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煊吃了一惊:“怎么会?”
尹羲轻轻叹气,才把昨日听到看到的事原原本本重述出来,李煊越听越震惊。
“你是说魔教中人欲勾结外族割据川陕?”
尹羲眯了眯眼睛:“这只怕是第一步,这些年白道年年赔款给魔教,魔教本身也大肆敛财发展教众。这有钱又能蛊惑人心,可比普通武林门派危险多了。这勾结外族,简直是没有底线了。”
李煊沉默了半晌,说:“可是我们能怎么办?禀告皇上的话,他定然怀疑你,甚至怀疑你我勾结,有所图谋。”
“我对朝廷的图谋仅是让老畜牲罢官,再无其它,我才不怕。”
李煊微微皱了眉头,尹羲瞧他这样子,不由得痞痞一笑,说:“那个位置,真的对你这么重要吗?”
李煊半晌,才说:“我只有这个机会才可以不做……他的儿子。”
尹羲支着下巴,点了点头,口中却道:“可是也不能为了不认老畜牲而想认别人做爹呐……”
李煊默然不语,尹羲说:“我不干涉你的事,我就这么一说。我跟你说了,你自斟酌如何处理。”
李煊心事重重返回府邸也不过刚到辰时,德宁公主来见他,追问他江湖侠女的生活,李煊却说要急着求见皇帝。
德宁公主一听说要见皇帝,她不敢耽误,才不纠缠。
……
御花园中,翠寒亭。
皇帝听了李煊的禀报,重得放下茶碗,声音凉凉的,说:“你说的都是真的?”
李煊半膝跪地,拱手道:“皇上,微臣相信义妹,她不会用这种事开玩笑。若非事关重大……微臣义妹夜间去朝廷命官府邸探查他贪污证据的事,毕竟不合规矩。只是义妹虽然性子散漫,不通朝廷规矩,却知大义,这等大事在眼前,她也顾不得个人安危。”
这说辞也是他们商议好的,因为实在找不出更好的说法了。
皇帝站起身,来回跺步,沉吟半晌,大袖一挥转过身来,目光如炬。
“朕让你和拱卫司千户郑宇钦和六扇门捕头卫虎协助你拿人、审问,倘若你是凭空诬赖朝廷命官,朕也未必保得住你……你前程。你敢接这差事吗?”
李煊相信尹羲,何况她若是个骗子,他这时也晚了。“皇上,我来禀告你本也不是为了前程,况且我身为宗室、有爵禄在身,这前程已经够好了。”
皇帝定定看了他一会儿,便让人马上宣了郑宇钦和卫虎,让他们带齐人手,随李煊去捉拿欲盗取边关布防图的钦犯。
李煊马上分配郑宇钦和卫虎任务,卫虎带人去户部衙门“请”金澜回府,而郑宇钦带拱卫司人员包围金府搜查。
尹羲随同李煊一起突破进金府排查金府仆役,尹羲查看聚在院子中人,摇了摇头。
郑宇饮说:“只要那人真的在金澜府中,拱卫司就一定找得出来。”
尹羲便见拱卫司的人像是在掘地、拆家一样,手法之精熟,让人叹为观止,金府库的中钱财都被他们抽了出来。
和尹羲想的不一样,金澜库中倒没有很多财产,估计是孝敬魔教去了。
尹羲正看着金家的财产发呆,李煊还以为她爱钱的性子又上来了,当初她就是想来顺钱来着。
忽听花园方向传来了打斗之声,他们忙赶过去一看,只见拱卫司的几个侍卫与一个混身湿透的男子在塘中厮打。
尹羲忙道:“就是他!”
原来这位“上使”在内院就听到了外头动静不寻常,这大白天的,他便是施展轻功,他们也不可能看不见。
他计上心来,跑到了花园里,那片荷塘的水能漫到脖子,塘中荷茶开得正好,他就钻到荷叶中间的水下,用一根竹管通气。他想等风头消去或者入夜再想办法遣逃出去,否则肯定寡难敌众。
没有想到,拱卫司的人干惯了这些事,当真不可能放过一个角落,什么假山、屋顶、莲塘都要翻找。
那位上使接连打退侍卫的进攻,还刺杀了侍卫。
尹羲一见,当机立断,轻身一跃飞向荷塘,秀足在水面轻点,身子如燕飞起滑到了荷叶间。她的脚在荷叶上落下一借力,同时含光剑出鞘,剑身映日,生出明亮的光芒,光芒外圈又似生出朝霞,当真是绝世好剑。
尹羲冲向那位“上使”逼近,剑快到几乎所有人都没有看清,她已经飞远,足尖在一朵盛开的荷花一点,花枝摇曳,花朵却未零落。
那能在“花上舞”的绝代美人已经轻轻飞上了岸,这时李煊和拱卫司的人都不禁被这样的轻功、这样的宝剑所震撼,只到听到了一声迟到的惨叫。
原来那位“上使”双臂各中一剑,手筋已被挑断了,他居然在无法查觉时已经中招了。
因为她的剑太锋利、出手太快,当割破伤口时他来不及感到剧痛,伤口的肉被割开又原位重合直到血流从那不牢靠的伤口渗出来,越渗越多。
尹羲回剑入鞘时却像是比日本的镜心明智流更加讲究艺术性,形态、姿态的优雅与潇洒。尹羲平时深有市井之风,嬉笑怒骂皆随意,可是这时要进入她这个绝世剑客的角色。
郑宇钦见了,一时忘记吩咐下属,喃喃道:“世间有如此功夫,我这十几年学得什么武功……”
尹羲已经打完架了,所以可以流氓了,持剑抱胸打量他:“你有钱吗?”
郑宇钦脸色通红,说:“姑……姑娘提钱干什么?”
尹羲笑道:“我看你资质还可以,你有钱的话,我卖一套剑谱给你,要是你的钱更多的话,我可以给你上几节课。”
“我……”
“你这年纪,官也不小了,还没钱?媳妇收着不给花的?”
郑宇钦局促地说:“我尚未娶……”
“哦,正攒钱娶媳妇。媳妇和进修武艺都得花钱,可你只有一份奉禄。鱼与熊掌不可兼得,悲剧呀……”尹羲叹了一口气,转身离开了。
尹羲走到李煊面前,说:“你办你的差,我先回客栈补觉了。”
李煊这是自在龙泉时她刺他一剑之后头一次看她拔剑,短短半年时间,她的武功已经不可同日而语了。
李煊心头如惊涛骇浪翻滚,他一直认为自己的武功与她相差不大的,这时才知道已经相差很大了。她说过他武功差了一点,那不是在损他开玩笑。
李煊发现这个真相时,和从前遇上别人有机会学习更高深的武功而他没有机会的感觉不同了,他第一时间并不是贪她的武功,而是感到沮丧。
他的意中人太强了,只怕难以追得上。
……
拱卫司作为皇帝直属的私人卫队集团,侦察情报、逮捕钦犯、审询等等职能于一身,自有传承自先辈的一套审询问供的方法。
如金澜一个没有骨气和担当的软弱之人和徐氏这样从小养尊处优的大小姐,意志本就不高,从前对魔教“神药”充满恐惧,现在对百官惧畏的拱卫司也一样惧畏。因为魔教能杀人,拱卫司参与调查的人很大一部分都抄家斩首的下场。
三日后,拱卫司和刑部一起呈上审问案卷,皇帝一翻看,龙颜大怒。
尹羲知道朝廷处理的消息时已经再过了两天了,李煊来找寻她,告诉她说皇帝已经任命他为钦差。
他要先赴淮安处置金澜家族的抄家和相关调查工作,再命他入川陕一带调查魔教的情况。
尹羲沉默了一会儿,问道:“他们要被判斩首吗?”
李煊呼出一口气,说:“这涉及谋反,什么结果,你不知道吗?”
尹羲呵呵一笑,不知是喜还是悲。
“是呀,我可真算得上大义来亲了。”
李煊郑重地说:“我虽不能确定你现在对他是恨还是同情,但是我知道你一直想见他。我现在得了差事,以摸清魔教底细的名义,可以去见见,你随我去,但是你不能乱来。这是谋反,凡是牵涉其中的,朝廷都难放过。你……你的身世,我会永远吞进肚子里,你让你母亲也千万不要提他。你明白吗?”
尹羲哧一声笑:“你觉得我怕你们吗?”
“是我怕。我怕有一天/朝廷和你为敌。你虽然武艺非凡,可是你只有一个人,被朝廷所不容的滋味并不美。”
“我知道了,你别啰嗦。”
李煊沉默了一会儿,又说:“那你发誓。”
“要求忒多,我自己夜探诏狱……”
“姑奶奶,算我求你了,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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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0章 审问金澜(28)
尹羲呵呵一笑:“倒是许久没有听人唤我姑奶奶了。”
尹羲在名剑山庄时, 季无咎的徒孙都得叫她姑奶奶,她倒也一点也不觉得自己会受不起。
尹羲托着腮,思绪信马由缰。现在知道老畜牲活得不好, 他金家富贵犹如一场梦, 来得快去得也快, 她已经安心了。
李煊难得见她如此沉静的模样,温声问道:“你又想什么呢?是不是心软了?”
尹羲抬眸:“我可是钢铁直女, 怎么可能对那种最下贱的男人心软呢?我在想了结了和老畜牲的因果, 我得开始赚钱了。赚够钱, 置办土地宅子, 招些佃户……唉,我是黑户,是不是不能买地?”
“你说呢?”
尹羲抚着下巴, 想了许久:“难道我还是占山当土匪的命?那怎么办呢, 以后你要是真有那个前程。咱们一个是皇帝,一个是土匪,你以后是不是要派兵来剿我?”
李煊沉默了,见她的思维从来不在男女之情上,所以想到以后的发展,他们也不是一起的。
“我也未必有那个前程……”李煊从前总是回避,现下心底却忽然明白了。如果他真的过继给皇上立为太子, 皇上马上会给他指婚,太子妃、侧妃等等上宗牒的妻妾都不可能是她这个没有父兄且母亲是风尘女的女孩。
男儿的野心和爱情, 他究竟应该往哪里走?
尹羲敲着桌子,吸引回了李煊的注意力。
“奕之,你还真考虑派兵来剿我!?”
李煊看着她,目光温淡:“等你当上土匪头子时, 武功只怕已然登峰造极了。谁会这么傻,要与你化友为敌?”
尹羲呵呵一声笑,神态逍遥得意:“那倒是……”
“你要户籍,我让人帮你办一个,这不难。”
尹羲又有些不乐意:“编了户就要缴赋税,分摊徭役……”
如明霞山庄,南宫泽无功名在身,名义上也缴赋税的,只不过他缴得少了也没有县令或知府敢来多要。
“那要不要呢?”
尹羲搓了搓手,说:“怎么不要?我想在杭州落户,离我大哥家也近一些。我那侄孙女还要来跟我习武呢,小孩子离家太远,未免可怜。”
上有天堂、下有苏杭,前个角色是杭州人,这一世角色在苏州附近长大,这已是不错了,没有到荒漠里。”
“你只想着离你大哥家近一些,却不想离我近一些。”
“我有空会来看你的,我到底还是喜欢南方的秀丽山水,京城太干了。”
……
夏夜,半轮明月,夏虫断断续续鸣叫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