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可不行,多用了墨条,要扣我的月钱,咱们赶紧走!给,谢师弟,吃点东西垫点,要不等下爬山,该饿了!”杨布琼从自己的木桶里面拿出来一包点心,就也把木桶用背架子背了起来。
“谢谢杨师兄!”谢锦秀接过来一块,就看着其他人也跟过来你拿着一块,我拿着一块,很快包裹就空了,但是看样子杨布琼的人缘很好。
“杨师兄,你们天天都要上山背水么?”边吃着点心,边赶路,谢锦秀通过和杨布琼聊天,想要多了解着些东西。
“秀才功名以下,要冬背三月,夏背三月!”杨布琼有些感慨的说着,“为兄已经背了八年了!”
这话一说,旁边的人就嬉笑出声:“布琼师兄,谁让你三考不过!师祖不罚你,罚谁?”
杨布琼翻了个白眼:“好像你过了一样!”
然后谢锦秀就看着他们边说笑着,边往杨府的后山去。
杨学府是依着一座青山而建,此山被前代帝王赐名长青山,也是希望杨学府传承能够长青不衰的意思,从杨学府后门上山的山道,不是那种人工清理出来的,反而像是人脚踩出来的。
“人走的多了,就成了路!”谢锦秀低声的说着,倒是让杨布琼听了个正着,他一拍谢锦秀的肩膀,嘿嘿一笑:“谢师弟,你真是懂我等啊,这路可不是长年累月的踩出来的么?我爹还有你的老师,都没少走这条路!”
说完杨布琼就在前面带着路:“昨夜有点小雨,山道有些湿滑,谢师弟小心脚下!”
谢锦秀应了道谢,早上的空气十分清新,就是一不小心吸多了,有些凉,还会觉着有些露重。
走了有一刻钟。
“谢师弟,你不用往前上山了,你要找的竹苗这边就有,你先挖着,等我们回返,会叫着你!”杨布琼直接指着山道旁边不远的竹林,对谢锦秀交代着,谢锦秀连忙道谢,看着其他人沿着山道继续上山。
看着蜿蜒的人流,谢锦秀有些明悟,这是杨学府的一种教学模式,或者是一种修行。
不过没有想那么多,谢锦秀提了下背筐就往竹林那边走去,山中清露,直接拾起来叶子的水饮用,谢锦秀去除着因为吃了点心的口渴。
在他走后不久,就看着和旁边融为一色的两个人分开,一个人跟着少年取水队上山,一个跟着谢锦秀去了竹林。
竹林茂盛,远远看着,只觉着竹林秀丽,但是一进入,就觉着竹林幽深。
怎么种竹子,谢锦秀并不了解,但是不妨碍他查阅脑中的典籍,而在他不远处,正有人在观察着他的一举一动。
在谢锦秀忙着查阅种竹宝典的时候,胡学政已经担忧的早早起来,去了谢锦秀的小院,果然没有见到人。
到底是担心谢锦秀受罚,胡学政早早的去跟杨大儒请安。
“你倒是惦念的很,多年不见你收徒,总以为你是不是放弃了,没想到正打算放几个孩子到你名下,你就自行收徒了,可以给为师解惑么?”杨大儒这话,也是想问问什么让胡学政改变了收徒的看法。
“恩,大概是老说说的合眼缘吧!院试初见之下觉着此子有些伶俐,听闻连夺二元,又见之行文,书法,心喜!更主要,他乃农家子!”胡学政这话说完,杨大儒点点头,这些结合起来,倒不是一般农家子能够做到的。
“这孩子的稻香鱼画不错,你大师兄很喜欢,此次上山,特意他还特意让布琼也跟了去,想来这两个孩子,能够相处的来!”杨大儒捋着胡须笑着说。
“布琼那孩子,四府之中鲜有他处不来的吧?也不知道黑面神一样的大师兄是怎么得的这个孩子!”胡学政惊奇的说着。
这让杨大儒一囧:“你且好好说话,都已经多大岁数了,这都当了几年学政了,还如此说话不着调!”
“是,老师!”胡学政赶忙站好,那个样子,像极了谢锦秀对着胡学政的样子,也难得为何觉着合眼缘。
想要把竹子种好种活,最好的还是挖着半大的竹苗,所以谢锦秀拿着锄头,哼哧半天,才发现自己可能真的挖坑给自己埋了,谁能告诉他竹苗的根系还那么深,以至于取水的少年们在山道上叫他的时候,他才挖了三株。
杨布琼看着谢锦秀背筐里面那可怜的三株,不由得拍拍谢锦秀的肩膀:“好在祖父没有叫你几天栽种完,谢师弟,加油,想来咱们学府第一养竹人,将来非你莫属!”
这话一说,谢锦秀心里就是咯噔一下。
“杨师兄,这话何解?”谢锦秀有些不明白,不就是把自己弄倒伏的修竹给换了么?
“修竹当然不能有高有低,那多影响瞻观,我可是听了之爷爷那边的消息,好像是昨晚就拔了影响瞻观的竹子,好几个院子都有些秃了,现在是放了盆景镇着风水,但是谢师弟,好像这些都是你要种的!”杨布琼一说,谢锦秀就眼前发黑。
谢锦秀在心里合计着,自己为了给食金兽找可口的箭竹是脚踏了多少片竹丛,不算不知道,一算,谢锦秀满满的心酸,南齐国真是误我!
一日不把竹子种完,谢锦秀估计一日忘不掉南齐国给他的苦大仇深。
第84章
谢锦秀这般想着,回到了杨学府,才发现没有最坑只有巨坑,杨学府这就是个巨坑,谢锦秀百分百的肯定竟然真的是如此。
“各位小爷,今次取水晚了整整一炷香的时间,尔等师祖,老太爷晨起,润肺药引清晨朝露,没有及时到,没有清晨朝露润泽,老夫可是听到了老太爷轻咳了好多声!”杨之目光炯炯的看向了底下的少年郎,“各位小爷,可否告知老朽,此事该当如何?”
杨布琼听了猛然抬头,脸上就流露出几分惭愧,他连忙站了出来,低声行礼:“之爷爷,是我的错。祖父轻咳,都是我等取水太慢所致,弟子等愿意认罚!”
看着杨布琼走了出来,杨之眼角微动,这和老太爷交代的有些差异。
“之爷爷,凡是都有因果,今晨的事情不是我兄长的错,也不是我等起的太晚!”一个小胖子看了谢锦秀几眼,嘟囔着。
“布铭,你怎么这般说话?”杨布琼记着父亲的交代,赶忙训斥着三弟。
杨布铭看着杨布琼护住谢锦秀,有些不服,抬头说着:“大哥,本来就是,要不是为了等他,我们怎么可能迟到,引得祖父旧疾发作!”
杨布铭这么一说,他身边的几个人也跟着连连点头。
束手而立的谢锦秀,看着杨之的眼神第三次扫过自己,他不由得嘴角微抽,这明摆是个坑,让自己先跳的坑,可是这是师祖还是别人的授意?
算了,想让跳就跳,反正自己只是一个小少年而已,没有什么可算计的。
“之爷爷,今晨之事,全系学生一人引起,如果不是学生赖床未起,诸位师兄必然已经取回来朝露泉水,所以学生甘愿一人领罚!”谢锦秀出列说话,倒是让那边指向这边的学府子弟哑口不言。
尤其是杨布铭,总觉着哪里有什么不好。
“咳咳!”听到轻咳,谢锦秀埋头更深,眼皮子翻了两下,身形更是恭谨。
而院中其他人则赶忙恭谨站好,行礼问安。
“祖父!早安!”
“师祖!早安!”
杨大儒摆摆手,示意都起。
“清鱼,你既然已经知错,那就领罚。竹之十德,书百遍。可有异议?”杨大儒看向谢锦秀。
“清鱼不敢!”谢锦秀朗声说着。
“奥?是不敢,而不是没有?那你说说,你心中为何不服!”杨大儒本来打算看看这个小家伙如何伶俐,按理说杨之一怪罪下来,正常的伶俐孩子应该马上知道是针对自己,然后就去领罚,而刚刚谢锦秀却是慢了几拍,这是为何?
“师祖,取水之人并不是清鱼,清鱼与诸位师兄算是各有其职,为何清鱼要领罚?”谢锦秀的话很清楚明白,取水误了时间的不是我,为什么我要承担这个责任?
“那他们等着你一起进山,这般有义,你不应该为此承担这个责任么?”杨之看着杨大儒含笑而不说话,不由得帮着问出来。
“之爷爷,既然这般问起,那清鱼有一事百思不得其解!缘何杨师兄知道清鱼今晨何时上山挖竹,而清鱼却不知?”谢锦秀抬起来笑脸,看向了杨之和杨大儒,似乎真的不了解一样。
杨之听了一愣,这不就是老太爷想恶趣味的整治你一下么?
“修竹挺立,点缀庭院,伴府学众生数十载,何其无辜?”杨大儒突然开口。
这话让谢锦秀有些尴尬,他这个把柄是过不去了么?
“为国捐躯,哪里无辜,乃是三生有幸!”谢锦秀脑中一转,急速说出。
噗嗤一声,杨布琼就笑出来声音。
“缘何发笑!”杨大儒脸上一肃,杨布琼瞬间挺直了腰背:“竹无命,何来捐躯一说?”
杨大儒直接脸黑下来:“杨布琼,竹之十德,汝默写五百遍!”
杨大儒声落,杨布琼的肩膀就是一蹋:“我的墨条!”
“什么?”杨大儒听到杨布琼的声音,就问着,杨布琼哪里敢说自己新买的墨条又要用完了,零花钱缩水在哀叹呢!
“没什么,孙儿领罚!”和谢锦秀比起来,杨布琼认罚的是那么积极。
“既然竹这般捐躯,你就为之写篇悼文,加默写百篇竹之十德,颂之,可否?”杨大儒再次看向谢锦秀。
谢锦秀直接委顿了下去,得了,这老爷子厉害,不让徒孙们之间起刺,还又罚了自己,偷换概念,他还能说什么。
“是,师祖!”谢锦秀赶忙回着。
“汝等现在,默竹之十德!”杨大儒说完,就看着有几个健仆站在了队伍的四个角,手中似乎拿着的是竹杖,谢锦秀看着有些惊奇。
“竹身形挺直,宁折不弯,一曰正直。”
就看着身前所有的少年郎挺直了身形,呈站军姿一般。
“善!”四个健仆打量完,同时说着,只是眼神都虎视眈眈的看向了谢锦秀,这让谢锦秀赶忙立正站好!
“竹虽有竹节,却不止步,二曰奋进。”就看着所有的少年郎都踏前一步成弓步。
然后就看着刚刚的小胖子慢了一拍,似乎还有歪倒的样子,直接被一健仆啪的打在了前腿上,嗷嗷的叫了两声后,赶忙站好!
不用眼神再扫,谢锦秀连忙照做,那几个健仆才放过谢锦秀,谢锦秀这才发现此时所做的动作就是骑射时所学的弓步。
“善!”然后就看着少年郎听着这话后,都站直了身体。
“竹外直中通,襟怀若谷,三曰虚怀。”
谢锦秀就看着少年郎们都成了抱丹的站姿,有样学样的站好后,又是几句竹之十德,对应着是个姿势,这些都是骑射中要学的,还能对应品德修行,谢锦秀心说厉害。
等全部做完,如此十遍,所有的学府少年郎才被放行回各院,这个时候,他们身穿的麻衣,外面已经被晨露打湿,中衣也在这些活动后,变得湿漉漉的,正好回去吃完早饭,然后沐浴更衣,接着去上杨家私学。
谢锦秀因为有栽种竹子的任务,所以他在吃完早餐后,先是把自己挖回来的三株竹苗种下,这个时候,看向这些竹苗,他隐隐约约的感受到竹之十德的奥义。
沐浴的热水,仆从早早就给准备好,谢锦秀有些好奇:“这些水也是诸位师兄背回来的?”
过来伺候的小婢恭敬的给沐浴后的谢锦秀梳着发髻,然后轻笑出声:“那不得累坏了各位小爷。沐浴,洗漱所用的水,全是院中井水,两三个院子中间便有一水井,这个方便的很!”
谢锦秀一听,这才放下来心,他怕自己种完竹子,还得背水浇水,到时要是被要求背水的时候,也是这般凄惨。
换上白衣金缕,谢锦秀接过仆从给装好的牛皮小包,在仆从的带领下,就去往杨府私学,说是私学,其实比之府学也不遑多让,而且这里应该算是小班中班,大班都有的综合型学私学,因为涉及的学科较多,要比松韵学院的科举率差上一些。
“谢小爷,您就在这间书屋里面就读,和您一起上课的还有几位孙少爷!”仆从刚刚说完,谢锦秀就看着圆脸杨师兄杨布琼自己过来了,同样的装束,同样的牛皮小包。
谢锦秀打量一下,就放心了,没自己好看!
不知道谢锦秀打量自己做什么的杨布琼,直接又拿出来一分点心,递了过去。
“早饭太清淡了,我都没吃饱,谢师弟,赶快吃两口!”杨布琼好心的说着。
对于早饭清淡,谢锦秀也深有体会,两碗白粥,几碟小菜,要不是自己偷渡了点东西出来吃,自己也是吃不饱的。
“谢过杨师兄,每日都这样么?”谢锦秀没有客气,直接道谢后,拿了一块问着。
“不是,要是咱们集体受罚,就要吃白粥,所以你明日一定要早起,咱们就是跑,也不能再迟到了!”杨布琼郑重的说着。
说完,他就赶忙把自己牛皮包里面的笔墨拿了出来,一脸生无可恋的开始默写。
“杨师兄,写字而已,缘何发苦?”谢锦秀觉着早上大家对于默书的态度有些奇怪。
“还不是墨条等物,都需要自己的零花钱来买,但是每个人一个月只有二百文,一条不太好的墨条都要二百文,要是被罚抄书,那就完蛋了,零花钱没有,还得倒扣!”杨布琼哀叹一声,“我已经三个月没见到一块铜板了!”
正在摊开纸张想要默写的谢锦秀转头看向杨布琼时,莫名的同情了他几分:“那可真是凄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