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两难
都厅里,赵抃与杜中宵相对而坐,听他叙述昨天街上发生的事情。
讲过司理院欲派公人去永城县,杜中宵道:“已经是几年前的旧事,现在如何能够查清陆虞侯的行踪?州里现在派人去,无非是文书做足,不至于让台宪和大理寺挑出毛病来罢了。”
赵抃沉默了一会,才道:“当日你是在一边看着陶十七杀人的。实话说,在你看来,陶十七像不像是认错了人?这种灭门血仇,我总觉得不会有人如此草率。”
“不像。当时陶十七见到陆虞侯,远远地直冲上去,掏刀杀人,一气呵成。若是认错人,怎么也会犹豫一下。而且后来审讯,陶十七咬死了就是陆虞侯害得自己家破人亡。”
又问了一些细节,赵抃道:“这等大案,司理院不结是不行的。现在文书已送交转运使司,那里必然会盘问,迟迟没个结果,郑司理如何扛得住?但草草结案,我们无法交待。陶十七杀人,他家当年的旧案必被提起,总要给上面一个交待。这样吧,过两天你就要前往永城,暗地里查一查,陆虞侯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若是个守法公人,自不消说,必是陶十七认错了。如果——”
杜中宵暗暗点了点头。如果陆虞侯在本县交结江湖匪类,当然就是另一回事。
永城这个地方比较特殊,在汴河边上,应天府和宿州正中间,是重要码头。汴河到那里由于泥沙沉积,水浅难行,需要用到大量纤夫。以前的纤夫都是由民夫充役,永城受苦最甚。太宗时候,特旨永城县民不再服纤夫之役,改为民间雇佣,这是大宋漕运纤夫由征调到和雇的开始。数十年下来,永城一带不但商贾众多,还有大量纤夫,游民数量众多。
地方游民一多,治安必然混乱,古今中外莫不如此。永城又处淮南路和京东路交界处,离着亳州又远,数州夹角的个地方,更是格外混乱。那里的公吏,交结三教九流人物,难说得很。
正在两人说话的功夫,赵抃案上已堆了一叠公文。此时正是催缴秋税的时候,公务格外繁忙,都厅里忙得像个闹市。州里事务,录事参军的州院负责具体行政,签判的使院监督并查漏补缺,既是两个实权衙门,也是两个最忙的地方。
赵抃想了一会,对杜中宵道:“我会向知州相公讨一道手令,你到永城之后,让那里的巡检听你号令。陶十七当街杀人,罪不可恕,但终究年纪幼小,众人瞩目。若有可能,最好把他家里几年前的案子一起破了,以安人心。永城那个地方,盗贼游民着实不少,你到那里,要小心行事。”
杜中宵拱手谢过。为了控扼盗贼,守护汴河漕运,永城设有巡检司,立有军寨。
两人又商量了一些其他事务,赵抃道:“此时已是秋后,你收拾一番,后天便动身去永城吧。到了那里之后,永城和酂县一些不紧要的事务,你都可以临机处置。最要紧的,切莫不要耽误汴河漕运。不只是河上的漕船,本州的漕米也大半从那里发运,此是大事。”
亳州有涡水与蔡河相连,可至京城,是以西部的漕米走蔡河,东半部走汴河。
出了州衙,杜中宵看着天上的太阳,以了一会呆。再三考虑之后,他还是决定对陶十七一案不能不理不睬,自己看见了不能当没看见。但自己在这个世界根基浅薄,也不能激烈冒进。自己认为陶十七不是认错了人,意见说出来,州里其他官员怎么做就随他们去了。反正自己要去永城,只要查一查陆虞侯是个什么人就行。赵抃说得对,如果是个守法公人,就一切休提,如果跟江湖人氏牵扯极深就要另说了。
时间转瞬即过,第三天一早,杜中宵出门,向韩月娘辞别。
韩月娘送出门外,眼睛有些红,对杜中宵道:“大郎,永城不远,隔个一月两月便就要回家里来一次,不要一去没有消息。这地方我们新来,人生地不熟,你不在我如何住得?”
杜中宵笑了笑,轻声道:“你不要着急,等过些日子,我在永城安顿下来,便就接你过去。”
韩月娘连连道好,看着杜中宵上马,带着柴信几人离去。
到州衙里辞别了知州、通判等等一众官员,杜中宵带了柴信及孔目金书召,一行十余人,出了亳州城,直向永城而去。这条自陈州来的大道上,一字排开几座城,都是位于南北向的淮河支流边上。鹿邑临淝水,卫真、亳州城临涡水,酂县临涣水,一直到汴河岸边的永城。这几座城水陆交通发达,城里商贾云集,是淮南、荆湖地区到京城的重要道路。
不只是一日,过了酂阳县,杜中宵到了汴河岸边的巡检寨外。
寨主魏涛早早等在寨外,见到杜中宵一行,早早上前叉手唱诺:“下官见过从事。”
叙礼毕,杜中宵看了看河对面的永城县城,对柴信道:“我们县在寨里歇息一下,午后再过河去县里。你可着人先过河去,知会县里,早作准备。”
说完,下了马来,随着魏寨主进了巡检寨。
这处巡检寨管着永城、酂阳两县的治安,有时甚至上下游应天府和宿州的案子也让他们追捕,并不归永城县管辖,而是直属亳州,有一百多厢军。魏涛原是禁军,因为年纪大了,被淘汰到地方,做了这里的巡检。在这里任寨主两年多,平平安安,无功无过。
到了大厅坐定,魏涛命人上了茶来,又吩咐兵士准备酒席。
杜中宵看手下的人都面露倦色,也想让他们休息一番,任由魏涛准备。
吃了两盏茶,魏涛对杜中宵道:“从事要在永城待些日子,不知是住县城里,还是歇在寨里?若是歇在寨里,我早早派人准备。”
这处巡检寨地盘不大,离着汴河不远,依着个低矮的土岭而建,周围并没有人家。杜中宵自己倒无所谓,想起过些日子韩月娘也要过来,有些不想住在这样偏僻的地方。便问魏涛:“以往州里派人来,都是住在哪里?年年都有官员过来监管漕运,不会没有住的地方吧?”
魏涛道:“不瞒从事,往来州里来的官员,住巡检寨的也有,住县城里的也有,在附近并没有固定住所。巡检寨这里,正处涣水和汴河之间,到处水潦,河汊纵横,没有什么村落。因为荒凉,多有不法之徒流窜,官府甚是头痛。县城那里商贾云集,就热闹得多了,知县管得也紧。”
听到知县二字,杜中宵心中一动。永城知县是京官,自己是选人,官阶远高于自己。从州与县的关系上,公务应该自己管知县。但从官阶上,又恰好反过来,就有些难相处了。
第9章 地方的难处
几巡酒后,因为下午要去永城见知县,杜中宵便就吩咐把酒撤了。
喝了一碗醒酒汤,杜中宵对魏涛道:“前几日州里发生了一起当街杀人的案子,死者是个永城的公人,姓陆,人称陆虞侯。这个人,你有没有听说过?”
魏涛拱手:“回从事,县里出头的公人下官大多认识,这个陆虞侯也见过几面。”
“那我问你,他跟县里的游手闲汉熟不熟?日常有没有混在一起?”
魏涛想了想,老实答道:“不曾听说这人跟什么江湖人物混在一起。不过,他跟县里一个做牙人的富户是亲戚,来往不少。那个牙人甚有财势,各种人物都有交往。”
杜中宵问了,才知道永城临近汴河,商业发达,颇有几个靠河发财的大商户,姓马的牙人便就是其中之一。这牙人做得久了,本钱雄厚,各种生意都做,家财万贯。
行会和牙人是宋朝商业的两个关键,与杜中宵前世的商业模式迥然不同。常住一地的商家,官府主要通过行会管辖,不管是抽税还是科配和买,多是通过行会抑配。而对于外地来的行商,则主要是通过牙人。行商贩货到了某地,不是自己去发卖,而是通过牙人,或者找客户,或者让牙人包销。
牙人的身份特殊,一边连着着官府,一边连着贩货的商人,一边连着买家,是商业的核心。一些有财有势的牙人,垄断一地某一行当,利润相当丰厚。杜中宵前世读《水浒》,里面张顺不到,渔民便就不敢卖鱼,便就是这个道理,只有牙人到了才能定价钱。
不管是行会还是牙人,都不是民间的自发组织,与官府的关系密切,是官方管理商业的工具。
杜中宵又详细问了姓马牙人的情况,不由皱起眉头。原来这个牙人不只是有钱有势,还与官府的关系密切,永城县的不少游手闲人,甚至衙门公人,都与他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看看天色不早,杜中宵起身,对魏涛道:“我去县城拜会知县,你这里准备一番,如果县城里面不方便,不定还要到你这里歇息。巡检寨和县城把住汴渠两岸,两边都有人管着才好。”
魏涛一路送杜中宵上了渡船,叉手而别。
在船上,杜中宵看着河面上来往不绝的船舶,对身边的柴信道:“你派个人出去,查访一下适才讲的马姓牙人的底细。记住,不可暴露行藏,让人起了警惕之心。不然,以后我们的事情就不好办了。”
柴信答应,与孔目金书召商量一番,派了一个为人伶俐的公人去查访。这是金书召带来的人,以前经常查案,经验丰富。
过了汴河,知县何昆早带了官吏等在城外,把杜中宵迎进了城。
到了县衙分宾主落座,杜中宵交待了例行公事,最后道:“前几日州城发生一起大案,苦主是你这里的一个姓陆的公人,此事知县可否清楚?”
何昆拱手:“县里已收到州里公文,要我们查清姓陆的身份回报。这姓陆的身家清白,只是州里要把他这几年的行踪查清楚,费些时日,还没有移文回去。”
“哦,一个公人,这些年经手哪些事情,特别是因哪些公务去州城,还不好查吗?”
何昆叹了口气:“几年前的事情,县里面诸般简陋,哪里会记得那样清楚。只好一个人一个人问过去,问的人多了,又怕有人记错,是以难办。”
杜中宵沉默了一会,没有说话。按说衙门里公文移送,是应该有记录的,什么事情,什么时间,由什么人送,都要记得清清楚楚。不过县是小地方,会不会如此严格说不清楚。杜中宵初为官,对于官衙实际事务并不了解,不好直接质问地方。
至于更详细的事情,知县何昆就也不清楚了。乡下秋粮,城镇商税,汴河上船舶来来往往,几乎每天都有事情,他不可能把精力放在这样一件小事上。命案并不是发生在县城,县里只是帮着了解死者的情况而已,让个公吏把文书做足就够了。
说过杂事,何昆才道:“如今正是秋天,漕米最后一次上供,河上来往船只甚多。每日里因为舟卒和纤夫衣食不足,或是因为货物起争执,不知多少乱子。程县尉日日都在城外码头那里,县里做公的大半都调往那里,尤自不足。从事来了,日常可以多到那里走一走,排解些纠纷。”
杜中宵道:“漕运事务,自有巡河使臣,地方何必插手过多。我们只要管好地方,不要让乡民出了乱子便好。一县之地,岂可事事都管。”
何昆叹了口气:“话是如此说,可很多事情分不了那样清楚。这里有码头,多有京西路的商人在这里买卖,与河上的漕船做生意。他们的本钱又足,人手也多,一出了事情,往往牵连甚广,县里数十弓手丁壮哪里弹压得住。不是大案,巡检寨难得出面,县里为难得紧。”
汴河每年运到京城的漕米定额六百万石,这是官方运输的粮食一项,船夫用军士,纤夫则士卒和民雇都有。为了节省成本,给他的报酬很低,作为弥补,允许他们用官船运私货。即官船运米,都是装八成官物,剩下两成让船夫运私货。仅此一项,商业价值就极为可观。
江淮来的漕船,很多都是在永城一带交易,换了从京西和荆湖来的货物北上京城,使这一带的商业特别繁忙。运粮的漕船动辄数十艘连在一起,有了纠纷,根本不是一个县城能够排解的。巡检寨管地方治安,汴河船只的商业纠纷不插手,杜中宵来的作用,便就是协调双方。
杜中宵问了汴河两岸的商业情形,不由皱起眉头,事情比他原来想的复杂得多。仅仅是官方漕船涉及到的商业活动规模就非常大,再加上河上彻夜不休的私人商船,这一带的商业非常繁荣。
但繁荣的商业地方得利却不多,朝廷在这里建得有几处场务,商税直接抽走了。这跟他前世完全是不同的情形,地方挑着治理的担子,却得不到好处,治理起来非常困难。比如说治安力量,永城按照大县的规格,配有七十余弓手。养这些弓手的负担在县里,却多是为汴河上的漕运服务,没有什么好处。自己所想的面对繁荣商业,使出前世的手段,刺激地方的想法根本不实用。
心中暗暗叹了口气。经过这些日子的了解,杜中宵已经明白,这个时代的商业模式根本与自己前世完全不同,与历史书上学到的也不一样,自己面对的是一个完全陌生的情形。
第10章 马大官人
杜中宵坐在交椅上,看着不远处汴河上樯橹林立,皱着眉头,静静听着一边的金书召说的这几日打听来的永城这一带情形。情况远比他想的复杂,有些棘手。
夹着汴河,巡检寨附近与对面的县城各有一处码头,规模都不小。县城那里的码头,主要是为漕运服务,经过的官私船舶,多在那里歇息。这边的码头,则是为本地商业服务,直接临着去陈州的官道。
金书召说完,杜中宵问道:“那个姓马的牙人,你们探听得如何?做牙人的,哪个不是各种人情精熟,奸滑似鬼。陶十七杀的陆虞侯,是他家的亲戚,案情到底如何都在这个人身上了。”
“回官人,小的这几日派人查访,姓马的牙人果然非寻常人物。他本是做药材生意起家,这几年做得越来越大,举凡漆器、土产、绸缎布匹,各种生意无数。因为本钱雄厚,财雄势大,附近都称他为马大官人。这人不治产业,在码头北边不远处有一处庄子,庄客靠打鱼为生,再就是替他运货。”
杜中宵道:“他就是本分做生意?”
“这种人物,怎么可能本分做生意。他的庄上养了不少闲人,说是照顾各处生意,实际上做什么事情外人哪里知晓?此人与衙门里的公吏厮混得熟,手下庄客又多,据说其间有不少亡命之徒,哪个敢去惹他?哪怕是巡检寨,轻易不敢到他门上盘问事情。”
听了这话,杜中宵不由皱起眉头:“巡检寨里百余兵丁,还怕一个地方大户?”
“若说是怕,未免言过其实,不过顾虑重重罢了。此人庄上闲人众多,去的人少了,难免会被他所欺,去得多了又兴师动众,是以为难。再者此人与衙门里的人精熟,消息灵通,不好拿住把柄。而且这一带不只是只有一个马大官人,各处串通一气,是以难做。”
杜中宵点了点头,一时没有说话。乡下的情况,远比他原来想的复杂。依他前世经验,只要是官府来查事情,不管什么身份,谁敢不配合?这个年代却是不行,查到他门上去,人家也不明着作对,要么是有事不在家,要么就是时间不凑巧。能够出来见面,一问三不知,都算给足面子了。
还有更离谱的,这边把人抓到牢里去,那边就翻墙出来宿娼饮酒,肆无忌惮。一州一县,才有几个官员?真正做事还是要靠本地的吏人。这些人跟地头混在一起,防不胜防。想起前世看《水浒》,宋江犯了事,到处有人包庇,不是后来犯了死罪,根本奈何不了他。在永城这里还有一条,巡检寨和县衙到不统属,不能密切配合,更加容易被地方蛇鼠钻空子。
沉默了一会,杜中宵道:“这个什么鸟马官人,是做药材生意起家,又跟陶十七家对上了,此事只怕另有隐情。那个陶十七在我面前杀人,慨然赴官,如果真是含冤报仇,倒是条好汉。他当众行凶,我难保他性命,今日到了这里,惟有查出其中隐情,让他安心上路。”
金书召有些为难:“马官人在本地极有势力,耳目众多,不好查是一。再一个,州里县里都倾向于认陶十七错认了人,早些结案。官人要查此事,没个名目,不好下手。”
杜中宵站起身来,看着不远处汴河里来往的船舶,又转身看了看身后荒凉的土地。沉思一会,对金书召道:“不好下手,还是因为我们的人比不过地方大户的人多。此事我另有计较。这几天你安排人,查清周围的民情。有多少势力人家,以什么为生,听命的庄客闲汉多少。先不要管案子,我们在这里总要住上些日子,这些不查清楚,什么事情都不好做。”
金书召叉手应诺。
杜中宵自己是曾经被地方势力人家欺负过的,知道这种事情极为棘手。当年他被吴克久私自捉进牢里去,任人宰割,县衙便就像他家开的一样,县令都装不知道。这种事情岂止是临颖县里有?实际上大多数的地方都是如此。只要跟公吏勾结起来,官员也没有办法,想查也无从查起。杜中宵是州官,到县里来多少带了几个随从,这些人跟县里没有关系,知县等官员连这个条件都没有。想查哪个人,一早消息就露了出去,各种假公文假人证做给你看,查无可查。
对于县衙来说,不是惊动州里的大案,一般的案子县中公吏都可以一手遮天。县中几位官员,只是负责催缴粮税,维持地方治安而已。手段厉害一些的公吏,把持一县事务,甚至号为立地知县,不把官员放在眼里,并不是个别现象。更加跋扈的,诬告、威胁上级,也不稀奇。
让金书召去安排,杜中宵一个人合计,到底该如何破局。他多了千年见识,总有自己的办法从这张网上挣出来。想出来的办法,跟这个年代的一些官员,比如同年王安石后来任知县的办法,不谋而合。
巡检寨北边两里之外便就马大官人的庄子,除他一处大宅,还有近百户人家。这些人也不种地,要么打鱼为生,要么贩运货物,还有一些在码头上讨生活。这些人跟马家的关系或近或远,都听马大官人的号令。地方对这些大户睁一眼闭一眼,便就是因为他们人多势众,不好处置。
宋四公带着沈大郎三人风尘仆仆地到了这里,看见一个少年提了一串鱼回来,上前问道:“敢问这可是马大官人的庄子?”
少年看了几人一眼,道:“不错。你们几人眼生,是什么人来找马大官人?”
宋四公拱手:“在下是京城来的宋四公,久已听闻马大官人大名,前来投奔。”
少年摇了摇头:“什么宋四公,没有听说过。大官人多少事要忙,哪里得闲见些不相关的人。”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宋四公也不着恼,对少年道:“烦请小哥知会一声马大官人,就说京城来的宋四公来访。大官人知我名声,必会相见。”
少年人只在那里打量几人,也不去通禀,也不说话。
宋四公会意,身上摸出一把铜钱递过去:“小兄弟拿去买碗酒喝。”
少年掂量了一下铜钱,才道:“你们且等在这里,我到大官人家里看一看。”
看着少年人离去,沈大郎道:“四公何必问这人。此处既是马大官人庄子,我们只管寻最大的宅子找过去就是了。几枚铜钱,我们留下来买酒吃也好。”
宋四公瞪了沈大郎一眼:“你们知道什么。马大官人是江湖上的人物,岂能想见就见。我们冒然到他门前,不定被他当作什么人物。只管等在这里就好。”
第11章 垦田
马大官人名为马蒙,家中原是永城大户,他自小好弄拳使棒,跟些三教九流的人物混在一起。长大后父母故去,借着汴河的地利,做了个牙人。此人头脑灵活,又有些手段,赚了不少钱财。之后便就建起这处庄子,广招人手,是永城县有数的几个奢遮人物。
这一日马蒙坐了艘船,从对岸慢慢摇回庄子。看着前面村庄在望,对船上的人道:“前几日有一个宋四公,说是在京城里犯了事情,前来投奔我。这人好手段,我早听过名字,便收留他在家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