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皇帝频频点头,当即下了旨。
“玉柱,拟旨。”
“嗻。”
玉柱跪到小几子前,提笔在手,等着老皇帝的吩咐。
老皇帝没有丝毫的犹豫,大声说:“钦奉皇太后懿旨,著皇五子恒亲王胤祺,管理镶黄旗满洲、蒙古和汉军三旗事,食亲王双俸。”
玉柱笔走龙蛇,很快就拟就了一份,辞藻华丽,颇多溢美于老五的初稿。
老皇帝看了之后,也没有二话,当即命王朝庆拿去用印。
为了显示隆重之意,由武英殿大学士王掞亲自来颁旨。
皇太后急促的喘息了一阵子,憋得脸红脖子粗,颤声道:“老五,往后啊……可要自己照顾好自己啊……别让我在九泉之下,还要替你操心……”
“皇太后玛玛,我……”老五心下大痛,泪如雨下,泣不成声。
皇太后憋着最后一口,深深的看了眼老五,最终还是登了天。
康熙跪到了凤榻边,端端正正的磕了九个响头,然后吩咐了下去。
“传旨天下,皇太后驾崩,行国丧礼。著京师内外寺庙道观,举哀三万次。”
“当当当……”随着老皇帝的旨意传下,宫里的寺庙一起开始敲丧钟。
照大清会典的规矩,只有皇帝驾崩了,京里的寺庙道观才有可能敲丧钟三万下。
现在,皇太后享受了这个待遇,就属于是特旨殊恩了。
大家都在哭,玉柱不敢不哭。只是他的哭法挺有意思的,抽抽噎噎的,断断续续。
正式的丧旨下达之后,玉柱第一时间,就摘了顶戴上的红缨。
等老皇帝哭得差不多了,玉柱赶紧凑过去请旨,小声说:“禀汗阿玛,臣儿等该换孝服了。”
老皇帝失去了唯一的长辈,精神有些恍惚。听了玉柱的话,他这才意识到,还有最重要的一件事情待办。
“传旨下去,大行皇太后之梓宫,暂厝于宁寿宫,择吉日奉安于孝东陵。著在京四品以上王公大臣进宫拜祭。”
孝东陵乃是大清第一座皇后陵寝,母后皇太后,上徽号为:仁宪,又称仁宪皇太后。
玉柱退到了偏殿内,在官服的外头,罩上了白色的素服。顶戴之上,摘了红缨之后,也盖上了白布。
腰间缀着的各种物件,也都摘了个一干二净。
老皇帝本想亲自主持国丧,奈何精力和体力皆已不济,肯定吃不了那个苦头。
在玉柱和老五的苦劝之下,老皇帝最终还是改了主意。
无奈之下,老皇帝只得命老五为首,老十二和玉柱为辅,组成了基本的治丧班底。
玉柱是辅国公,秀云和曹春都必须换上丧服,进宫来哭灵。
老皇帝一直守着皇太后的遗体,死活不肯走。
老五和老十二都劝了,却没有丝毫的作用。
玉柱仔细的想了想,就凑到老皇帝的跟前,小声说:“禀汗阿玛,庶人胤礽那里,也需要通知么?”
老皇帝立时精神一振,眯起两眼,冷冷的说:“朕还活着呢,他就大不孝,大不敬,那个孽畜还有何脸面来拜祭大行皇太后?”
老十二简直佩服得五体投地,我的小乖乖啊,最了解汗阿玛的,必然是玉柱啊。
玉柱故意提及老二,说白了就是想变相的提醒老皇帝:您老人家要多多的保重龙体啊,您若是哭坏了身子,一直待在宫里的废太子,万一不那么安分了,转瞬间,大祸就要临头了啊!
康熙就吃这一套。
老皇帝的前半生,斗倒了鳌拜,又斗吴三桂,接着斗郑成功。
等把明面上的敌人都斗倒了之后,康熙又和亲儿子老二胤礽混战作一团,斗得天昏地暗。
时至今日,老皇帝依旧最忌惮老二胤礽了。
毕竟,老二当了几十年的太子。哪怕是老二被废过了一次,他的身边依旧可以聚集一大批掌握实权的满洲重臣,岂能不严加防范着?
“玉柱,你去咸安宫传旨,著庶人胤礽就近举哀。”老皇帝吩咐过后,暗中打了个手势。
玉柱心领神会的说:“嗻。”
老皇帝毕竟还是听了玉柱的劝说,又哭了一阵子之后,去偏殿歇息了。
等老皇帝歇息之后,玉柱拿着金批大令,带着几十名御前侍卫,一起去了咸安宫。
咸安宫的四面,都砌了三丈的高墙,唯一的出口,就是正门。
玉柱到了咸安宫门前,高举着金批大令,厉声喝道:“奉旨,换防!”
咸安宫一直由御前侍卫们负责把守,玉柱本就是领班御前大臣,他拿着金批大令来了,原本守卫咸安宫的侍卫们,便纷纷撤了下来。
安排好了换防事宜之后,玉柱迈步踱进了咸安宫。
老二就站在院子的中央,神色复杂的望着步步靠近的玉柱。
“赐白绫,还是鹤顶红?”胤礽心里怕极了,这个节骨眼上,玉柱的突然出现,绝非好事啊!
第611章 宫里的水很深
“皇太后驾崩,国丧!奉旨查看咸安宫!”玉柱懒得痛打落水狗,高高的举起金批大令。
老二听了祖母的死讯,反而长长的松了口气,性命暂时无忧矣!
若是老皇帝驾崩了,老二觉得,那才是大祸临头了。
老二一直被圈禁在宫里,但是,他的儿子弘皙却一直待在老皇帝的身边。
此前,老二一直期盼着,老皇帝干脆学习了明太祖,越过诸多的儿子们,将大位传给弘皙。
老二毕竟当了三十几年的太子,他心里非常有数,不管是老四当了皇帝,还是老十四接了大位,他都不可能再走出这座咸安宫半步了。
见老二没吱声了,玉柱把大手一挥,跟在他身后的御前侍卫们,随即一拥而上,冲进了咸安宫。
不大的工夫,咸安宫里伺候老二的太监和宫女们,都被带到了玉柱的跟前。
见老二惊疑不定的望着他,玉柱淡淡的说:“奉旨,轮换咸安宫里的太监、宫女和嬷嬷。”
老二秒懂了,老皇帝这是担心有人和他相处的时间长了,容易出问题。
“哼,防范得倒是挺严啊!”老二忍了又忍,终究还没讥讽出声。
玉柱只当没有听见似的,吩咐说:“都带走吧!”
“嗻。”御前侍卫们押着几十名太监和宫女们,浩浩荡荡的出了咸安宫。
“二哥,汗阿玛吩咐过了,你若是有何要求,只管和我说。”玉柱装模作样的拱了拱手。
老二冷笑道:“我在这里吃得好,睡得好,娇妻美妾都在身边,该有的月例和赏银一两都不少,给个铁帽子的王爷都不换呐。”
玉柱装耳聋,依旧只当没听见似的,他笑了笑说:“二哥,你真的没有要求么?那好,我这就去回禀了汗阿玛。”
人在屋檐下,依旧不想低头,那就只能是自讨苦吃了,与别人无干。
见玉柱转身要走,老二急忙说:“能不能从新选的秀女中,分几个给我?”身边的女人都玩腻了,完全丧失了新鲜感。
玉柱点点头,他明知道老二的故意韬晦之计,依旧装作看不懂的样子,答应转告老皇帝了。
从咸安宫出来之后,巧合的是,玉柱居然偶遇了弘皙。
“请柱叔大安。”别看弘皙异常之得宠,他在玉柱的跟前,从来不敢摆出皇长孙的架子。
老皇帝曾经专门吩咐过,禁止弘皙和老二有任何的接触。
原因,其实也并不复杂,老皇帝认为,老二虽然坏透了,弘皙却是有目共睹的仁孝。
玉柱是老皇帝公开认下的义子,弘皙叫他柱叔,他完全当担得起这个称呼。
“刚从上书房那边出来?”玉柱和颜悦色的问弘皙。
弘皙欠着身子,毕恭毕敬的答道:“不瞒柱叔您说,您侄儿我刚去了趟毓庆宫。”
嘿,这话的里头,藏了不少的内涵啊!
玉柱非常善于装傻,他微微一笑,说:“我要回去交旨了,你也别到处闲逛了,早些去宁寿宫守灵吧。”
分手之后,弘皙望着玉柱远去的背影,心情异常之复杂。
老二的彻底垮塌,实际上,和玉柱有着密不可分的瓜葛。
但是,弘皙久在老皇帝的身边,他心里很明白,玉柱已经是老皇帝身边不可或缺的实权派了。
一言以蔽之,哪怕弘皙依旧十分受宠,借他八十个胆子,也不敢得罪了玉柱。
而且,在弘皙的内心深处,依旧隐藏着一个巨大的期盼。
若想达成这个期盼,玉柱的鼎力支持,显然也是必不可少的。
弘皙早就发下了宏愿,若有机会的话,前明建文帝的教训,一定牢牢的吸取。
别人肯定不清楚老皇帝的心思,但是,玉柱不同。
结合了历史的事实之后,玉柱已经将老皇帝的心思,看得异常之透彻了。
老皇帝故意把弘皙留在宫里,其实是一种纠结。
传位给弘皙吧,老皇帝着实担心,叔叔们抢夺侄儿皇位的大祸再次重演。
传位给老四吧,唉,脾气太硬,而且年纪也太大了。
传位给老十四吧,这家伙被德妃宠坏了,目中无人,肆意妄为,非人主之相也!
交旨之后,玉柱出来找到了老五和老十二。
老五的双眼,已经异常肿大,显然是哭得太凶了。
没办法,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皇太后虽然和老五没有任何的血缘关系,但是,说句掏心窝子的话,皇太后对老五,比亲侄儿还要亲百倍以上。
按照常理,遗言的作用巨大。
皇太后虽然平时不管事,但是,她临终前的愿望,只要不是摘星星或是捞月亮,老皇帝肯定会答应下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