我前来为他们讨些粮食。”
杜中宵点了点头,问道:“不知他们要的是什么粮食?现在胜州衣食无缺,不过多是米面。”
庄浪埋保道:“如果有粟米最好。若是粟米不足,有些麦食也是好的。”
杜中宵想了想,道:“粟米还有一些,只是存在酒窖,供他们酿酒用的。大王若要,可以交予大王带走,无非是少用粟米,多用白米好了。”
庄浪埋保急忙摆手:“若是如此我们如何受得起?没有粟米,带些面食好了。”
杜中宵点头:“也好,面食胜州不缺,可以多带一些。不过大王,最好一切都是实钱明货,不要虚言记账。若是部中缺钱,可以跟帅府说,补些钱给你们。”
庄浪埋保道:“节帅安心。最近几个月一切顺利,城里又建了个羊毛厂,银钱不缺。对了,我们向北而去,一路不见白鞑靼,不知他们去了何方。”
杜中宵道:“最近契丹耶律重元部,正调集大军,要攻幽州。白鞑靼不知支持他们哪一方,想来是参加战事,向东来了。你们只管依着自己部里状况,该北进就北进,不必管白鞑靼。”
庄浪埋保点了点头,不再说话,只是喝茶。庄浪部向北,面对的是白鞑靼部的地盘,时间长了必然起冲突。最近几个月,庄浪部增加了不少人口,部里已有六千余帐,向北扩开了数百里。不过杜中宵的治下,要求各部有自己的中心之地,不能完全按游牧习惯来,庄浪部没有远离狼山。
喝了一会茶,说了一会闲话,庄浪埋保告辞离去。他要在胜州城里住些日子,购买齐治下需要的粮草,再回本部去。狼山之中,宋军占领几个要地,庄浪部在狼山以北。
回到客厅,见王普还坐在那里,杜中宵上前落座,两人谈些最近城里城外的见闻。
富弼到胜州来之后,杜中宵轻松许多,河曲路的许多事情不再需要他事事过问。闲来无事,便关心本地的民生情况。这里地处极北之地,除了羊毛工场,没有其他的工业,天气冷了便显得冷清下来。
正在杜中宵和王普谈得正高兴的时候,富弼从外面进来,见了两人,急忙行礼。在一边坐下,上了茶来,喝了茶,富弼道:“节帅,新近得到的消息,契丹耶律重元大军已至奉圣州,北边契丹太后的大军已至北安州,两军齐进,直指耶律洪基所在幽州。此事重大,不可小视。”
杜中宵点了点头,道:“明白。可派使节,仔细观察契丹两方出战,如何迎敌。他们未来如何,要看这次打得怎么样了。以前契丹靠的是大量骑兵广布四野,此次必然不会如此了。”
富弼点头,继续与杜中宵商量北边战事。王普坐在一边,既想听,又觉得听了不好,一时踌躇。
商量了一会,富弼道:“此次北方两王相争,是难得的大事。节帅稍坐,我派人去契丹,不能失了此次他们作战的消息。对了,西边的事情,张副使有没有话语传回来?”
杜中宵道:“现在还没有。现在天寒地冻,行走不易,没什么传回来应是正常。”
富弼点了点头,起身告辞,快步离了杜中宵的客厅。
杜中宵对一边的王普道:“富副使自到胜州,做事即为认真,见笑了。”
第116章 全力向西
杜中宵看着对图,对张昇道:“命西边修路的党项人,要一直修到十月间,才可歇息。这一个月他们怎么样我不管,不能误了修路。歇息的日子,依着修好的铁路,各找地点。”
张昇点头称是,道:“节帅,到十月歇息虽然有些晚,勉强还能够靠得住。不过,冬天修路,他们必然有人不满,如果路上出了——”
杜中宵摆了摆手:“不管,由带着修路的将领自己处置。落雪便不修跟,那有那样的事!对了,那些党项人修路快一年,到底怎么样?一年时间,有的人该学会怎么修了,还有的人——”
张昇道:“回节帅,大多数人都能正常修路。不过,已经有三千余人,修路时故去了。”
杜中宵不语,过了一会道:“虽然多了些,也没多到不可接受。此事就如此吧,再修一个多月,到十月中旬歇息。来年三月,才能再次修路,中间要修息近五个月,如何受得了?”
说完,杜中宵在自己位子坐下,过了一会道:“从其他地方,给暂时不能修路的人找些活做。不要在意赚多少钱,不赚钱也可以,就是不要让他们无事可做,以免惹出事来。”
张昇点头称是。
翻过狼山后,更加靠北,又无大山遮挡,冬天修不了路。十月中旬休息,来年三月开工,一年休息时间四个多月,杜中宵都觉得头大。在那里修路的是顺化渡一战抓的俘虏,管不了那么多,只能让他们尽量多修一段时间。修到十月中旬,是没办法的事。
安排了西边修路事宜,杜中宵对另一边的富弼道:“副使,契丹那边如何?”
富弼道:“耶律洪基那里,只是调集大军到昌平和檀州,再无其他动作。耶律重元则集合大军,正要南进。依我看来,他们这是第一战,必然慎重。”
杜中宵点头:“多命使节,把双方的情况报回来。记住,不管发生什么,使节均不可插手!”
富弼点头称是。
杜中宵道:“两位坐,我们说些闲话。党项那里的消息,山河关还在加高,里面布置火炮,轻易不好攻取。横山各部收缩,紧守本地,也不好撩拨。党项最容易攻取的地方,还是河西数郡。”
富弼道:“党项不好攻取,契丹呢?”
杜中宵摇头:“现在契丹是二王争立,我们不好插手。不管怎样,等他们争出个结果,才能真正用心于那里。在二王未分胜负之前,契丹的事务知道就好。”
张昇道:“如此,那就只有修铁路到居延县一条路了。若无意外,下年夏天可修到居延县。”
杜中宵点了点头:“不错,只有这一条路。所以不管怎样,一定要加快修路速度,纵然路上有的地方修得差一些,也要尽快通车。车到居延,兵临伊州,一切就不同了。”
张昇和富弼一起点头。随着河曲路军校的兵员慢慢开始补充各军,兵力开始扩充起来。河曲路在契丹和党项之间,如果不能对他们采取攻势,一取守势,很多事情就变得麻烦起来。
富弼道:“若是如此,新从军校出来的兵员,当优先补给赵滋所部。”
杜中宵点头:“正是如此。初期,杨文广所部以一万到一万五千人为限,胜州的张岊部,以一万人为限。其余出来的新兵员,先补到赵滋的军中。等他人员齐备,再补杨文广,补张岊。”
看看天色不早,杜中宵道:“今日左右无事,我们出去用餐饭吧。商场那里,有一家是附近蕃族首领王普开的饭馆,虽然简陋,饭菜却是不错。中午去那里,如何?”
张昇和富弼一起向杜中宵拱手称是。既然是上官请客,饭馆如何,并不怎么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