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市的惨烈他要管也管不过来,但既然一眼看到这个萝卜头,算是有缘。
沈伯谦一点头道:“好,楼老板既然这么爽快,我就当时做善事,这俩人我买了。”
说着扭头对刘房子道:“刘大叔,这里的规矩我不懂,还要麻烦您给办一下。
不过,他们俩送到刘宅不合适,您地头熟,帮我找个地方先安置他们一下。再请个大夫,毕竟,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说完他想了想,又加了一句,“这事就别惊动你们少东了,我自己处理。”
刘房子连连点头称“是。”
沈伯谦又看了小萝卜头一眼,他显然听到他们的话,正扶着地上的人坐起来,还说着些什么。
刘房子不愧是青州包打听,买人的手续一会儿就弄好了,还顺道弄了个板车。
楼老板的一个伙计本想帮着把那个半死人拖上车,杨风抢前一步,直接把人抱了上去。
几个人都是一愣,沈伯谦都懵了一下,我去!差点儿忘记这小子天生神力了。
小的那个根本不用说,大的一上车,他就双手死死扒着车辕,生怕把他俩分开。
人市的场景让沈伯彻底谦没了逛街的兴致,一行人从侧门小路走出市集。
刘房子果然神通广大,基本没浪费一丁点的时间,直接去了刘宅附近的一个小院,租了间房把俩人安置下来。
顺道儿还在路上一家药铺请了个熟悉的大夫。
把俩人安顿下来,大夫分别给俩人把脉,清理伤口。
小萝卜头还好,都是皮外伤,身子有些弱,但主要是长个儿的时候没吃饱弄得,也急不来,慢慢养着就行。
大的可真是凶险,是死是活谁也不敢说,只能看他自己的造化了。
☆、第50章
49-生死一线
老大夫特别强调,他这个本来是外伤,没及时处理一直拖着。
要不是这个人身子骨结实,根本扛不到现在,还问他之前是不是发过热。
小萝卜头急忙点头说:“发过两次热,都是一整夜烫的跟火烧似的,早上慢慢退下去的。”
老大夫点头叹了口气,接着说道。
这人凭着好底子扛到现在,发热的话,退下去就能活,退不下去就是死路一条。
而且现在看来,他已经有了发热的预兆。
虽然能用药暂时压制下去,但堵不如疏,这场热不发出来憋在内里更是凶险。
眼下他们能做的只有尽人事,其他就看造化了。
对于中医,沈伯谦一向是避而远之,毕竟药太难喝了。
从中医角度怎么降温真是一点都不懂。
所以,他仔细询问老大夫有没有什么降温的方法,好提前准备。
老大夫倒是有些诧异。
这俩病人穿的破破烂烂,一看就是下等奴仆。
被打成这样肯定是冲撞了主子。
这种事情他见得多了,被打了,被罚了,能扛过去是命大,抗不过去就是命不好。
尤其是像这个,病的这么重,很多人家都是直接扔了了事。
给他们请大夫看看,已经算是莫大的恩典。
但现在看来,这俩人倒不是被这位姓沈的公子打的,倒更像是被他救了。
这俩人的运气还真是不错。
而这位沈公子的衣着气度也不像一般的生意人,居然对两个下等仆役如此关切,实在难得。
所以,老大夫对他也有几分敬佩,对他的疑问解答的非常详细。
要降温的话,一般有三种办法:
第一是冰敷,拿毛巾浸了冷水敷在他额头便可,隔半刻钟换上一次;
第二就是刺激穴位,按摩穴道或是做推拿;
最后一种则是施针放血,但这个要看情况而定;
沈伯谦一听就犯难了,小萝卜头也一把抓住了老大夫的衣袖,不肯松手。
毕竟,冰敷谁都能做,无非就是累点儿。
但按摩、推拿或是施针都要专业人士才行,他们几个可做不了。
沈伯谦当机立断,说要请老大夫晚上出诊,诊金一并结算。
老大夫年事已高,本来晚上是不出诊的,但看他确实慈悲心肠,也点头应下。
说他先回去开药抓药,顺便也给家里人交代一声,待会儿回来,晚上就在这儿守着。
他这么一说,小萝卜头才松了手。
不过完全没看沈伯谦,转过去趴在床沿儿看着昏迷不醒的那个。
唉,好人果然不好当。
小子,你又不是哑巴,说个谢谢会死啊?
折腾了半天,沈伯谦都有些火大。
不过,算了,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
反正也就是花点儿钱,毕竟是人命关天的事儿,不能跟他赌气。
拿了钱让刘房子跟大夫去抓药,又请他顺便买两套衣服回来,待会儿给俩人换洗。
要知道,他俩可是从人市直接过来的。
刚到的时候,看房子的人死活都不让他们直接躺床上。
说弄脏了铺盖屋主回来他没法儿交代。
还是刘房子地头熟,好说歹说,人家才同意拿油布铺在被褥上,再铺块旧床单让人的躺下。
小的那个很是知趣,就算靠床,也都选有油布隔着的地方。
这种事,沈伯谦这个洁癖怎么受得了?
还是赶紧把他们收拾干净再说。
刘房子和大夫刚出去抓,杨风端着个簸箩进来了。
里面是一瓦罐的热粥,还有两副碗筷。
原来,刚才他们到这里,杨风把人抱进屋后,就自告奋勇的借厨房还有材料去煮粥了。
他是挨过饿的人,知道挨饿的苦。
粥熬好就赶快端了进来,不用沈伯谦吩咐,就给俩人盛了碗热腾腾的杂面菘菜豆腐粥。
只是没想到,小萝卜头早先都饿的啃泥巴了,这会儿见了粥也是一个劲儿咽口水,但却还是先端起一碗去喂大的那个。
不过他被饿了两天多,沈伯谦看他端着碗都有点儿晃悠,急忙接过来。
吩咐杨风去喂,让小萝卜头自己吃。
杨风应声把碗接过去,一调羹一调羹的吹凉了给大的喂下去。
小萝卜头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才自己端着碗“呼噜呼噜”的喝了起来。
喝完也不客气,自己又盛了一碗。
一口气喝了五碗,再想喝的时候却被沈伯谦拦住了。
沈伯谦告诉他,他饿的太久,不能一下子吃太多,否则会有危险。
这倒不是他危言耸听。
以前外公就说过一件他亲身经历的事情。
六零年那阵子,他一个战友从老家跑了出来,无意中遇到他。
七尺高的汉子,对着他哭的鼻涕一把泪一把,说一家大小都饿死了就剩他一个,一个村没一家全乎的,家家都死人。
他一家大小死净,他没了顾忌,拼着命跑出来的。
外公当时刚好管大队的食堂,当天有头老黄牛死了,刚收拾好炖上,准备全大队开荤的。
他就捞了一碗,又拿了几个窝头给那个战友。
可这人饿恨了,几个窝头一碗肉一下子就没了。
外公又不好再给他,这都是有定数的。
但看着战友发绿的眼睛,他叹了口气说出去走走,让战友自己饿了再吃点儿。
果然,等他一走,那个战友就忍不住从锅里捞肉继续就着窝头吃。
外公在外头看着,知道自己肯定受处分,但想着他一家老小都没了,到底还是随他去了。
况且,他们可是一起打过仗的,既然遇上,怎么也要让他吃顿饱饭。
可他万万没想到,那个战友饿了这么多天,猛的吃了这么多牛肉和窝头,根本消化不了,活生生给撑死了。
外公每说起这事儿,神情都很复杂。
而沈伯谦却一直不能理解,谁能把自己撑死啊,吃饱了还硬塞吗?
现在,他能理解了,小萝卜头吃第五碗和吃第一碗的速度几乎是一样的。
你根本看不出来他是不是吃饱了。
实际上,他破衣服盖不住的肚子都已经鼓起来了,明显是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