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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朝回门,可以说是新媳妇出嫁后最重要的一次娘家之行。一早起来,夫妻两个用了早饭,又去给长辈们请过安,就带着小厮和丫鬟,并一车回门礼,回季家去了。
出嫁的女儿回门,对娘家来说自然也是大事。季家人口不多,但是大房的兄嫂弟妹们也全都一早就聚到了老太太的院子里,就连老太太的亲生女儿、季念然的大姑姑,还有那位姑父郡王爷,也都亲自到场,正在老太太下首的两张椅子上坐着呢。见新人携手并肩地进来,都露出一脸喜气的笑来。
季念然心知,比起自己来,姑姑和姑父怕是更看重秦雪歌这位身为太子伴读的侄女婿——从小夫妻迈进堂屋起,这位郡王爷的目光就一直牢牢地钉在秦雪歌身上,偏都没往侄女身上偏过一下。
不过,季念然也懒得理会这位鲜少朝面的长辈是不是看重自己。夫妻两个跪下来给几位长辈磕了头,秦雪歌自然也得了几样见面礼,又和同辈见过礼,还没说几句话,季念然就看到那位姑父郡王暗暗给大老爷使脸色。
大老爷就算再不看重季念然这个庶出女儿,也不好在这个当节忽略了她。但是自己这位妹夫毕竟曾经帮助过自己,不把他的意思当一回事儿,也不大妥当——他有些尴尬地清了清嗓子,刚要说话,老太太已经抢先开口,“你们若有事,就去前面说吧。让我们娘儿们几个说我们的,也更自在些。”
老太太这么体贴儿子,大老爷也有几分受宠若惊。他还想再多嘱咐季念然几句,扮演一下关心儿女的父亲角色,郡王爷却已经迫不及待地站了起来,“侄女婿,咱们到前面喝两杯茶去,前儿刚巧有人给你丈人送了些好茶来,可不能让他藏私了。”
他好似有什么要紧事要和秦雪歌说,顾不得自己是长辈,一把拽住秦雪歌的胳膊就往外拖。大老爷见状,也忙着叫上自己的两个儿子——这种成年男子间的聚会,季昶暂时还没有获得参与的资格。
秦雪歌无奈,只好用眼神和季念然打了个招呼,就被拽出了屋子。季念然抿嘴一笑,又趁机看了一眼季家的大姑奶奶,她倒是一脸若无其事,仿佛刚刚郡王爷的举动并无半点失礼一般。
“郡王爷也真是性急!”大太太似笑非笑地说了一句,老太太了了她一眼,又抿着唇角咽下了后面的话。
季念然隐约记得自己这位嫡母和大姑姑好似有些不合,其中缘由自然又涉及到过往恩怨。好像听说家里的秋姨娘就是这位姑父送给大老爷的?那就不奇怪了,任凭哪位大妇,遇到这种事,都不能心平气和地面对送人者的。
老太太看了看屋里的人,才吩咐身边的丫鬟——也是季念然从小就很熟悉的金鱼,“你去把五姑娘叫过来,让她也见见姐姐。”
季念然疑惑地看了大太太一眼,虽说季茉然还是未出阁的小姐不好见外男,但是今天是姐姐的回门礼,出来见见姐夫也不算逾礼。往日家里来了亲戚,偶尔她们姐妹来不及回避,也有跟着见人的时候,怎么这次反而季茉然只在屋里呆着,连来都不来?
她就坐在大太太下首,大太太看出她的疑惑,凑近了小声解释,“昨天你二叔送了信来,说你二婶在那边给你五妹看中了一户人家,只是家里出身不大体面……你五妹知道了心里就有些不自在,老太太也怕她今天见了四姑爷,转头再闹出什么事来。”只是那户人家的出身到底是哪种程度上的不体面,大太太就不肯详细说了。
可是这么多年不说不闻不问,但是除了年节之外就连问候都不多说一句的继母,到这个时候想起来给女儿说亲了?不用细问季念然就能猜出来二太太心里打的什么念头。她略带不屑地撇了撇嘴角,也压低了声音,“祖母也不管管?”
大太太苦笑一声,“你二婶虽是后娘,但是你二叔却怎么也是亲爹。再加上你祖母和你二叔间的关系……要比和你父亲更疏远。她教养你五妹这几年,却不会为了这事拂了你二叔的面子,最后也不过是多填些嫁妆银子给你五妹傍身罢了。”她微微叹了口气,也有几分惋惜,又叮嘱季念然,“等下见了你五妹,就权当不知道这事,可千万别露出形迹来。”
季念然“嗯”了一声,示意自己知道,请她放心。不一会儿,季茉然走了进来。小姑娘脸色苍白,她默默给老太太行了个礼,坐到了林氏下首。这一套动作下来,连眼尾都没扫向季念然。季念然这时就算想说什么,也不好开口了。
眼看着屋内气氛冷了下来,还是林氏打量了季念然两眼,用手帕掩着嘴笑道:“四妹成亲后看着成熟了不少,几天不见,就跟换了个人一样。”她这话说得巧,话里暗含的意思该听明白的人也都能听明白。
老太太就也转过头去关心孙女,“你觉得将军府里的人可都还好?”
季念然闪了季茉然一眼,见小姑娘只是垂头漠着张脸,好似已经把整个世界都关在门外。她在心底叹了口气,找了些不咸不淡的事情出来讲,“长辈们都很亲切,也不会过多约束我。只是……”她犹豫了一下,装出一脸犯难的样子,“他家亲戚真是不少,昨天只在京城的内眷,就来了几十口子,记都记不住!”
这虽是抱怨,却也透着亲切,老太太笑了几声,安慰孙女,“世家大族,哪家没有一大家子亲戚?咱们家也是因为和族人并不住在一处,不然也是动辄几十口子凑在一起。真那样长起来,你也就习惯了。”
其余人也凑趣地跟着笑了两声,只是季茉然依然像是全没听到一般。季念然又找了些将军府的小事来说,又要不涉及秦家的辛秘免得犯了忌讳,又不能像是在秀恩爱——倒是比应付秦家宗房那一大家子的人还累。幸好林氏很有眼色,也说了些最近京里面的八卦,姑嫂两个一搭一唱,总算把气氛活跃了起来。
中午的席面也是在老太太的院子里开的,只分了男女两席,另有奶娘丫鬟带着好哥儿和珍姐儿单独坐一小桌。
午饭后,季念然自带着丫鬟到出嫁前的闺房休息。她在季家没有单独的院子,秦雪歌也不好多在后院逗留,就跟着大老爷往前院客房休息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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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吃过饭,秦雪歌和季念然套车回将军府,秦雪歌喝了酒,也不骑马。小夫妻两个并肩坐在车内,季念然就自然而然地倚到秦雪歌的肩头,幽幽地叹了口气。
“怎么了?”秦雪歌低声问她。
季念然摇了摇头,把脸埋在秦雪歌的肩膀上,过了片刻才抬头叹道:“只是觉得太太对我真的已经足够好了。”
“哦?”秦雪歌挑了挑眉,“你家出事了?是你……二叔家的妹妹?”
没想到秦雪歌还记得季茉然是季家二房的姑娘。也没想到,就吃这两顿饭的功夫,他就看出了季茉然的不对来。
车窗上的布帘随着车轮的转动轻摆,偶尔也能露出一线外面的景致。从季念然的角度向外望去,刚好能看到一对年轻的夫妻领着一个小女孩儿。看穿着就能知道,他们都不过是还在生活中苦苦挣扎的穷人,但是一家三口的唇边都挂着笑,看起来那样简单而快乐。
车里的两人都沉默下来,他们这样的人家,要比那一家三口富足十倍百倍。但是这样简单的幸福对他们而言,却似乎遥不可及。
☆、第 66 章
三朝回门之后的几天里, 季念然的日子就过得很舒服。
每天早上吃过早饭到老夫人的院子里给两重长辈请安,之后就可以回江雪院休息, 若有什么事, 也只打发丫鬟去山涧院跟大奶奶说一声就完了。老夫人和秦夫人看似都很不耐烦那些繁文缛节, 一日两次的晨昏定省,五天里倒有三天派人通知各房免了晚上那次。没几天, 季念然就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生活, 觉得比在娘家还要更自由些。
秦雪威早就回军营去了,秦雪歌却还闲在家里。皇上和太子许给他十天假,放他在家里好好闲散几天。不过就算放假在家, 他也不好整日在后院厮混。每天早上给长辈们请过安, 就顺势跟着老太爷到前院去,祖孙两个做些什么季念然也并不关心。中午偶尔回江雪院用饭, 更多的还是让小厮过来通知一声,就在前院服侍着老太爷吃了。若是回来吃,往往午饭过后夫妻两个一道小憩一会儿,他就起身到前一进自己的书房里去看书,并不多理会自己院子里的事。
虽如此, 夫妻两个还是一日一日地亲密起来,就连世间那男女之间最亲密的事, 也是渐入佳境。
再有祁氏和秦雪玲这两个和季念然同辈的女主子,一个同季念然没什么交集,每天早上见了面对着问个好也就完了。另一个除了偶尔让人过来小小炫富一下外,也没给季念然找过什么别的麻烦, 就是这炫富的举动,也多被季念然一笑置之,并不会放在心上。
主子的日子过得舒心,做下人的自然也开心。这几天流火、授衣为首的几个陪嫁丫鬟脸上也都过了笑模样,不像刚来的时候那样,生怕动辄得咎,给江雪院惹来麻烦,或是连累自家主子也被人瞧不起。
十天时间如白驹过隙,一转眼秦雪歌的假期就结束了。太子早就不再读书,但是秦雪歌依然要每天进宫,在他身边陪伴。江雪院的男主人既然要每日早起到宫里当差,女主人自然也就多了桩事。
每天天不亮,季念然就要跟着秦雪歌起身,安排早饭打发他出门,再躺回床上睡半个时辰的回笼觉,自己再起床洗漱吃饭准备到正院去请安。对于这桩苦差,季念然虽然心下多有抱怨,却也不敢显露出来,只好在每日午饭之后多安排半个时辰的午睡时间。
这日,季念然刚午睡起来,还没完全醒盹,就有丫鬟进来说大姑娘来访。季念然眨了眨眼,一时竟没反应过来丫鬟嘴里说的是谁,“哪个?”
“大姑娘。”丫鬟又重复了一遍,她这才明白过来,竟然是秦雪玲来了。
“哦,这可……”她掩下一个小哈欠,又指使流火去倒杯茶来给她醒醒神,“……是稀客,你们把她请到碧纱橱里坐吧,我等下收拾好了就过去。”又木着脑子想了想,“让石斛过去陪着说说话,不要怠慢了她。”
进来传话的小丫鬟自得了命令出去安排,季念然喝了两口流火倒来的茶水,授衣又带着柔桑将她簇拥到妆台前,围着给她重新梳头上妆。待收拾好了,才带着两个大丫鬟往西边碧纱橱里去。
秦雪玲身上穿着粉红底子白色花卉纹样的对襟褙子,月白色长裙,头上戴着一对赤金宝簪,颈上挂着人物瓜果纹样的项圈,腕子上笼着一对赤金镯子,显然也是特意装扮过的,正站在柜子前,手里拿着一个什么东西把玩。桌上摆着茶水,还有各色点心瓜果,石斛站在一旁,脸上的笑意里隐约透着为难。
季念然走得近了,才看到原来秦雪玲手中把玩的,正是祁氏送给她那个小八音盒。她显然还没有搞明白这个盒子内的玄机,两只手不停地摸索盒子外壳上的珠宝,却没有发现机关所在。
石斛轻咳一声,她才抬起头来,发现季念然正站在碧纱橱门口,眼角含笑地看她。那目光很平静,没有什么穿透力,秦雪玲放下手中的八音盒,若无其事地回身走到桌前,仿佛她刚刚并没有私自把玩主人家的屋内装饰。“嫂子。”她腼腆地笑了笑,“雪玲不请自来,打扰嫂子休息了。”
季念然摇摇头,掩下眼底的疑惑。秦雪玲刚刚表现出的,同她在长辈面前表现出的完全是两个样子,显然,她往日在长辈面前一直戴着面具,但是什么人能做到长年累月地戴着一张和本我完全不同的面具生活?
“是我贪睡,让妹妹见笑了。”季念然也走到桌边坐下,笑着问,“妹妹中午怎的不在屋里歇歇?”刚一说完,又反应过来这句话说得好似不欢迎人家前来做客一般,她又带着歉意地看了秦雪玲一眼,有几分不好意思,“也不是不欢迎妹妹过来,只是……”
秦雪玲抿着嘴笑了笑,“嫂子真是快人快语。”她转过头细细打量这间碧纱橱,“嫂子这间屋子倒是布置得很别致。”
“大体还是母亲和大嫂让人布置的,细微处也多是我身边的几个丫鬟安排,我并没有出多少力。”季念然一边解释,一边也在观察秦雪玲。小姑娘环视这间屋子的时候,眼底喷薄而出的羡艳丝毫都没有遮掩,也没有瞒过季念然的眼睛。
“我整日在房里,也是做做针线,无趣得很。”秦雪玲像是忽然又戴上了那层面具,小心翼翼地看了季念然一眼,见季念然没有什么反应,又嫣然一笑,“所以就过来找嫂子说说话。”
季念然不懂她这样反复作态是为了什么,只好顺着她的话接下去,“那还要多谢你了,你过来找我,我这里也能热闹些。”这话就像是在说,她的日常生活也很无聊一般。
果然,秦雪玲眸光一闪,唇边的笑意都顿时变得神秘起来,“可见嫂子这里没什么事了,大嫂那边就忙得很,我偶尔过去也都不敢多坐,怕耽误了她的事。”
这话说得直白,但是也就是这样直白的话才最不好接,又不好胡混过去,只好摆出坦然的态度,“长嫂如母,大嫂忙些是疼下面的弟妹们呢。”这个态度本身就无懈可击,季念然也不怕有人到祁氏那里去传话。既确定了祁氏名正言顺的管家地位,又表达了对她辛劳的感激,若是祁氏为了这句话来找她麻烦,那可成了笑话了。
秦雪玲了了季念然一眼,叹了口气,又换了话题,“大嫂也确实是家里最不容易的人,要管着这么大的将军府,咱家虽说人口少,但是下人们拉拉杂杂,还有祖父、大哥的那些同僚弟兄们,总也不能省心。”她若有深意地看了季念然一眼,“她又最要强,总想着大哥是嫡长,她的孩子也要是嫡长才好……”说到这里,她像是才猛然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失措地看了季念然一眼,犹豫地闭上了嘴巴。
季念然缓缓垂下眼皮,借着喝茶的动作遮掩住眼底的冷笑。这秦雪玲看着老实,在长辈面前就像一只小鹌鹑,总恨不得没人注意到她才好。实际上?这小姑娘怕是每一个毛孔里都长满了心眼子,可笑的是又那样急躁,生怕自己这低劣的“挑拨”不能落到实处。
不过,她也正好可以借着这个机会,探一探将军府众人的底。
她和气地笑了笑,好似刚刚秦雪玲并没有失言,只是恰好说到了一个很大众的话题,“大嫂嫁进来总有两、三年了吧?大哥成亲又晚,她想着早些要个孩子也是人之常情。”她就想是闲聊一般,自然而然地接上了话。
“已经有三年了。”秦雪玲笑了笑,“其实,当年祖父和父亲都是二十五岁往上才有了第一个孩子,大哥这个年纪,在咱们家里并不算大。”
“祖母和母亲可都催的很急?”她明知故问,又在心底盘算着怎么才能不着痕迹地打探自己想要知道的消息。
“祖母和母亲都不怎么在这件事上说话。”秦雪玲摇了摇头,像是突然打开了话匣子,“祖母虽说很是希望家里人口能多起来,但是也总说这种事情不能强求。她老人家又最听祖父的话,从来也不说往儿孙房里安排丫鬟什么的。倒是母亲,在大嫂过门的第二年提过一句给大哥纳妾的话,被大嫂给推了,就再也没提过了。”
“哦?”季念然神色一动,“我前两天还问过院子里的管事妈妈,怎的你哥哥院子里连个大丫鬟都没有,妈妈们说是祖父的主意,我还当她们在搪塞我。”
秦雪玲笑了两声,“她们哪里敢搪塞您呢?两个哥哥从小都是祖父亲自教养长大的,再多也不过是祖母院子里的人在管,母亲很难插上手,也因此,母亲以前还管管家,自从大嫂进门,她每日里做得最多的,就是在小佛堂里为大哥诵经祈福。”说起秦夫人来,她的语气有些怪异,就连季念然都分不清里面蕴含的是孺慕还是嘲讽。
“所以……”季念然拖长了语调,试图分辨出秦雪玲说这一番话的用意。
“大嫂把大哥看得很紧,有她在前面挡着,还有母亲那不耐烦俗事的性子,更不会管二哥院子里的事。前几年,二哥在外面的名声不大好……”秦雪玲说着,目光就悄然落到了季念然身上。
季念然在心底冷笑一声,原来,是在这儿等着她了!
☆、第 67 章
秦雪玲显然是抱着目的前来, 并且不达目标誓不罢休。纵使季念然并没有顺着她的意思询问秦雪歌被传克妻的事情,但是她还是暗示了几句这件事是祁氏的手笔之后, 才心满意足地告辞出了江雪院。
临走前, 还不忘那眼睛瞄着矮柜上的八音盒问季念然, “嫂子,大嫂送你的这样东西你研究明白了没有?”
季念然懒得理她, 正巧这时有早上跟着秦雪歌出门的小厮回来传话, 她就接着这个机会,敷衍地说了句“明白了”,然后带着丫鬟把秦雪玲搓弄出了屋子。
站在堂屋里疲惫地叹了口气, 她才皱着眉头让人把跟着秦雪歌的小厮带了进来。说来好笑, 秦雪歌与父兄不同,走的更偏向于是文官的路子, 但是身边的小厮却一脉相承地以一些流传很广的名刃为名。今天回来传话的这个,就得名纯钧,还有常跟在他身边的另一个,得名湛卢。
两名小厮年纪都不大,平日也只在第一进院子里走动, 正房还是第一次进来。季念然不好在卧房套间里见他,就让丫鬟把他带到书房里来, 她坐在书桌后,纯钧站在屋子正中,周围还有丫鬟,也算不上越礼。
秦雪歌让纯钧带回来的话也简单, 不过是今晚怕回来得晚,让季念然自己先吃不用管他。若在平时,恐怕季念然还要决定秦雪歌多此一举——这点小事哪至于让心腹小厮特地跑回来传话?但是今日听了却觉得心底尤为熨帖。
她轻笑两声,面色也柔和下来,“你等下可是还要赶回去?”
“怕是爷那边还要人伺候。”纯钧局促地垂着头,“奶奶可有什么话要小的帮忙给爷带去的?”
这小子也算机灵,但是季念然就算此时有满腹的话要告诉秦雪歌知道,也不会挑个外人过去传话的。很多话,还是要夫妻间亲口说出来告诉对方,才不会变了味道。
她不置可否地挑了挑眉,换了个话题,“二爷可是还在宫里?”
“用过午饭就跟着太子往东宫去了。”纯钧对秦雪歌的行踪一清二楚。
季念然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快回去伺候二爷吧,就说我知道了,请二爷专心办差,不用惦记家里。”纯钧得了回话,好似也松了口气,见季念然摆手,就跟在丫鬟身后出了正房。
屋里顿时安静下来,季念然起身伸了个懒腰,这才踱回东次间坐下,支着胳膊出起神来。流火和授衣在一旁看着,对视一眼,知道这是自家小姐心里有心事了,但是却不确定,该不该出言给小姐解闷分忧。
季念然愣神愣了半天,倒是自己先回过神来,一扭头,就看到两个大丫鬟目带担忧地看着自己,倒是蓦地“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你俩怎么了?”她又往四周看了看,疑惑地问:“是府里发生什么大事了?”
两个丫鬟都忙摇头,又试探地问,“看您像是有心事的样子……”
季念然沉默地摇了摇头,显然不愿多说。流火转了转眼珠,瞬间想到一个主意,“姑娘。”她摆出旧时称呼,“姑娘怕是还没怎么看过前一进院子吧?不如过去转转?”
前一进院子有什么好看?不过一间小厨房、两间下人休息的屋子、再有就是秦雪歌自用的书房并一间小卧房罢了。
这个主意不能说好,却恰到好处地合上了季念然的心意。她嗔笑着睨了流火一眼,半点没有怪罪的意思,只是有些犹豫,“前面那些屋子不都是二爷身边的小厮在打理?我这样冒然进去,恐怕不大好吧?”
“他们恨不得您天天去的才好。”流火抿嘴笑道,“我听湛卢说,二爷早就吩咐过来,若是您那天腻味了,想去前面书房寻些书看就由着您进去。他们也早就准备好了,哪知道您一直没提过这事,他们也失落得很。”
“这书房里是有什么东西特意等着我去看不成?”季念然笑着问了一句,不待流火回答,就主动穿鞋下地。
江雪院说是有两进院落,却好似寻常人家的三进院落拆掉了第一进一般,前一进也是五间正房,不过耳房只有一间。秦雪歌像是更喜欢阔朗的屋子,五间大屋,只在东边阁出一小间暖阁来充作卧房,其余皆不打隔断,中间放了一张大书桌。
一进门,季念然就看到书桌旁的屏风上搭着的那样东西,一下倒是怔住了。那书袋子已经有些年头,上面的纹样泛着旧色,但是松花绿配着银色的丝线的纹样,分明就是当年她送给秦雪歌的那个!
没想到,他竟然把这样东西留到了现在。
“奶奶?”流火见季念然突然停下了脚步,也有些不解。她环视了书房一周,也没发现什么不妥的事物。当然,她也早就忘记了当年季念然带着丫鬟们做的送给秦雪歌的那个书袋子——她毕竟不擅长于女红,当年也并没有参与制作。
季念然的注意力还停留在那个书袋子上,半晌才挪开目光,遮掩着走到多宝阁旁。“这屋子……”她又不自觉地去看那老旧的书袋子,神色间都染上了几缕狼狈。看得出来,这间屋子的主人很珍惜这样东西,也常用过一段时间,边角处已经磨起了一些毛边,却又舍不得就这样丢弃、或是把它收进箱笼,再不得见天日。
难道,他们想带自己过来看的就是这样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