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两分钟,沈跃还没回来,郑常胜一脸焦急地跑了过来:“弟妹,你总算回来了,今天有个电话打到团里,说有急事,让你赶紧回去。”
沈跃过来正好听到这句话,赶紧问道:“说什么事了吗?”
郑常胜摇头:“对方听起来挺急的,本来说要让弟妹接电话,但你跟弟妹出门去市里了,找不到人,对方就让咱们通知弟妹一声,还再三强调,让弟妹一定要早点回去。”
余思雅的表情凝重了下来,她走的时候就饲料厂的事还有争端,但她不是安排好了吗?她这才走了五六天,能出什么事,非得让她回去解决?而且沈跃上次回去知道养殖场有电话,便将团部的号码留了下来,但这个电话是公用电话,平时她都不打的,没紧急情况,老家那边也不可能打过来。
“对方有说是谁吗?”余思雅问郑常胜。
郑常胜摇头:“没有吧,我也不清楚,不是我接的电话,只是我来通知你们。”
搞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余思雅有些担心,问沈跃:“你们部队的电话能借给我打几分钟吗?”
沈跃虽然很舍不得余思雅才来就走,但电话都打过来了,余思雅要是没搞清楚发生了什么事,肯定不安心。他将她手里的西瓜提起来,塞到郑常胜手里:“你们拿去吃。”
然后重新去把自行车骑了过来,对余思雅说:“上来,我载你过去打电话,别担心,要是厂子离了你几天就不转了,那也没存在的必要了。”
余思雅倒不担心这个:“应该不是,我去念书这半年也很少回去,厂子里也没发生过什么紧急的事。沈跃,我这心跳得特别快,感觉好心慌,小李知道我来探亲,过几天就回去,没特别要紧的事他不会打电话过来的。”
沈跃安慰她:“别急,过几分钟就到了,一会儿你打电话就知道是什么事了。”
余思雅靠着他的背轻轻点了点头:“嗯。”
到了团部,沈跃飞快地将车子停好,拉着余思雅进去,直接找到电话室,说明了来意。
话务员听说有急事,挺好讲话的:“电话号码是多少,我帮你拨吧。”
余思雅赶紧报了电话,等电话接通的空隙,她忍不住问:“这位同志,中午打电话过来找我的人有说是谁吗?”
话务员摇头:“没有,像是一个小姑娘,在电话里不停地哭,很着急的样子。”
听到这话,余思雅的心不住地下沉,能打电话给她的小姑娘就那么几个,这比小李打电话还让她着急。小李找她左右不过厂子里的事,红英知道她来探亲,还特意打电话,事情肯定不小。
沈跃听了这话也挺着急的,但见余思雅一脸忧心的样子,还是按捺下心里的担忧,轻轻握住她的手:“还有建东呢,别担心。”
余思雅冲他勉强笑了笑,嘴里喃喃:“我就走几天,走的时候还让小李和王书记、周部长他们帮忙照看红英的。”
“我知道,这不是你的错,你不要多想。”沈跃用力握了握她的手。
余思雅没说话,两只眼睛紧紧盯着电话,在焦灼的等待中,电话总算接通了:“喂,这里是清河鸭养殖场……”
余思雅赶紧接过电话:“李主任,是我,今天你们谁给我打电话了,发生什么事了?”
“余厂长,”小李的声音有点发涩,顿了一下,硬着头皮说,“对不起,我没照顾好你妹妹,她昨晚回家的路上,被人欺负了,幸亏发现得及时,但……但你爸妈说她被……,怕丢人,要把她嫁给那个混球。今天我跟红英去找你妹妹,但你爸妈不让我们见,还说是他们家的事,你快回来吧,他们为了掩盖丑闻,已经决定尽早让你妹嫁过去了,这个事,我们也不好插手。”
余思雅差点气炸,余大庆脑子里装的是什么豆腐渣,就为了不丢人,不让人说三道四,为了面子,竟然要将女儿嫁给欺负她的混球。他想过,他的女儿这辈子要承受些什么,跟那种人渣生活在一起多痛苦吗?
“好,我马上买票回来,你帮我看好红英,不要让她去找余家人,这件事我来解决。”余思雅越气越冷静,交代清楚后迅速挂断了电话。
沈跃听到这个消息也震惊极了,看余思雅气到极点的样子。他安抚地拍了拍她的手,征求她的意见:“要不要报案?我建议现在就报案,让罗援朝去把那个混蛋拘留起来,避免咱们回去后木已成舟。”
这个事传出来对女方的伤害特别大,但让一个女孩子嫁给欺负她,给她带来噩梦的人,这种伤害更大。
余思雅也担心自己赶不上,回去后,余家人已经将香香嫁了。虽然香香还没满18岁,哪怕嫁人了,她也能将香香带走,解决掉这桩所谓的婚姻,但这几天岂不是对香香的二次伤害。万一因为这几天怀孕,那伤害更是毁灭性的。
所以只犹豫了几秒,余思雅就快速地下了决定:“报,我不但要报案那混球欺负香香,还要举报余大庆两口子买卖人口,干涉婚姻自由,包办婚姻!”
气急了,余思雅什么名头都往余大庆两口子头上砸。
“好,都听你的。”沈跃报了县公安局的电话,打过去找到了罗援朝,跟他报了案,并且委托他帮忙看好那混球,千万别把人放回去了,等他们回去以后再说。
第97章
“你真要跟我一起回去?你不是没假了吗?”余思雅开始还以为沈跃说“咱们回去”只是说说而已,谁知道回了宿舍,收拾东西时,他将自己的衣服一块儿放进了包里。
沈跃背对着她将拉链拉上,然后把包放到一边,回头摸了着余思雅的头说:“最近没任务,我再请十天假,将今年的探亲假提前休了,不过这样一来,过年我恐怕没时间回家陪你们过年了,抱歉!”
余思雅心说,你就是现在不休假,过年也回不来。
“方便吗?要是不方便,我自己回去就行了,我能处理。”
沈跃蹲到她面前,手轻轻捧着她的脸,用额头碰了碰她,温柔地说:“我知道你可以,可我舍不得你,我想陪你。而且有些事我出面更合适,等我,我去安排一下车子,找人买车票,一会儿就出发,你先洗个澡,吃点东西。”
“嗯。”余思雅牵起嘴角勉强冲他笑了一下。
时间紧迫,沈跃蹭了蹭她的额头,放开她站了起来出去办事。
留下余思雅一个人坐在宿舍里,还是气怒未消,她想起这个事,心里就一肚子火。
过了一会儿,门口响起了敲门声,余思雅起身打开门。
郑常胜站在门口,手里拿着个饭盒,笑眯眯地说:“弟妹,这是沈跃让我给你打的饭,你先吃饭。对了,听说你们有急事今晚就走,本来还说过两天周日给弟妹接风洗尘的,只能等下次了,这些是我们的一点心意,你们在路上吃。”
把饭盒塞给余思雅后,他又提起门边的一个袋子说
余思雅看着一袋子沉沉的东西,有肉罐头、水果罐头、饼干、牛肉干等等,都不便宜,很不好意思:“这……这怎么行,这些东西太贵了,你们的心意我心领了,你拿回去,替我谢谢大家。”
郑常胜挠了挠头:“弟妹,你这也未免太见外了,再说东西都混一块儿了,谁分得清哪些是谁买的啊,你让我提回去,这不是给我出难题吗?你别客气,路上两三天的火车呢,你们总得吃点东西吧,现在去买商店也关门了。我们跟沈跃什么样的交情,你要不拿,我可就生气了。”
话说到这份上,余思雅也不好不收,她接过沉甸甸的袋子,扬起笑容,真心实意地说:“谢谢你们,下次我过来再请大家尝尝我们老家的土特产。”
“行啊,弟妹,听说那个火腿肠就是你们那儿产的,下次我买点,麻烦你给我邮过来,我家那小子可喜欢吃了。”郑常胜也不跟余思雅客气。
余思雅笑道:“好,没问题。”
等回去处理完了香香的事,她就给他们寄一大包过来。
东西送到了,郑常胜也不好久留,笑呵呵地说:“弟妹,那你快吃饭吧,我就不打扰你了。”
“嗯,谢谢。”余思雅微笑着送走了郑常胜。关上门,看到热腾腾的饭菜和这堆东西,余思雅心里升起一阵阵暖意,这世上还是好人多坏人少的。
接下来要坐两三天的火车,回去还有一场硬仗要打,都需要体力,余思雅收拾好乱糟糟的情绪,找出另一个饭盒,分了一小半的饭出来,慢慢吃完,然后打水擦了擦身体。
等收拾完,沈跃也回来了,他拿起行李说:“走吧。”
“等一下。”余思雅将装着饭的饭盒拿了起来。
沈跃不解地看着她:“你拿饭盒干什么?我包里收拾了一个空饭盒。”
余思雅有点不好意思地说:“你还没吃饭吧,我给你留了点饭在里面,到了火车站,等车的时候吃。”
闻言,沈跃脸上扬起笑容,用力捏了一下她的手心,愉悦地说:“嗯,走吧。”
两人下楼,车子就停在下面,另一个老熟人朱国明坐在驾驶座上,听到声音,他赶紧下车接过沈跃手里的行李放好,然后笑眯眯地给余思雅打招呼:“嫂子好。”
余思雅回他个笑容:“你好,怎么没看到你?”
朱国明笑呵呵地坐上了驾驶座,发动车子说:“营长说周日再带你来见咱们的,谁知道你们这就要走了。”
提起突然回去这事,余思雅的心情又变糟糕了,她扯了扯嘴角说:“家里出了点事,不好意思,下次休假,欢迎你来家里坐客,今天谢谢你送我们。”
沈跃知道余思雅心情焦虑烦躁,瞥了朱国明一眼,转开话题:“朱国明,好好开车,看路。”
这会儿市区外的路段都没有路灯,四周一片漆黑,路又不好走,朱国明赶不敢再分心,全副心神都放到了路况上。
沈跃揽过余思雅的肩膀,让她的头靠在自己的肩上,轻声说:“睡一会儿吧。”接下来还有得熬呢。
快九点的时候才到火车站,朱国明把他们送进火车站就走了。今天开往省城的列车已经走了,如果再想坐直达的这趟,得等两天以后了。
余思雅和沈跃都等不了,他们决定转车,晚上有一趟到隔壁省会的,到了隔壁省会车子就多了,选择空间也更大,虽然也会耽误一点时间,可只要火车不晚点太多,还是能提前一两天到。
两人熬到十一点,总算挤上了火车,因为不是始发站,列车里已经挤满了人,沈跃拉着余思雅,找了半天,总算在车门右侧找到了一处落脚的地方。
他将废报纸铺在地上,示意余思雅:“坐吧,靠着我休息一会儿,明天我再找乘务员想想办法。”
余思雅看着昏昏沉沉闭着眼挤在过道里的旅客,点了点头,有些庆幸沈跃跟着来了。不然她一个人这样辗转旅途,站几十个小时,心里又惦记着香香的事,还真有点吃不消。
第二天吃过早饭后,沈跃安排余思雅:“你先坐会儿,我去找找乘务员,看能不能弄张卧铺票。”
今晚他们还要在火车上过夜,这么长的时间,沈跃担心余思雅吃不消。
余思雅拉住了他:“咱们一起去吧,正好我也有事要跟他们谈谈。”
经过一晚上,余思雅的情绪已经平复了下来。如今他们在火车上,香香的事急也没用,与其一直想着这个烦躁,还不如利用好这段时间做点其他的。
沈跃没反对,他一手提着行李,一只手拉着余思雅,带着余思雅到了乘务员休息室,轻轻敲了敲门。
乘务员拉开门,拧眉看着余思雅和沈跃:“有事吗?”
余思雅先掏出自己的证明,递给对方,然后笑道:“你好,我是清河鸭养殖场的厂长余思雅。我们厂子跟C省省城铁路局有合作,不知道你听说过没?”
两个省相邻,距离近,彼此的省会来往交流也相对比较频繁,铁路系统的工作人员们也经常有沟通和交流。乘务员感觉清河鸭三个字有点耳熟,一时又想不起来。
见状,余思雅提醒她:“从我们省城出发的列车上都有售卖清河鸭的产品,就是这个。”
她从包里摸出了一根火腿肠给乘务员。
乘务员一瞧这火腿肠马上想起来了:“我想起来了,你们这火腿肠挺好吃的啊。”
知道就好办,余思雅笑着说:“是啊,我们清河鸭的产品在火车上推出之后,非常受欢迎。省城铁路局一口气新招了三百多个职工做售货员,专门在火车上卖我们清河鸭。所以我想找你们领导谈谈合作的事,方便介绍乘务长给我认识一下吗?”
只是举手之劳,乘务员思索了片刻,爽快地答应了:“你们跟我来。”
她将余思雅带到了乘务长面前,介绍道:“乘务长,这是C省清河鸭养殖场的余厂长,就是跟C省省城铁路局有合作的那个养殖场,省城来的列车上都在卖清河鸭。”
余思雅顺势笑道:“乘务长,你好,是我委托小谷同志,想跟你当面谈一谈,打扰了。”
乘务长颔首,让乘务员出去工作,然后将余思雅请进了休息室:“地方窄,将就一下。”
乘务员休息室也就靠墙的一张单人床,很窄,然后旁边有个很小的桌板,站三个人太挤了,尤其是还有个男同志。
沈跃看了这状况,主动说:“你们谈,我去外面抽支烟。”
“好。”余思雅点头,进了休息室,带上了门。
乘务长好奇地看着余思雅:“余厂长想跟我谈什么?”
余思雅笑道:“乘务长应该听说我们跟省城铁路局合作的事了吧?这次合作,给省城铁路局创造了三百多个工作岗位,还带来了每个月几万块的纯收入,也丰富了旅客在长途旅行中的食品问题。我在想,我们跟省城铁路局的这种合作能不能推展,向其他铁路局扩展呢?我第一个就想到了你们宜市铁路局,咱们两个省会相隔只有三百多公里,路途不远,交通运输方便,而且宜市火车站四通八达,始发的火车非常多,如果能达成合作,创造的工作岗位肯定比省城火车站还多。乘务长觉得怎么样?”
乘务长觉得不怎么样,她不过是一列火车长的乘务长,跟局里的领导根本说不上话,哪里管得了这么大的事。
“余厂长,你是不是找错人了?我不过是个小小的乘务长,这么大的事,你找我恐怕不合适”
余思雅很光棍地说:“我这不是不认识你们铁路局的领导吗?还请乘务长帮忙牵个线,或者向上面反映一下这个情况,不成对你也没什么坏的影响,如果成了,那你可是就咱们两个单位合作的大功臣。能帮助铁路局解决职工子弟们的就业问题,以后谁见了你还不说一声好,乘务长你就帮帮忙吧!”
听到最后一句话,乘务长若有所思,她既然在这个系统里工作,家里的亲戚朋友少不得也有在这工作的。这就牵涉到职工子女就业的问题,如今岗位少,等着排队安排工作的人多,几乎是每个单位都会遇到的问题。
如果真能解决,帮到亲朋好友不说,对她也没坏处。她已经干了好些年的乘务长了,要是再不改变,这辈子可能就乘务长到头了,如果真的促成了这个事,她说不定能往上爬一爬。
人嘛,谁不想升职加薪呢。而且就像余思雅所说,只是提一提,对她也没什么负面影响。
不过到底是头一次见面,乘务长没将话说死:“那我向上面反映一下,具体成不成,这个我不敢保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