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就赌气没去换短打,就穿着襦裙耕地,就算不能与太子偶遇,也能让太子看看她是多么坚韧不拔的女子。
“好了好了,别哭了,准你们休息一炷香时间。”林福被哭得脑壳痛。
听到有休息了,四人立刻不哭了,把农具一扔从地里出来,候在一旁的侍女一窝蜂迎上去伺候。
而林福说休息一炷香时间就是一炷香时间,让秋夕在香炉里点了根线香。
并吐槽:“你们这才劳动了多久,一个时辰都没有就休息了四次”。
林嘉芩喝了甜汤回了血,又再战林福:“我的手好痛,都被磨出血泡了!而且,你自己要种麦,你自己不去耕地,只让我们耕算什么。”
林福托着下巴悠悠闲闲说:“不懂了吧,这就是技术工和操作工的区别。有了技术,你就能脱离纯卖体力的境地。所以说,科学技术是第一生产力。”
“又说些奇奇怪怪让人听不懂的话。”林嘉芩哼。
“人丑就要多读书,没文化,真可怕。”林福也哼。
林嘉芩哇哇大叫:“你才丑!你才丑!你最丑!”
林福:“你说这话亏心不亏心,你的意思是说大兄全天下最丑?”
林嘉芩呆住,一下没想明白怎么就跟大兄扯上关系了。
林福笑眯眯,发现逗熊孩子还蛮好玩儿的,完全不觉得自己这种行径像个怪阿姨。
一炷香烧完,林福赶鸭子一样把小姑娘们都赶进地里继续干活,林嘉芩带着三个小的又要哭,喊着太累了,要再休息一会儿。
“你累什么,以为我没看见?都是李满贵家的在帮你。还有你的血泡在哪儿呢,伸出手我看看,我帮你挑破了。”
林嘉芩赶紧把手藏到身后。
林福露出一个反派的笑容:“别怕,血泡就要挑破了,挤出脓血,结了疤,再磨破,再结疤,如此反复长出厚茧,你的手就不会再痛了。”
林嘉芩又哭:“你欺负我哇呜呜……”
她这几天哭的眼泪比一年都多。
林福:“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你得知道,你碗里的美食都是农人辛辛苦苦种出来的,那些农人可比你辛苦千百倍。”
“我现在知道了。我以后再也不笑话你了。”林嘉芩扁着嘴睁大眼,哀求地看林福——所以可不可以不要再种田了。
奈何林福郎心如铁,半点不为所动,“快去干活。我再教你们背一首李绅先生的《悯农》。”
林嘉芩:“我不想……”
“不,你想。”林福念道:“春种一粒粟,秋收万颗子,四海无闲田,农夫犹饿死。”
林嘉芩:“……”
啊啊啊,我错了,我不该惹林福这个魔鬼,我以后看到她都绕道走,放过我吧!!!
第29章
“四海无闲田,农夫犹饿死……”
林福念完《悯农》后, 高拱便陷入深思, 然后朝林昉揖手,赞道:“林补阙, 令妹大才,其胸襟气魄吾自愧不如。”
林昉嘴角抽抽, 提醒道:“那不是吾妹所做的诗,她刚说了,是一位李绅先生的大作。”
高拱问:“不知这位李绅先生在何处?可否为高某引荐?”
林昉道:“在下不知, 需得询问吾妹。”
“那……”高拱向太子看去, 问道:“殿下是否召见林家女郎,或者亲往麦地瞧上一瞧?”
他刚才就想说了, 他们一群男子站在这里偷看小娘子,委实不是君子所为, 过于……咳, 猥琐。
秦峥颔首:“便去瞧瞧罢。”
早就想过去同有趣的林小娘子愉快玩耍, 却被兄长硬生生拘着还不让出声,九皇子秦岳得了太子的准许, 挣脱开三皇子秦峻的手, 犹如脱缰的野马奔向林福。
“林小娘子,我又来找你玩耍了——”
林福看到忽然出现的九皇子,愣了一下,紧接着就看到从花木处转出来的一大群男的。
这群男子中间,有她家大兄弟林昉, 还有一面之缘的三皇子,其他人都不认识。
但其中有一人她能猜到是谁。
“呀……”
“啊……”
“嘤……”
林福还来不及做出反应,几道惊呼此起彼伏,转头去看,只见几道蓝色身影如旋风般刮走。
二、三、六、七、八跑了,这大概是她们长到这么大第一次跑这么快,可见这几日耕地,极大的锻炼了她们的体魄——强壮!
麦地里除了仆妇,只留下一道鹅黄身影。
林嘉蕙没跑。
她不仅没有跑,还朝林福走来。
林福没管她,朝向自己走来的这群男的拜下,口称:“见过太子,殿下万安。”
林嘉蕙一脸惊讶,故作慌乱地拜下请安。
秦峥脚步顿了一下,笑问林福:“你是如何得知孤的身份,林补阙同你说过?”说着看了一眼林昉。
“殿下明鉴,臣并未告知舍妹。”林昉赶紧澄清。
林福道:“家兄并未说过。是小女与三皇子有过一面之缘。见三皇子始终走在殿下身后一步,且神色恭敬,普天之下能让三皇子这样的,只有两人。”
三皇子:“……”
秦峥大笑:“你倒是聪慧。”
“谢殿下夸奖,小女也这么觉得。”林福说罢,把软椅让给了太子,就要告退。
“林小娘子请留步。”秦峥叫住她,道:“孤有些疑问,想请林小娘子为孤解答。”
林福很无语。
这太子怎么回事?没看见她被一群男的围观?
就算她有自由不羁的灵魂,也受不了被这么围观。
她想,动物园里被天天围观的大熊猫与她此时此刻的心声是一样的——
你们这群愚蠢的人类,盯着本国宝是想做什么?!
而且你们不觉得这样围观一个未婚小娘子很没有礼貌么?
秦峥察觉到林福的不悦,挥手让其他人离开。
众人虽然对林福有不同程度的好奇,然太子有命,他们自当遵从。
然而走远是不可能走远的,离开云苍阁小花园,徐劭拉扯着几人又躲在适才藏身的花木后偷瞧。
“徐世子,太子殿下让我等离开。”高拱提醒道。
“我离开了啊。”徐劭抓字眼,“可殿下没有说要离开多远。”
“……”高拱简直不明白自己为何会与徐劭这样混不吝的成为友人。
都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难道我也是个混不吝的?
高拱一时有些怀疑人生。
麦田旁,只剩下了太子、三皇子、九皇子、林昉、林福,还有太子伴读慕容信和林嘉蕙。
“这位是?”秦峥扫了一眼浑身脏兮兮的林嘉蕙,就移开了目光问林昉。
林昉道:“回殿下,这是臣家中四妹妹。”
林嘉蕙见机盈盈拜下:“东平侯府林家嘉蕙见过太子殿下、三皇子、九皇子,三位殿下万福金安。”
秦峥微颔首,道:“退下吧。”
被挥退,林嘉蕙也没有不甘,再福了福,老老实实离开了。
林福则看向太子身侧未随那群人一同离开的男子,问:“这位是?”
“在下太子殿下伴读,慕容信。”慕容信潦草揖了一下。
哦,女主的恶毒嫡兄。
林福在心里说了一句,就没再注意慕容信,问太子:“不知殿下有何疑问需要小女作答?”
秦峥道:“林小娘子适才说,科学技术是第一生产力,何解?”
林福微微一怔,去看林昉,后者望天望地就是不与她对视。
确认过眼神,是偷看又偷听的人。
“殿下,就以种麦为例,”林福指了指自己这片还是土块的麦田,问:“殿下以为,以人力一日可犁地多少,耕牛一日可犁地多少?”
秦峥摇摇头,言不知。
林福道:“壮年男子两亩算多,耕牛四亩算多。”
秦峥道:“孤对农事一无所知,看来是孤陋寡闻了。”
“太子言重,您是国之储君,这些详细的数据该是您手底下臣子该熟知的,您不知并不是孤陋寡闻,而是术业有专攻。”林福笑道。
三皇子也笑言:“阿兄,峻也不知人耕地一日多少,然林小娘子言之有理,术业有专攻。”
太子领情,随意问一旁的慕容信:“允诚可知?”
“臣亦不知。”慕容信弯腰拱手,笑得极不自然,飞快瞟了林福一眼,又说:“不知林补阙知道与否?”
林昉对太子道:“臣曾任青州卢姜县县丞,为劝农桑,走访过县中村落。舍妹所言还是过于理想,实际耕种,男子一日犁地能有一亩多已是极好,且耕牛贵重,并不是家家户户都能有。”
秦峥赞道:“林补阙不愧父皇以国士赞之。”
“圣人谬赞,臣惶恐。”林昉谦虚道。
慕容信扯扯嘴角,转头对林福说:“不知林小娘子说此事有何意,殿下所问的是你那句什么生产是何解,你可别答不上来就顾左右而言他。”
“是‘科学技术是第一生产力’。”林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