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玄简就是拿捏住了她的这点小心思,才大胆重用了她,将她放在史箫容身边。
芽雀蹙眉细想,确实从永宁宫泄露出去的机会比较大,不过这些宫人都是陛下亲自安排的可信之人,即使看到也不会说出去背叛皇帝。那么,难道是……
温玄简淡淡地说道:“史姜灵还没有出现来找蔻婉仪吗?这个人,你以后多注意。”
芽雀连忙低头应了,不过这几日已经开始安排让护国公夫人离宫的事宜了,相信史姜灵也不得不跟随祖母一同离宫,到时永宁宫也可恢复以往的平静。
今晚看来是什么也不能做了,温玄简看了看被安顿好的蔻婉仪,决定离开永宁宫。
芽雀有些无语地一把拉住他,“陛下,您忘了还晕在走廊上的丽妃娘娘了吗?!”
温玄简一顿,这才想起被自己一忍不住打晕的丽妃,他看向芽雀,“怎么办?”
芽雀一脸蒙圈地看着坦然无比的皇帝,什么?人是被你任性打晕的,现在来问我怎么办了?她怎么知道啊!
丽妃可不像蔻婉仪那样单纯好唬弄,她今晚探过永宁宫,肯定知道这里藏着什么秘密了。
“不能让她就这么安然无恙地回去,须想个办法唬住她,让她醒了也不敢重提此事。”温玄简若有所思地说道,“这件事你别管了,回到太后娘娘身边守着,记住,今夜不准离开她一步!”
芽雀也懒得帮他继续收拾烂摊子,这些都是皇帝的女人,她可一个都不敢得罪。领命之后,芽雀连忙回了史箫容沉睡的屋子里,一心一意守在她旁边。
温玄简则走到过廊上,弯腰看了看昏迷不醒的丽妃,确定她真的晕了之后,一把抱起她,大步离开了永宁宫。
芽雀果真按照皇帝吩咐的,守在史箫容的床榻边上寸步不离。因此听到外面隐约传来的声响,她也按捺住了好奇心,一心一意守着史箫容。
再说在今夜一个时辰之前,史姜灵确实守在桂花树下专心等着蔻婉仪,她衣衫穿得单薄,夜风颇冷,吹得她忍不住打寒颤,心中颇有些后悔答应蔻婉仪去抓芽雀的事情。
正悔着,忽然便看到有道身影袅娜优雅地走过来,史姜灵认得这不是蔻婉仪的步姿,心中正疑惑,那女子已经走到了自己面前,摘下帽子,说道:“有劳……”看清史姜灵的脸后,她截然而止,脸色大变,显然是一开始认错人了。
史姜灵也是大吃一惊,没想到会在此时此地遇到贤良淑德的贤妃娘娘!
贤妃苍白着一张脸,与史姜灵同时脱口而出:“你怎么会在这里?”
问完,两人又都有些尴尬地保持沉默。
原来白日偷听蔻婉仪与史姜灵对话的宫人正是贤妃宫里的宫人,她被丽妃拦截后,吐露对话内容,就被放了回去,这位宫人又急急忙忙回到贤妃宫里,把事情原原本本地跟贤妃说了一遍。
贤妃听完后,料定丽妃会来永宁宫来给芽雀送人情,便想过来阻止丽妃,但夜探永宁宫,实在有伤身份,她正苦恼如何优雅得体地出现在永宁宫里,永宁宫的宫人倒先找上门来了。
贤妃看着那圆脸的小宫女,认得她曾是先皇雅贵妃身边的人,如今被皇帝安插在了太后身边,但到底意难平,心中对史家的人多有怨言恨意吧。
巧绢跪在地上,看着贤妃,说道:“姑娘……”
贤妃秀眉微拧,巧绢立刻改口道:“贤妃娘娘,您不打算做点什么吗?”
贤妃不语,急得巧绢又说道:“当年史家将史箫容送进宫,雅贵妃失去先皇庇佑,让那个女人夺了后位,如今史家又要故技重施,将史姜灵送到皇帝陛下身边,贤妃娘娘,您不能让悲剧重演,重蹈了雅贵妃的覆辙啊!”
“今时与往日不同,巧绢你多虑了。”贤妃木着一张脸,她是雅贵妃一力提拔,选在温玄简身边的。若非雅贵妃,她如今恐怕还只是一个小小的美人,哪里能得到妃首之位,代掌凤印,离真正的后位只有一步之遥。但她毕竟与雅贵妃不同,雅贵妃深受先皇喜爱,荣宠不衰,而她,从头到尾都没有得到温玄简的青睐有加,他只是看在雅贵妃的面子上,才对她礼遇如此。
因此贤妃已经不想参与后宫争宠之事了,只想做好自己的本职,帮温玄简看好这个后宫,而丽妃嚣张跋扈,总是欺压低等级的妃嫔,如今又想拉拢芽雀,贤妃就有点坐不住了,她宁愿蔻婉仪风头大盛,也不想丽妃出来争头筹。
这大概就是死对头了吧。
巧绢见她脸色平静,竟没有被自己这番话警醒起来,顿时有些失望,但她身份低微,依靠自己的力量顶多只能像史姜灵初来时捉弄她一下而已。再多的,她也不敢轻易去犯了,生怕触到皇帝的底线。
“史家毕竟也不同以往风光了,先皇尚在,念着护国公血洒战场的忠心耿耿,对护国公之子的无能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新皇却是容不得无能之辈的,我看这史家新秀之辈,才能平平,很难再出一个如他们祖父那般威武有能的人了。”贤妃淡淡地说道,“史家的衰落,势在必行,巧绢你不必多虑。”
“但是那位史姑娘……”
贤妃轻轻笑了一声,“史姜灵单纯无知,与她那父亲一样,生在锦绣膏粱之中,哪里懂得什么权谋技巧,更加不足为惧。更何况,皇帝陛下对史家当年不支持他的事情深恨在心,更不会对史家姑娘产生什么情意了。”
巧绢欲言又止,但又觉得贤妃说得有理,“那贤妃娘娘,就由着史姜灵一直在永宁宫住着?”
贤妃刚要说不用管她,忽然想起自己的问题,看着巧绢,心中便有了一计,说道:“巧绢,今晚你能领我去见见太后娘娘吗?”
“啊,太后娘娘至今未醒……”
贤妃打断她,说道:“不知何故,皇帝陛下不允许妃嫔们前往看望太后娘娘,自从那日晨礼见面之后,我便再也没有见过太后娘娘,也没有机会可以去看望,巧绢既然难得到这里找我,不如领我去见见她吧。”
巧绢心中想贤妃娘娘这样做一定有她什么用意,便应了,“贤妃娘娘,婢子在偏门桂花树下等您来。”
所以贤妃便有了理由出现在了永宁宫里,即使被人看到,她也可以说是来看望太后娘娘的,有巧绢带领,旁人也无法多言。她走到桂花树下,看到有道人影立在那里,自然就以为是巧绢了,没想到,却是史姜灵。
两个人尴尬地沉默了一会儿,贤妃强行镇定下来,“本宫来找巧绢,史姑娘可曾看到她?”
史姜灵一听是巧绢那个宫婢,心中不喜,说道:“不曾见过。”她丝毫没有察觉有什么不对劲,竟没有立刻离开这里。
贤妃没有想到一来就被旁人看到自己了,她往四周看了看,也没有看到丽妃的影子,心想还是要等巧绢出现,领着自己走才好,切不可独自行动,不然被人捉住实在太失体面了。
她看着史姜灵,见她也没有离开的意思,心中略有些急躁,问道:“史姑娘在等人?”
史姜灵这会儿倒是有点警觉了,矢口否认道:“没有啊,我就是睡不着,来看看月亮。”
那为何还一直立在这里?贤妃想她快点离开,但史姜灵压根没有危机意识,依旧傻乎乎地立在那里等蔻婉仪,她生怕蔻婉仪来了找不到自己。
见史姜灵当真不走,贤妃微微叹了一口气,只能自己先走了,但也不敢走远,绕到桂花树后面,决定眼不见为净,专心等着巧绢来找自己。
等了一会儿,后面忽然传来史姜灵一阵“呜呜”的声音,然后有人倒在地上的响动,她连忙转头看去,只见刚才还好好的史姜灵已经倒在地上,而不知哪里出现的巧绢正压着史姜灵,手里端着一个瓷碗,捂着史姜灵的眼睛,一直往她嘴里灌着汤水。
“……”贤妃顿时吓得魂飞魄散,以为巧绢这是要毒死史姜灵,顿时方寸大乱,走也不是,留也不是,犹豫片刻后才想起要上前阻止。
“巧绢,你……”贤妃看着史姜灵挣扎的样子,心中一时不忍,再看巧绢,面色冷静,动作果断,显然已经有备而来,计划良久。
过了一会儿,史姜灵双腿一颤,整个人都不动了,僵硬地躺在地上。
等巧绢起身,朝贤妃看去,迎来的却是一个巴掌,贤妃冷厉地说道:“你为何要毒死她?!”
巧绢捂住自己半侧的脸颊,低头不语。贤妃知道刚才那一巴掌承载着自己一腔盛怒,着实不轻,看她委屈隐泪的样子,立刻低声喝道:“说话!”
☆、你你你你……!!!
巧绢倒是很想硬气地表示自己就是毒死了史姜灵,但她也确实没有这个胆子。她捂着被打的脸颊,强行忍住泪意,说道:“贤妃娘娘误会奴婢了,奴婢只是想赶她出宫而已!”
贤妃叹了一口气,巧绢恨史家的人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史箫容不敢动,就将恨意都发泄在了现在还没有什么地位的史姜灵身上。她弯腰看了看一动不动的史姜灵,见她胸膛尚在起伏,才知道自己真的误会巧绢了,语气稍微和缓了一点,“你方才给她喝了什么?”
“加了能使人动情的香料。”巧绢小声地说道。
“……”贤妃有片刻不知该说些什么好,看着巧绢,恨铁不成钢般地低声说道,“你怎么好的不学,尽学些坏的!”
巧绢有些羞愧地低下头,“贤妃娘娘,奴婢实在是想不出什么法子,才这样做的……”
“算了,接下来呢,你原本打算怎么做?”
巧绢有些兴奋地说道:“自然是将她拖到永宁宫外面,等她醒来,香料发作,自然会……”
“不能这样做,史姜灵还是未嫁在身,这样相当于毁了她一生,先把她抱到水池旁边。”贤妃打断巧绢的话,示意她去将史姜灵扶起来。
巧绢不太甘心地喊道:“娘娘!千万别心软啊!”
贤妃凤目一瞪,总算拿出了一点威势,“按照本宫说的去做!”
巧绢只能妥协,她平时吃饭多,力气也大,半抱半拖着史姜灵朝永宁宫后院的冷水池走去,贤妃跟在她后面,同时注意还有没有人在今夜潜进了永宁宫,但她似乎来得太早,并没有看到丽妃的身影。
因为不太放心由巧绢来看守随时都会醒来的史姜灵,贤妃决定自己留在水池边,然后嘱咐一脸郁闷的巧绢,“巧绢,你到前院守着,今晚可能还会有人偷偷溜进永宁宫,不管是谁,你都拦住她,知道了吗?”
巧绢觉得贤妃这样说别有深意,见她文静的脸庞一片肃穆,立刻应了,重新回到前院。
巧绢在桂花树下守着,忽然看到芽雀从长廊走过来,手里端着热水,似乎是要去倒水。她曾经与芽雀共患难过,在雅贵妃死后,是芽雀一路安慰着她,才让她没有真的也跟随雅贵妃去了。所以看到芽雀,巧绢连忙走过去,跟她打招呼。
芽雀抱着木盆,边上还搭着白毛巾,巧绢看了,“芽雀,你刚刚帮太后娘娘洗漱了?”
“是啊,太后娘娘那么美,睡前一定要给她洗脸的。”芽雀一边倒水,一边看向巧绢,“你呢?怎么在这里,睡不着觉吗?”
巧绢犹豫了一下,决定还是跟芽雀说了,“我在给你们守夜呢,今晚大概会有人偷偷潜入永宁宫!”
芽雀心中狂跳,算了算时辰,这个时候正是皇帝往日来的时候,难道巧绢发现了?正要出言警告她不可宣扬出去,巧绢又说道:“不用想,肯定是那些娘娘们,芽雀你大概不知道,娘娘们很想来看望太后娘娘呢,白天不能来,就只能晚上来了。”
“原来是这样啊。”芽雀舒了一口气,眉间又浮现了笑意,“那巧绢,我来守着吧,如果那些娘娘们真的来了,我也好劝她们回去。”
“可是……”
芽雀将木盆放回长廊下,说道:“我看你脸颊有些红,状态不太好,是太累了吗?”
巧绢这才想起自己刚刚被贤妃打了一巴掌,但又不能把自己对史姜灵灌药的事情说出来,就瞒了下来,看芽雀坚持,乐得从这个是非之地走开,便假意推拒了几次,芽雀一再坚持,她也就顺水推舟地走了,然后赶紧赶到水池边去看贤妃娘娘,告诉她芽雀出来守在长廊上了。
等巧绢走后,芽雀才有些慌,守在长廊寸步不离,还好皇帝很快就来了,她连忙把巧绢刚才说的话一一跟皇帝说了,于是两个人就守在长廊下,看谁到底会夜探永宁宫。
但温玄简没有料到第一个来的竟然是被自己召到琉光殿的蔻婉仪,他不忍心对她下手,便让芽雀打晕了她,然后紧接着丽妃也来了,这个么,他早就想敲打一下了,也下手。
两个人又守在长廊一会儿,迟迟不见史姜灵出现,于是带着疑虑各自散了,却不知道史姜灵此刻正在后院,呃,泡在冷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