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福倒打一耙:“你自己也不想想,就算你儿子天赋异禀在你肚子里就能听懂你的话,也不是现在吧,他都还没长大。”
林嘉芩气鼓鼓瞪着林福,半晌,自己也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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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林嘉芩这里用过昼食后,林福又去跟尹涿告辞,出了尹府,她叫来跟在身边办事的护卫,让他去查查京城里关于自己要嫁吴王的传言。
“查清楚都是谁在说,从何处传出来的。”
护卫领命。
林福上了马车,放下车帘后她的脸立刻就阴了。
去卫国公府里吃喜酒的林嘉芩都听到的消息,她这里却是半点儿没风声,要不是自己被瞒着,要不就是东平侯府被瞒着。
但几个后宅的夫人拿这个来说,是为了什么?
坏我的闺誉名声?
不可能,我的名声已经都没有再坏的下限了。
用舆论逼嫁?
也不可能,吴王不像是这么没脑子的,而且我的身份和名声岂是几句闲话就能逼迫得了得。
就算是敌对者要对付我,也不可能借助妇人间的闲话,这对我并不能造成什么伤害。
林福一路思忖着此事的受害者和获益者,回到府中,刚下马车就看到父亲行色匆匆上马出门。
“怎么了这是?”林福问一路送父亲出来的林昉。
“陛下传召。”林昉低声说:“刚刚八百里加急送来的消息,滁州全焦县,县令、县丞、主簿等六人畏罪自尽,就在刑部、御史台的人到达滁州的前一日。”
“六人一起畏罪自尽?!”林福惊了。
林昉点头。
“畏罪自尽的时间也太巧的,还六人一起,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其中定有猫腻。”
“谁说不是呢。”
“淮南道的官场水很深呐!”
兄妹二人说着话往府里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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滁州全焦县义庄。
县衙的仵作在前头引路,秦崧与刑部侍郎樊波、御史台监察御史俞明走进去,阴冷腐臭立刻包围了几人。
即使是白天,义庄里也是阴阴暗暗的,仵作提着一盏灯,指着几副薄棺,说:“这就是言县令几人。”
秦崧上前看过,问仵作:“确定是自尽的?”
仵作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王爷问你话,你实话实说就是。”监察御史俞明喝了一声,然后受不了腐臭的气味,冲了出去,不一会儿,外头传来呕吐的声音。
“回王爷,是、是自尽。”仵作声音有些抖。
秦崧看了一眼刑部侍郎樊波,后者立刻上前去检查几具尸首。
查看后,樊波对秦崧先是点了点头,然后又摇了摇头。
随后一行人离开义庄,又回到县衙,监察御史俞明吐得面色青白,秦崧让他先去休息,刑部侍郎樊波与他到县衙后头的书房说话。
“王爷相信言县令他们是自尽的?”樊波说:“那仵作明显知道什么,只是不敢说。”
秦崧说:“樊侍郎去县衙的粮仓看过没有?”
樊波一愣,摇头。
“县衙的粮仓虽然不是粒米也无,但确实是少得可怜。”秦崧说:“按理说,就算去年全焦县因为所谓的实验导致稻米减产,县衙的藏粮也不该只有这么一点儿。”
“王爷的意思是……”
“全焦县的民乱不过是一些乌合之众小打小闹,根本够不上民乱之说,上些捕快也就能平息。”
樊波道:“既然民乱不足为惧,为何会有八百里加急?还有,言县令等人死得也太是时候,但下官刚才看了,他们的确是自尽而亡。还有粮仓,既然民乱不足为惧,那么拒绝开仓放粮而致民乱一说就很可疑了。而且,如果百姓因县衙不放粮救济而乱,那么他们乱起来为什么不冲击县衙抢粮,粮仓里可是还有余粮的。”
“本王已送急报于朝廷,请大理寺协助,本王明日去见滁州刺史,有劳樊侍郎在全焦县先行调查此事,务必将其中的鬼蜮伎俩彻底掀开。”秦崧说。
“请王爷放心,下官定不辱使命。”樊波拱手。
秦崧摆了摆手,让樊波自去,他则打量着这间干干净净的县衙书房,眉头紧锁。
淮南道的水很深呐!
第113章
滁州全焦县县衙六条人命, 最终还是以“畏罪自尽”盖棺, 哪怕这“畏罪自尽”疑点颇多, 可刑部、大理寺、御史台在全焦县查了半个多月几乎没查出什么来。
县衙的卷宗毫无漏洞, 账本亦清清楚楚,县衙里的官吏偶有几个闪烁其词的, 却死咬着什么都没有说。
到处都是疑点,却到处都没有证据。
皇帝在早朝上大发雷霆, 下朝后沉着脸看淮南的舆图,随后叫常云生送来官员花名册,翻出大理寺和御史台的。
“去将这几人叫来。”皇帝在花名册上点了几个名字,叮嘱:“避开点儿人, 不必大张旗鼓。”
常云生应喏,吩咐徒弟去把皇帝要的人叫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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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陈在御史台公廨里, 一个小内侍悄悄把他叫出去言说陛下召见, 他急急忙忙就跟着内侍走了。
一路到了右银台门, 在门前遇上了大理寺两人,其中一人是大理寺司直宋景, 一人是与他同榜的大理寺评事应凤岐。
“宋司直,应评事。”晏陈与二人见礼。
宋景微微颔首,应凤岐回了一礼。
等在右银台门的寇朝恩一甩手中拂尘, 说道:“几位到了, 便随咱家来吧。”
三人互相看了一眼,面上皆是疑惑神情。
什么样儿的事能让内侍监常云生的徒弟寇朝恩亲自己等在这里,且是从右银台门入。
三人不免有些颤颤, 等到了紫宸殿,听圣人说要他们动身去淮南,晏陈与应凤岐内心是狂喜,宋景心里却是咯噔了一下,努力掩下担忧。
皇帝将三人的神色都收入眼底,让他们回去准备几日,五日后离京南下,然后就让他们离开。
又问常云生:“听子都吩咐下去了?”
“都吩咐下去了。”常云生道:“届时会让他们充作应评事家丁一同南下。”
皇帝颔首,盯着了淮南道舆图一会儿,让常云生收起来,面无异色继续看朝臣的疏表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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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应、晏三人再由寇朝恩送出右银台门,出去后,应凤岐最先按捺不住兴奋的情绪,邀请另外两人:“宋司直,晏御史,时间尚早,不如由在下做东,咱们去玲珑珍器好好说说话?”
晏陈立刻道:“在下也有这样的想法,怎能让应评事做东,该在下做东才是。”
宋景却没有答应,说自己要回去安排家小,改日有空再一起吃酒。
他说完就率先走了,应凤岐看了看晏陈,挑唇一笑:“司直没空,那就我们俩吧。”
“请。”晏陈引手。
宋景回到家中,妻子迎上来,柔声道:“阿郎今日回得倒早。”
他看着妻子,把叹气咽下肚去,在妻子的伺候下换了身半旧的棉袍,打发老仆出去,对妻子说:“圣人让我领淮南道观察使职,五日后南下。”
“阿郎这是得圣人重用了?”宋娘子惊喜说道,她出身庄户人家,并不懂官场上的那些弯弯绕绕。
宋景想苦笑,但是忍住了,没必要让妻子跟着一道担心。
十道观察使不常设,不在品级之类,主要是节制观察一道之中的官吏有否枉法之事,每每观察使秘密出京,都代表着皇帝对当地官员的怀疑,代表着之后会有大案。
圣人遣他为淮南道观察使,自然是为滁州全焦县的六条人命而去。
可那是淮南啊,这几年连连出问题却依旧看不见水深多少之地,宋景也不是应凤岐晏陈这样初入官场雄心勃勃的后生,他从地方到中央、再从中央到地方、又回到中央,被提拔过、被贬谪过,被赏识过、被叱骂过,早就没了当年的雄心壮志,只想安安稳稳熬资历升上五品,半点儿不想去蹚淮南的那滩浑水。
“去帮为夫收拾行李吧。”宋景不想多说,打发了妻子,独自在书房里沉思。
五日后清晨,城门开不久,宋景骑着驴子带了一名老仆来到灞桥,晏陈已经带着两名小厮在此处等着,他身旁听着一辆青壁马车。
“宋司直。”晏陈见礼。
宋景颔首致意,四处张望:“应评事还没来?”
晏陈道:“德辉兄应该快来了。”
宋景看了晏陈一眼,心说:这才几日,两人竟已经称兄道弟了。
很快的,从城中出来一列车队,为首的一辆马车虽然也是青壁,但比晏陈的那辆大不少,且细看的话就能发现这咋看不起眼的马车用料极讲究,拉车的马亦神峻非凡。
护在车队周围的家丁护卫一个个都精壮彪悍,浑身上下写着“不好惹,离远点”。
车队在宋、晏二人跟前停下,一名护卫打起车帘,应凤岐俊美的脸探出,朝二人笑:“宋兄,晏贤弟,久等了。”然后扶着小厮的手踩着脚凳慢条斯理下车。
这么大阵仗,让一名老仆一头老驴的宋景看得直抽嘴角。
“应评事,圣人可是嘱咐了我们要低调行事。”宋景咬牙。
“在下很低调啊。”应凤岐说。
这样哪里低调了!!!
宋景想咆哮。
“在下已经想好了,我们可以扮作我太原应氏大宗郎君南下扬州等地游玩。一则身份不会太差,可以接触到淮南官场,二则也不会轻易暴露身份。”应凤岐朝车厢里招招手,一名美貌小娘子探出头来,冲宋景掩嘴轻笑。
宋景看到竟还有女子,额头青筋直跳。
应凤岐说:“在下有一个堂兄弟,最是风流、喜爱四处玩耍,在下就扮作他。晏贤弟扮作在下堂兄弟的友人,狂士拈花居士。宋兄你就扮作……”他上下瞧瞧宋景半旧的褐色长袍,说:“管家吧。”
宋景:“……”
晏陈大加赞同:“德辉兄此法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