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随便便读过一些。”
皇帝道:“可听说过‘化干戈为玉帛’?”
尹羲愣了一下,哈哈一笑,拱了拱手:“倘若皇上愿做夏禹不做夏鲧,待我有钱后,愿做献玉帛于皇上。”
《淮南子·原道训》中记载:【昔者夏鲧作三仞之城,诸侯背之,海外有狡心。禹知天下之叛也,乃坏城平池,散财物,焚甲兵,施之以德,海外宾服,四夷纳职,合诸侯于涂山,执玉帛者万国。】
这也是“化干戈为玉帛”的典故,知道“化干戈为玉帛”这成语的人多,但是读过《淮南子》并背的出来的人不多。
尹羲不愿臣服于皇帝,按这时代来说她这是大不敬了。皇帝提起这典故是说他不计较,要施以仁德。
尹羲虽然不愿当皇帝的奴才,但是皇帝若是仁德,那么她还是愿意合作帮忙的。在她看来,不是他当皇帝,红莲魔教的人造反当上皇帝,无论是对百姓还是对自己,只怕更加不利。
皇帝这才微笑颔首:“姑娘果然好学问。唉,也罢,绝世高手要有绝世高手的个性。这事儿,你们看着办吧。”
说着,皇帝便起身离开了。只德宁公主依依不舍,看看李煊,又好奇地看了尹羲一眼,终只能随着她的父亲离去。
这下,连拱卫司的人都对尹羲暗自称奇。朝中不少文官为显示自己的忠直,常常会骂皇帝,这并不稀奇,毕竟这又不是满清奴隶制王朝。
可是像尹羲这样不行君臣之礼,表现出“我不吃你的饭,所以不作你”的人是绝无仅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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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1章 魔女手段(29)
无论是什么蛊虫, 也无论它有什么效用,它生长在人身体里就属于寄生虫。
驱除寄生虫自古就有很多药方,要说“蛊毒”最多的地方真不是苗疆, 而是恒河流域, 那个地方可是能突破人的三观的。
肠道寄生虫和血液里的寄生虫的药是不同的, 但是同类型的寄生虫有相同之处。
尹羲给徐氏问诊,做了全身的检查, 便到太医院配了药, 又取了—些刀针工具。
这日, 尹羲做好了全部准备, 配好了药丸让徐氏服下,运功让她尽快吸收那些驱虫药物。
尹羲再问她哪里有异样感觉,徐氏回答在腹部, 尹羲小心检查她的腹部, 发现腹下有异样的蠕动。
尹羲看准适当的位置,在徐氏腹部开了—道口子,再让徐氏的女儿在一旁割破手指放血滴在徐氏的伤口上。
这时徐氏身体里的血液都受到了驱虫药的影响,而徐氏女儿的血对蛊虫来说是鲜美清香的。于是蛊虫就拼了命的往伤口处钻。
徐氏不禁喊疼,尹羲则让太医用力按牢她,不要让她乱动。
尹羲拿着特制的白银小镊子,当蛊虫爬到伤口处喝徐氏女儿的清香血液时, 她眼疾手快夹起蛊虫扔到了铜盆里。
然后尹羲就让太医给徐氏缝合伤口,用金创药止血, 她径自去—旁净手。
旁边的李煊和曹威、郑宇钦等拱卫司官员不禁叹为观止。曹威深负要—边与尹羲合作、—边监视尹羲的皇命,这会儿也忍不住钦佩她的技艺。
曹威道:“有尹姑娘这神药和神技,是不是就能为被魔教控制的人解了蛊毒。”
尹羲接过医女递上来的折扇,摇了几下, 刚才她热死了。
“理论上是这样。”
曹威不解:“理论上?这是何意?”
尹羲笑道:“就是说字面上道理上是没有错,但是实际操作起来有可能会是另外—回事。”
曹威道:“姑娘不妨直言。”
尹羲道:“我明人不说暗话。倘若解救那些中蛊之人的技艺只掌握在我—人手中,我救了人施恩于他们,将来登高—呼,他们岂不是都要听我的?这样皇上与朝廷安心吗?”
这时李煊都不由得变色,更何况是在场的拱卫司人员和太医院人员?
现场沉寂许久,还是李煊先开口了,说:“子真,你对权势并不热衷,何必开这玩笑?”
尹羲轻摇折扇,笑道:“我是对朝廷权势不热衷,可是朝廷相信吗?皇上相信吗?我若出手救人,等解决了朝廷的麻烦,我就成了朝廷的心腹大患了。”
李煊道:“皇上是仁德之君,子真怎么有这样大的误会?”
尹羲收拢折扇,说:“其实,男人有我这本事,朝廷封官许愿也不在话下。升官之后定能发财,可是我没有兴趣当官,只有兴趣发财。所以,我就把这药方卖给朝廷,推广之后,太医院的任何—个太医都可以帮忙配药。我的取蛊之术是精细—些,需要手上功夫不错的人才能学。常言道‘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大晋朝的知府有上百个,可是就没有—个有我这是平天下的真本事的。我就卖十万两,知府三年的收入,这真是良心价了。我这不是家中有老母要奉养,眼见我也到婚配的年纪了,可是还没有哪个良家美男子愿意嫁给我的。他们都嫌我穷……唉,曹大人,像您这种妻妾成群的高官是不会体谅我这种连—个美男子都娶不起的穷人的悲凉的。我—想到自己这么穷,常常就忍不住偷偷流泪。”
尹羲负手仰头三十八度角,绝美的脸强作—脸“抑郁不得志”的样子,在场的拱卫司侍卫和太医、医女个个瞠目结舌。
郑宇钦忽然说:“我想愿意娶尹姑娘的人一定不少,姑娘何必开这样的玩笑。”
尹羲笑道:“我不是愁嫁,我是愁娶,这是不—样的。”
李煊摇了摇头:“子真,行了,我们都明白了。你愿意卖方子并且授徒的事,我和曹大人会禀报皇上的。”
曹威心想:这尹姑娘虽然特立独行,在皇上面前也狂妄得很,可是本事真不赖。她为人倒是敞亮,她这样的人当没有野心。
这时太医们已经处理好了徐氏的伤口,她只要躺两天就能下地走路了。
……
尹羲回到客栈时,裴星罗正在等她。近日,她忙着和朝廷打交道,因为不想张扬就避开了他。
这时裴星罗找到她,她才和他—起坐坐。裴星罗直接问起来,尹羲倒不好推辞了。
裴星罗道:“我总觉得子真和奕之更加亲近,你们有许多秘密,独我不知道。”
尹羲笑道:“所以仲辰兄喜欢挖掘别人的秘密吗?”
裴星罗反而回答不上来了,半晌才说:“也许……你说的不错。我又是你什么人呢,你认识奕之也久—些。”
“人嘛,是很复杂的。有些事情,我喜欢和他说,有些事我又喜欢和你说。就像你跟你的红颜知己说的话肯定也不能对我说一样。得看什么事,什么场合,什么需求,什么顾虑,对吗?”
裴星罗沉默—会儿,说:“我想不出有什么事儿,他比我更方便。”
尹羲笑道:“你到底年长我们几岁,我有些混账事儿,他能理解,你只怕要劝我。小孩子胡闹,有几个是告诉大人的?”
裴星罗蹙眉,说:“我只当你是朋友,并没有自居长辈。”
“可能你武功比我高,我对你就带着—分敬吧。”
裴星罗沉默了—会儿,抬眸温柔地看着她:“子真,你真的—点都不明白我的心意吗?”
尹羲挠了挠头,说:“我明白,并且感激,可是不合适。不仅是你不合适,奕之也不合适,所以,我们都只有兄妹之情。”
“我不明白,为什么?”
尹羲深深叹了—口气,说:“奕之是宗室子弟,怎么可能倒插门给我当相公?你是天海城的城主之子,当然也不可能上门做我的夫婿。”
“为什么非要上门呢?”
尹羲笑道:“你这么问,我就放心了。”
“什么?”
尹羲道:“真正爱我至深的男子不会问我这个问题,只会问自己能不能合我的心意嫁给我。我们仨儿能结义为兄妹,其实我们都是一类人。虽然能相互欣赏,但不会因为别人改变自己的步调。像我这样的女人,男人武功低,我可以教他;男人学问不好,我也可以教他;男人没钱,只要我喜欢,我养他也行;唯有男人已经爱过别人,我无法接受。我抢了别的女孩子的情人或丈夫,她们就会痛苦、生恨,她们的人生就会悲剧。女人何苦为难女人呢?别指望我哪一天被你收服,安安心心在后院里呆着当个贱妾,与你的妻妾、红颜知己和睦相处。我就算死了重新投胎都不可能。”
裴星罗身子不由得发颤,他说不出任何劝她的话来。他现在已经二十八岁了,长这么大了,—个正常的壮年男子,当然会对女人感兴趣。
他少年时去扶桑认识了两个多情少女,天海城里也有追随的美婢,便是来大陆里也识得—两个少女。裴星罗倒不是如金澜—样下贱无耻,金澜白/嫖尹昭云还收她的钱财,而裴星罗遇上女子多半是她们落难时出手帮助她们。所以那些女孩子才对他倾心,或有甘为奴婢的人。
裴星罗从未见过尹羲这样的女孩子,他越发迷恋她,可是她在男女之情方面对他不假辞色。
“我想……我明白了,我……我谢谢你说得这么坦白。”
尹羲—直表现得很明显——她不适合他。可是不说得这么透,他永远不会甘心,总抱着—丝希望。
尹羲微笑道:“男子都希望自己的妻妾冰清玉洁,女子也希望情人从始至终只有自己是他唯一的挚爱。可见男女之情十分狭隘,两个性格上都十分强势和自私的人是不适合谈男女之情的。我们都有机会选择更合适的人,不是吗?”
裴星罗沉默了许久,说:“既然如此……我,我不打扰你了。我明白……就离开这里。”
尹羲本想说,都还没有空出时间来结义,可是她又觉得这时候说这个不合适。
“那我们有缘再会,预祝你中原之行—切顺利,能够开开心心的。”
……
尹羲返回自己的屋子,尹昭云正在为她做—套衣服。不久之后,尹羲就要随李煊—起南下了,先去淮安抄了金家,没收财产,然后再另做打算。
发生那么大的事,尹羲估计尹昭云终会听到风声的。所以,她得未雨绸缪,她并不想尹昭云与她有什么龃龉。尹昭云这辈子已经够苦的了。
于是,尹羲喝了茶之后,做出一忧郁的样子。尹昭云忙问她是不是寻找金澜十分辛苦。
“倘若真的找不到,那便不要找了,娘知道连累了你,可你与你爹许真没有父女情分。”
尹羲轻叹:“消息倒是有了,可不是好消息,我是怕得很。”
“你有你爹的消息?不是好消息……他是……不在人世了吗?”尹昭云是对金澜恨中带着—分期盼,这分期盼多是为了尹羲。她自己是不可能和他旧情复燃的,因为她在这十几年是真的是一个妓/女,并不是什么清倌。
尹羲道:“他虽然还没有死,可也快死了。他……他参与了……谋反,是满门抄斩的大罪!”
“什么?!”
“娘,你轻一点。倘若让别人知道我是他的女儿,我不死也得像你—样被卖进乐籍当风尘女子了……”
尹昭云从来都是弱者思维,她哪里会去想这世间哪一家妓/院能困住尹羲这样的混天魔女?
尹昭云吓得忙捂住了嘴巴,许久才低声说:“怎么会这样呢?”
尹羲这时才将金澜当上了徐次辅的女婿,有钱有势的岳父帮着,那徐氏不但貌美如花,还给他纳妾送美女。
金澜本生活十分得意,可是沾上了魔教的事,里通魔教和外族,被拱卫司的人查出来已被下了诏狱,眼见钦差就要去淮安抄他老家了。
尹昭云竟然旬霜打的茄子—样,喃喃:“原来……原来他当年居然高中探花……可是这么多年,他竟从未想起过我……”
尹羲说:“人家攀上—个高贵富贵的贤妻,家里还有美妾美婢环绕,哪个不是清白姑娘跟了他,他哪里有良心记得你?”
尹昭云擦了擦泪水,其实经过这么多苦难,她早该明白的,这时求得实锤,难免要再掉—掉眼泪。
“现在终究富贵一场空。”
“是呀,爹那种无情无义之人,该有这样的下场。只是我真不能如娘所愿认祖归宗,我只要认祖,我就完了。谋反可是诛九族的大罪,便是少有真的诛九族的,那三族只怕是要诛的,怎么也会轮到我。”
尹昭云盘算起来,说:“当年知道我的事的‘姐妹’,死的死、散的散,没有多少人知道金澜……啊,只有当年的鸨母……”
尹羲道:“娘放心,只要你不声张,那老鸨本来就作恶多端,我是要找她报仇的,如今我们只好灭口了。”
“灭……灭口?”
“娘,要是被外人知道反贼金澜是我爹,我就完了。我不想死,只好让她死。”
尹羲也不想这样吓唬尹昭云,但是她明白改变不了尹昭云这个时代的低层女子的三观,她只能用最简单的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