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钱的问题
杜中宵想过,要解决叶县的问题,升格几乎是不可避免的。升格之后,铁监怎么管理,大概也只有中央直辖一个办法了。盐铁司就此扩大权力,借着铁路发展,交通便利的机会,把天下大的官营工商业掌握在手中。以这些为根本,直接管理天下经济。
叶县升为叶州,多配官员,同时在治下理顺官吏体系。最关键的,还是理顺官吏体系。
文彦博道:“包括铁监,天下的场务全部都要用赚钱多少考核,这便要钱币统一。这几年来,各路发行钱引,甚有益处,到了统一钱引的时候了。政事堂以为,由度支司掌管此事,依铜钱数额,发行相当数量的钱引,供天下使用。”
杜中宵道:“相公,现在朝廷掌握的铜钱,约有多少?”
文彦博道:“各路相加,约有现铜钱一亿两千余万贯足,依此各路发行钱引,约有三亿余贯。”
听了这个数据,杜中宵吃了一惊,这可比自己想的还要多。自汉武帝铸五铢钱,到现在一共一千余年间,铸钱最多的就是宋朝,比其他各朝多得多。其中真正足额保值的钱币,通算下来也就两三亿贯,朝廷能够掌握一亿多贯,数字可是不小。以这些铜钱为本,运营得当,应该可以供天下使用。
杜中宵道:“依益州发行钱引的惯例,要想让钱引不迅速贬值,钱引最多是本钱的五倍。现在只发了三亿余贯,储蓄所功不可没。不过,如果包括官营铁监,朝廷税赋支出等等,大量货币化,需要的货币肯定要比以前多的多。下官以为有两个办法,一是利用利息吸引民众把钱存到储蓄所里,而不要私藏。再一个是提高铜钱的币值,同样的钱,可以买更多的东西。”
文彦博听了,急忙问道:“中丞所说甚是。不知要如何做到?”
杜中宵道:“要想让存的铜钱有利息,储蓄所就要向外贷钱收息才好。有存有贷,利用其间的息差来赚钱,不至其亏损,这生意就可以做下去了。天下用钱的地多有,只要有抵押物,就可以贷钱。”
刘沆道:“如此做,岂不是官方放贷?民间借贷已经有无穷害处,官方再放贷,只怕会生出事端。”
杜中宵道:“相公,天下间本来就有许多借贷的时候。不说天灾人祸,就是开垦荒地,开店办厂也多用得着。只要审查清楚,有抵押,有担保,不是收不到本息的时候,尽可以放贷。只要朝廷规定好了利息,不许放高利贷,又有何妨?储蓄所里那么多钱,是天下间最有本钱的,当然可以放贷。”
李参道:“中丞说的不错,民间许多时候要借贷。便如农家,一个年景不好,种的时候没钱,轻则种不好地,重的则只能逃亡。此时放贷,用田里的青苗抵押,并不怕秋后还不上钱来。”
李参做地方官时,曾经根据实际放过青苗贷,就是历史上王安石变法时的青苗法之由来。在农业社会,青苗贷是最显而易见的放贷机会,有地里的庄稼做保,也不怕收不到本息。不过现在不同了,有了工厂之后,最重要的放贷机会显然是工商业。工厂由于运营的关系,经常会要借贷,这才是银行的机会。
要把天下的钱币统一,用铜币做本发行纸币,储蓄所里就有大量本钱。不用这钱放贷,储蓄所就失去了最重要的收入来源,不好维持。有了可以放贷的权力,储蓄所就变成了银行。
文彦博点了点头:“一面收储户存钱,一面放贷,倒是可行。不过要具体怎么做,还要仔细考虑。”
杜中宵道:“钱币一事,涉及天下根本,非其他政策可比。我以为,如果印钱引收归朝廷所有,再由度支司负责,就有些权责不清了。应该别设一司,专管此事。度支司还是用衙门的钱,收上来之后存入储蓄所,依单据由储蓄所调拨。如此做,就可以防止天下有事,度支司依靠可以印钱的权力,虚印钱引来渡过难关,惹出事端来。”
文彦博想了想,道:“此事重大,以后再议吧。除了用利息吸引民间存钱,你说的提高币值,又该怎么做?钱币由朝廷铸出来,花到民间去,币值本就已定了。”
杜中宵道:“相公,事情可不是这个样子的。发行钱引之前,民间毁钱铸器,可获数倍之利。说明那时的铜钱,实际上是被低估的。只是朝廷不许毁钱铸器,民间铜钱太多,致使贬值而已。可见铜钱的价值,实际是要更高一些。朝廷可以尽收天下铜钱,发行钱引,同时制铁钱为小额,发往民间使用。如果民间的铁钱多了,百姓使用方便,就可以推高铜钱币值,实际增加钱币数量。”
此话一出,一时间屋里议论纷纷,各人有各人的看法。
用实物做货币,加上钱引,实际很难避免通货紧缩。发行的货币跟不上经济,难免钱荒。钱荒之后民间就储存货币,形成恶性循环。最后官府铸钱亏本,民间尽量收藏,天下一直处在缺钱的环境下。大量发行铁钱,作为钱引的补充,适当抬高币值,实际上是部分虚发,一定程度减免钱荒。
这个年代,钱引的面额不可能太小,不然就会增加管理难度。用铁钱来做为小额钱币补充,适当控制其虚估值,使民间铸钱无利可图。两者合用,满足民间对货币的需求。
由于宋朝有铜禁,一方面贬低了货币的币值,另一个方面推高了铜的价格。随着储蓄所把大量铜钱收进来,同进大量发行铁币,可以慢慢放开铜禁,使铜钱的币值慢慢回到合理的区间。
由于现实条件,中国没有大金矿,也没有大银矿,这两种天然的货币,相对于中国庞大市场来说是不足的,只能够用铜做货币。实物货币可以储存,对于富人来说,没有银行的情况下,当然赚了钱之后就存起来是最好的。如此导致市场货币不足,朝廷大量铸币。通过政治手段,尽量降低铸币成本,使铜钱跟市场需要脱节,造成现在这个样子。
中国与欧洲的不同,是有一个庞大的国内市场,国内市场处于绝对的主导地位。如何满足内部市场的需要是第一位的,对外贸易并不重要。在外部没有发展起来之前,中国需要进口的货物不多,金银并不是必需之物。对外贸易,以买入各种奢侈品为主,对于国内经济并没有重大影响。
商业贸易本来是相互的,没有需求,卖出的愿望就不强烈。现在的情况,就是宋朝紧缺的外部货物不多,而可用于贸易的金银又少。
欧阳修道:“在未发行钱引之前,川蜀地区就用铁钱,其实许多弊端。若是发行钱引后,再大规模铸造铁钱,是不是不妥当?如果铸了出来,民间不用,那可就尴尬了。”
杜中宵道:“只要铸造精良,不易仿造,民间为什么会不用呢?实际上河东先铸造新的铁钱,民间甚是喜欢。这几年,又有几路开始铸铁钱。以后就跟钱引一样,统一由朝廷铸造,规格统一,只要铸出来的精良,民间还是喜欢用的。”
范镇道:“河东路铸的铁钱,据闻是外层包锡,并不便宜。外层包锡,用机器压制,这种办法民间可是难铸造。中丞所提,有其可行之处。”
度支使周湛道:“如此做,钱引与铁钱并行,收铜钱入储蓄所,倒并无不妥。只是以后度支司管不到钱引发行,许多用钱的地方,未必就有钱。”
杜中宵道:“这有何难?如果只是一时困难,借贷就是。储蓄所的钱,民间可贷,官府也可贷。”
周湛摇了摇头:“官府借贷,成何体统!”
其他人只是笑,没有人理周湛。官府借贷怎么了,就像以前没有借贷过一样。没发行钱引之前,三司年年都要向内库借贷,而且多是借了不还。
知谏院龚鼎臣沉吟道:“依杜中丞所说,以后天下就用统一的钱币了。好处自不待言,不过,天下都用一种钱,现在的朝廷能不能做到?”
杜中宵道:“现在有了铁路,不比从前。朝廷可选几个地方,印制钱引,铸造铁钱。”
铁路把现在宋朝的长江以北联结起来,运输方便。只要在几个地理中心城市,印钱引制钱,分发并不困难。至于长江以南,有水路可通,也没有什么。铁路的出现,改变了太多的东西。
文彦博道:“如此做的好处自然是有,不过有什么不足,还是要多考虑。现在有了铁路,各地来往方便,本就需要统一钱币,以免纷争。由朝廷统一发行,自然是好事。不过,有发就有收,朝廷到底能不能做到,会有什么样的影响,且容回去之后,大家都考虑一番,下次集议再定不迟。”
众人一起称是。杜中宵提出来的,影响到的东西涉及方方面面,需要仔细想想才可以讨论。
第38章 如何治理?
议过了叶县升格和发行钱引等事,杜中宵道:“叶县升格为叶州,铁监由盐铁司掌管之后,叶州境内还有近十万人户,大多居住在一起。划成几个县当然可以,但却非常不方便,不如由一州统一管辖。”
王尧臣道:“一州管着十万人户,下面不分县,甚难管理。还是要分成几县才好。”
杜中宵道:“人户大多都是聚在一起,纵然把下面离着远的地方分开,州城人户还是太多。自古至今,除了都城之外,哪里还有这样人口密集的地方?管好那里,非下大力气不可。”
王尧臣道:“可以比照开封府,多设官吏,多军兵,日夜巡查即可。以那里的财力,除了铁监也比开封府差不了多少,支撑得起。”
杜中宵道:“大参,依在下看来,叶县这个地方不一样。之所以聚集那么多人口,主要是因为临近铁监,交通便利,又有方城山的水力,适合于开工厂。与开封府不同,那里的人口大多是客户,除了开工厂的员外,最多的还是在工厂里做活的人。除了工厂外,就是码头、货场的工人,再加上开各种店铺的人家。这种地方,如果不深入管到工厂,则实际就管不到下面。”
翰林学士王洙道:“管不到下面又如何?朝廷治理天下,本就不可能事事都管。只要民间安定,没有违法乱纪之人,就不必穷治下面。”
王洙是王尧臣从父,忍不住参与杜中宵与倒子的讨论中。对于这个时代的很多官员来说,只要地方安定,没有事情,为什么要事事都管呢?杜中宵的担忧,在很多官员眼里,本就是生事。
杜中宵道:“内翰,这就是我一直在强调的,工厂跟以前的农民种地不同,也跟开店不同。与那些比起来,工厂更加封闭,产出来的东西很单一。如果朝廷不能管到下面,那么工厂就成了独立世界,朝廷从别的地方无处下手。而且,工人与农民可是不一样,管理严密,类似于军队一般……”
听了这话,一边的范镇道:“中丞说得不错,我看京城里的几间工厂,对于做什么管得极严,不受过训练,还真干不好。他们习惯听工头的话做事,委实跟军队有些像。”
杜中宵点头:“这样的人群,如果朝廷不管起来,完全在开厂员外手里,以后可难保证发生什么事情。防微杜渐,已经出了叶县这种地方,朝廷就要在那里想办法,看看怎么把工厂管起来。”
用杜中宵前世的话说,工人天生有组织纪律性,与农民大不一样。不管他们,如果被开厂的员外掌控在手里,以后会不会发生作乱的事,那可说不好。
一说到可能作乱,王尧臣和王洙便就闭口不语。这个问题很敏感,敏感到有这种苗头,朝廷哪怕付出代价,也要尽可能参与进去,不能让民间员外掌控这股力量。
文彦博道:“依中丞看来,叶县升为州,应该怎样治理才好?除了开封府,天下还真没有治理这种地方的经验。万事开头难,要想治好叶县,应该想个办法才是。”
杜中宵道:“治好地方,自然还是依靠地方的力量。现在朝廷管治地方,除了军队外,无非是派到地方的官员,地方的公吏,加上摊派百姓的差役。以前地方没钱,许多公吏实际也是差役,特别是县里更是如此。叶县与其他地方不一样,钱粮广有,只看能不能收上来而已。在下以为,要治好叶县,不能跟其他地方一样,要从制度上让地方有钱。地方有钱可以雇佣公吏,可以役使百姓,配合官员,才能治好。”
刘沆道:“中丞意欲如何,不妨明说。”
杜中宵拱手:“相公,治理地方,说到底是让百姓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而又不违反法令。以前百姓种地,想的无非是钱粮多收,轻徭薄赋。但在工厂里,最少要分两种人。一是工厂主,他们用钱开了工厂,就是要赚钱的。想的无非多卖货物,货物成本低,卖价高,能赚更多的钱。还有做工的工人,他们是拿着薪资做活,想的就是出更少的力,拿更多的钱。这是不同的,朝廷必须要分清楚。”
资本家和工厂,其间的关系错综复杂,再加上与官府的关系,杜中宵不可能说得太明白。一是自己的水平问题,再一个是现在的官员理解,都搞不清楚其中的关系。
这个时代,还没有后世所说的典型的资本家,当然也没有典型的工人群体。他们的出现,是随着工业化开始,对资本家来说,开工厂可以赚更多的钱。对于工人来说,到工厂里做活,比种地强得多。宋朝并不限制人口流动,只要赚钱,自然有人不做农民做工人。
总的来说,这是一个比较开放自由的时代。朝廷和官员沿续五代以来的作风,一点一点放开人身限制,出台法律法规向雇佣化发展。民间百姓习惯了管治较少的生活,慢慢建立起对官府的信心,发生矛盾喜欢打官司。资本和工人,都有较大的空间,可以投入到工厂中。
文彦博道:“叶县钱粮不缺,除了朝廷税赋,自然可以收钱粮,以养官员公吏。中丞所说,除了在叶县增派官员,还要多雇公吏,事事都管?”
杜中宵道:“当然不能够事事都管,但重要的事情,朝廷要管起来。在下以为,似叶县这种钱粮不缺的地方,官吏应该成体系。朝廷派流官掌地方之权,依官员之命,吏员治理地方。本地百姓依户籍,为差役随吏员办事。官、吏、差各司其职,形成一个整体。”
除了军队,官、吏、差是治理地方的人,不过以前没有细分,只是大致分开。在座的官员大多在地方为官多年,对杜中宵说的并不难理解。大多数的县,由于财力所限,无力对吏员发放俸禄,便由本地大户轮流入县衙为吏。州里的公吏,则一部分雇佣,一部分从县里轮流抽来。吏和差,实际区分不明显。
杜中宵道:“朝廷不受困于钱粮,对于官吏体系,有条件区分清楚。官员为朝廷所派,最重要的特点是流官,在本地没有产业,掌握实际权力。吏员则是本地人,为官府所雇佣,没有任期。差役是民间徭役,百姓轮流当差。如此职责清楚,地方事务是吏员在办,权力归官员,差役是吏员使用的力量。由于差役本身是被管着的百姓,当差役的时候可以监督吏员。所以地方事务,差役可以告发吏员,官员依靠差役的告发,监督吏员。如此一来,地方上官吏就与百姓联系起来。”
众人听了,一起点头,思索着杜中宵所说的可不可行。
王洙道:“如此做,官员掌权,还是要通晓吏事才可以。通晓吏事,才可以知道吏员做事,合不合规矩,有没有谋私利。不通吏事,权力又是那么好掌管的?”
杜中宵道:“不错。官员初任地方,朝廷应该让他们学习才好,便如军校一般。”
新科进士及第,有三个月的学习期。不过这三个月,更多的是官员联谊,教给的东西不多。这个年代官员们还是比较随意,治理地方,更多的是靠自己的悟性,学的东西不多。
文彦博想了又想,道:“中丞所说,自然有其道理。不过,能这样做的官员,实在少之又少。现在柏亭知监和叶县知县,只怕是难以做到。”
杜中宵道:“以我在叶县待的十几天看,只怕是难。想做成,当另派得力官员去。”
人事问题不是现在讨论的,文彦博点了点头,便不再多谈。
欧阳修道:“治理地方明确分为官、吏、差,话虽不错,只是总觉得难办到。便如叶县,点检人户已是不易,再让他们轮流当差,那就更加艰难。至于吏员就更加不必说了,州县里面通晓吏事的人本来就少,哪里能够挑来挑去?”
杜中宵道:“内翰,以前治理地方,由于钱粮不足,人员缺少,往往不问做事的人合不合适,只要有人即可。为了稳妥,多选本地豪户,出了事情,便以他们家产补足损失。却不知,这些豪户子弟在衙门为吏,岂能够不为自己家着想?对于官员来说,很多事情只能睁一眼闭一眼,不能过问太细。”
众人一起点头。官员对方为官,有多少人兢兢业业?大多数时候,不过是保证治下不出来,钱粮收齐便就万事大吉。百姓哪个得利,哪个受损害,哪里能管那么多?
欧阳修道:“如中丞所说,难道地方选择吏员,也要开办学校?选择合适的人,到学校里学习,合则入衙门做事,不合则退去。”
文彦博道:“如此做的话,改的就多了。此事今日不多谈,各位回去考虑一番,下次再议。除了这些之外,还有什么,可以说出来大家议一议。”
第39章 前线
回到御史台,杜中宵觉得有些郁闷。其实叶县的情况,十几天时间,自己也了解得很不详细。只是直觉上,觉得工厂的产生,必然会大大改变社会。提出改革,只是想化被动为主动,掌握主动权。
今天的集议,总的来说,不太成功。杜中宵的想法很难被其他官员认可,最后的结果只是大家承认了存在问题,具体办法没有。等过上一段时间想清楚了,再次集议。
有什么办法呢?这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不经过大量实践,很难就有什么万全之法。但实践?杜中宵摇了摇头。现在的官员,有多少人愿意去实践找出办法?
郭申锡道:“中丞,看今日集议,大臣们多不认为叶县有什么事情。改与不改,若不是有圣上的旨意,在他们眼里只怕并没有什么。”
杜中宵道:“确实如此。罢了,我已经做了该做的,后续如何,不是我们该管的。不必在此事上多花心思,用心朝政上面。现在已是九月下旬,秋高马肥,到了用兵的时节,多留心西北军事。”
郭申锡称是。对于叶县,御史台注意的是查出来的大量案子,由此引出来的现在治理不可靠,到底怎么改革,那是政事堂的事情,郭申锡并不多操心。
郭申锡离去,杜中宵回到案后坐下,闭目沉思。从今日集议看,除了少数官员,大多官员对于工厂了解不深,并不觉得要多花心思。叶县的事情,官员们的意见是升县为州,再多派些官员。至于底下各种各样的改革,他们没有兴趣。
摇了摇头,杜中宵也没有办法。自己入朝为御史中丞,才开始跟朝中这些大员接触得多,很多事情现在才是个开始而已。急也急不来,慢慢看吧。等慢慢熟悉朝堂,才能真正开始。
现在不是自己在河曲路的时候了,那时自己说了算,只要认准了,立即就能开始。现在,不管什么事情,只能提建议,可没有做决定的权力。
镇戎军,宋军帅帐,狄青对案前的刘几道:“如今天气已凉,大军四合,正是出兵的时候。大军合兵一处,攻赏移口。依乡导所说,那里的党项兵马不多,想来不难攻下。到赏移口后,我们兵分两路。我帅东路攻韦州,你帅西路攻西寿军司。这两处都是山间谷地,虽然有城而守,我们凭火炮,想来并不难攻取。取了这两处之后,北出葫芦川的路上再无强敌,可以并兵一处,扫荡残敌,合围敌军于灵州。”
刘几道:“太尉,镇戎军周围已经聚集近三十万兵马,党项驻军不值一提。党项人也知道不敌,韦州和西寿两监司都没有多少人,而是聚集兵马于灵州。我以为当选要地,主力迅速前出,而以侧翼兵马扫荡四周。三十万大军,哪怕左右翼各五万人,也足以攻破韦州和西寿监军司。”
狄青道:“
部署,大军作战,最重要的是阵容整齐,不给敌人以可乘之机。韦州监军司在东,西寿监军司在西,一左一右扼守葫芦川河谷。不攻下这两处,我大军前出,党项人突然绕到后背,那时可就麻烦了。我们分兵,攻下这两处后,扫荡其余,再合兵攻灵州不迟。”
刘几沉默了一会,最后只能点头:“太尉既是如此决定,我奉命就是。”
宋军向镇戎军聚集兵马,党项早就得到了消息,针对性地做了布置。在宋军炮下,一般的城寨没了用处,党项放弃很多地方,聚集兵马,建了几个坚固大城。最大的两个就是韦州监军司和西寿监军司,分扼葫芦川谷道两侧,依托坚城固守。宋军前出,首先要面对的就是这两地。
刘几是最早跟随杜中宵一起练兵打仗的将领,指挥风格带着营田厢军的影子。换装枪炮后,宋军野战能力远强于党项军。现在军中马匹又多,应当大量使用侦骑,先控制整个葫芦川河谷。而后把大军分成几个军团,去消灭韦州和西寿,掩护主力大军出葫芦川。
在刘几看来,由于失去了野战机动优势,党项在葫芦川谷道布置的兵马不多。对付他们,使用偏师即可,大军主力应该在左右翼的保护下以最快速度前出。
杜中宵指挥营田厢军,是三分之一骑兵,三分之一炮兵,配合三分之一步兵。出兵之前,先派侦骑四出,控制整体局势。而后在选定的战场,与敌决战。狄青却不是这样,还是按照以前的老习惯,整体以步兵为主。大量的骑兵,编成两个各三万多人的军团,随着军队主力前行。
近三十万人,聚成一阵,沿河川谷道而行,刘几想想就觉得头大。在营田厢军的时候,杜中宵曾经明确提出,用枪炮的军队,一个军团适合多少人作战,分成数路。各路单独作战,既不相互干扰,又有自己的独立性。狄青完全没有这样的概念,既有的编制被完全打乱了。
离开了帅帐,刘几叹了口气。这次进攻党项,由于狄青的到来,完全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