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风有些萧瑟,随着六公主的出生,这些日子魏芷卉有些忐忑的,她不知道有郑岁在前,七公主还会不会成为她的孩子。
永寿宫的海棠树叶已经黄了,偶有秋风吹过,掉落一地的金黄,每日都有小宫女洒扫着掉落的树叶。
魏芷卉站在廊下,看着宫女忙碌的样子,肩上不知何时多了一件披风。
“娘娘,外头风大,先进去吧。”
她方才转过身,就听门口传来脚步声,驻足回身,就见德忠一脸担忧地走了进来:“给令主儿请安。”
魏芷卉拢了拢肩上的披风,这几日总觉得比往年的秋天冷了不少,头还有些昏沉,问道:“怎么了?”
“启祥宫那位病了,四阿哥在养心殿外跪了半日了,想求着皇上去看看嘉主儿,可娘娘您也知道,皇上为着阿睦尔撒纳叛乱的事在养心殿忙得焦头烂额每日除了面见大臣还是见大臣,皇后娘娘就要生产,自然也是无暇顾及这些事的……”
启祥宫病了的事魏芷卉有所耳闻,听说前几日金氏每日一入夜就开始发高烧,白天又是低烧,虽有太医前去,但早已不是那些太医院得力的太医了。
“皇后有孕,纯贵妃协理六宫,怎的不去找她?”魏芷卉抬手摁了摁有些微疼的脑袋,问道。
德忠讪讪一笑,答道:“奴才去了景仁宫,纯贵妃派了几个好的太医过去,但这四阿哥跪在那儿,只说是嘉主儿心病还需心药医,只求着见皇上。”
魏芷卉不着痕迹地蹙了蹙眉,永珹该是给启祥宫请过安的,所以才会这般传达金氏的话,一心求见乾隆。
只是,她不能让她见。
她垂眸把玩着和田玉制的戒指,说道:“知道了,公公先回去伺候皇上吧,本宫一会儿去启祥宫看看。”
德忠才离开永寿宫,她还没来得及思考要如何去见金氏,就见小高子来报说,四阿哥要见她。
魏芷卉没有阻拦:“传吧。”
她往正殿坐下,看着站在那儿拱手行礼的永珹,他是继承了金氏的倾城美貌的,长相俊美身子又高,只是此刻,眼眸中多了一份担忧。
“儿臣有一事求令娘娘。”
魏芷卉并不绕弯子,问道:“为着你额娘并重的事?”
“正是。”
“本宫听德忠说了,你身为皇子,也该知道皇上此时忙于国事,自然是以朝政为主。”魏芷卉顿了顿,站起身,“皇上忙于朝政,皇后孕中不便打扰,纯贵妃忙于六宫之事,本宫闲着,便替皇上去一趟启祥宫。四阿哥就先回吧。”
说完,她并不在乎永珹是什么神色,转身去了内殿更衣。
“娘娘要穿什么?”
闻言,魏芷卉看着面前的众多衣裳,一时间迷茫。金氏怕是熬不了多久了,这也许是两人的最后一面了,彼此之间,也该把一些话说清楚了。
金氏压了她将近十年,也许今日她该以一个胜利者的姿态,穿得隆重一些的,但想了想,又觉得对死者不敬。
魏芷卉一身丁香紫的对襟旗装,外披灰紫色的披风出现在启祥宫门口,她仰头望着这块牌匾,她来这儿的时候少之又少。
启祥宫荒芜许久,虽住着人,但却早已不见往日的繁华,许久方有一个小宫女从里头出来,请了安说道:“贵人在里头呢。”
魏芷卉跟着宫女进去,启祥宫内一股浓郁的药味扑鼻而来,裹挟着炭火的气味。她轻咳了几声只觉得呛鼻,忙抽出帕子掩住了口鼻。
“这才十一月,外头还有太阳呢,怎么就点起了炭火?”初菱抚了抚魏芷卉的背,替她问出了口。
小宫女撩开了帘子示意人进去,一边说道:“娘娘有所不知,贵人每到白日里就低烧嚷嚷着冷,要盖好些被子,再点上炭火方才好些。”
魏芷卉没说话,拧了眉,往里走,炭火烧得旺,背上很快便生了热,初菱觉察,替她脱了披风。
内殿的床榻上,金氏面色惨白,嘴唇有些干裂地躺在那儿,身上盖着好几层被褥,相衬之下,金氏已经瘦了好些。床边的小案上摆着一碟子红豆米糕,据宫女说是金氏特地要了的,说是家乡特产,但御膳房的人并不擅长,做得也不算好吃,所以只尝了几口便不再用了。
魏芷卉看了看,确实卖相不怎样,没穿越前她也尝过正宗的韩式红豆米糕,不甜不腻,三层红豆间夹杂着米糕,味道软糯。想来御膳房做得要甜一些。
病中的人神思清明,听见脚步声和微弱的说话声,虽闭着眼,但仍问道:“谁来了?”
小宫女上前几步,说道:“是令妃娘娘来了。”
听到令妃二字,金氏的眼睛缓缓地睁开,适应了光线过后,视线落在魏芷卉身上。
魏芷卉看了眼宫女端来的圆凳,并没有坐下,说道:“你们都下去吧,本宫有事要和你们主子说。”
屏退了众人,床榻上的人才轻声问道:“怎么是你?”
“皇上忙于朝政,自然无瑕顾及一个罪妃。”魏芷卉勾了勾唇角。
金氏轻咳了几声,自嘲般的笑了笑,看向她:“罪妃?我有什么罪?你难道没有罪吗?”
魏芷卉冷哼一声:“您可别忘了您差点害死了本宫和舒妃还有十阿哥!还间接害死朝廷重臣之女,如何又担不起罪妃二字?至于本宫,何罪之有?”
也许是从前在自己位分之下的人如今一口一个本宫刺激到了她,她强撑着从榻上坐了起来。
“启祥宫的迷魂香是如何来的,你当真不知吗?”金氏似是强撑了力气般的说完了这句话,但很快,又躺回床上喘着粗气。
魏芷卉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问道:“我今日来,只是有些好奇,你把永珹教育得很好,进退有度,为人处事都出色得很,可见你是会教育孩子的,可为何到了八阿哥那儿,你就仿佛全不在意他一样,完全放养?你有夺嫡之心,又不缺儿子,如何会把所有的注,都下在永珹一人身上?”
作者有话说:
七可爱:妈别想了,我已经在你肚子里了
七可爱:愁死我了我要怎么让我妈知道我已经在她肚子里了啊!作者你写快点!
蓝蓝:在写了在写了键盘都要抡飞了
第84章、山药羊肉汤
魏芷卉从启祥宫出来, 虽是深秋,但身上还是出了一身的汗, 以至于当初菱给她披上披风的时候, 她还有些许的不习惯。
她停在启祥宫门口,似是打算吹一会儿这微凉的秋风来缓解一下自己的心思,方才在内殿金氏说的话还在耳边。
魏芷卉沉默了许久,内殿温度太高, 头有点晕, 直到初菱出声提醒, 她才好一些。
“去和启祥宫的宫女说一声, 这几天, 好好伺候着金氏吧……”魏芷卉说完,便扶着初菱的手打算离开。可还没走几步,只觉得头晕目眩, 她抬手摁了摁眉心,想停下来缓一缓再走, 可才停下,便觉得眼前一黑。
———
等魏芷卉再有意识的时候,她已经在永寿宫了。
“子衿。”熟悉的声音传来, 她这才意识到,此刻身边唯有乾隆一人。
她已经有几日不曾见到他了, 阿睦尔撒纳的叛乱让乾隆每日都忙得焦头烂额, 此时他竟然来了这儿,不禁让魏芷卉有片刻的慌乱。
她就着乾隆的手想要坐了起来:“臣妾怎么了?”
乾隆并没有遂她的意,起身扶着她躺下:“先躺着。”说完, 他坐在床沿, 一手握住她的纤纤玉手, 四目相对:“太医说,你已有了两个月的身孕。”
他的声音有些轻颤。
震惊之余,魏芷卉才恍然发现,他的眼眶有些微红。
魏芷卉的手轻轻抚上仍旧平坦的腹部,一时间有些惊讶。她的月事这几个月总是有些不准的,总是两三个月来一次然后又准时好几个月,然后再不准。这两个月月事没来,她也没放在心上,只觉得下个月就要来了。
所以历史真的不会改变。
乾隆的另一只手也缓缓地放在魏芷卉肚子上,双手一上一下。
她回忆着过去的种种,是那一晚吧,生辰那一日。
“这是臣妾收到的最好的生辰礼物。”她抬眸看向乾隆,对方了然一笑,低头在她的额前刻下一吻。
“初菱。”乾隆朗声唤了人进来,但进来的却也不知是初菱。
永寿宫上下的宫女太监们都在此刻进殿,齐齐地跟着初菱和小高子跪下,行了大礼:“奴婢/奴才恭喜皇上恭喜娘娘!”
魏芷卉此时伏在乾隆的膝上,扬了扬手:“都起来吧。”
乾隆的手搭在她的胳膊上,轻轻地拍着,说道:“永寿宫上下各赏半年俸禄,必得好好照顾令妃直至生产,到时候还有重赏!”
“谢皇上隆恩!”
等谢了恩,乾隆挥了挥手,原本鱼贯而入的宫人们又都纷纷地走了出去。
片刻,初菱方才端了一碗药进来:“杜太医给娘娘开了安胎药,娘娘喝一些吧。”
乾隆从初菱手里接过了药碗,上前给她喂了大半碗,见她强忍着苦涩就是不说,轻叹了口气,从一旁神不知鬼不觉地取了一盒蜜饯,放在她面前,喂了一颗:“苦也不说?”
魏芷卉抿唇不语,只是轻笑。
“皇上。”李进从外头进来,却又不发一言。
乾隆应声抬头,说道:“何事?”
李进犹豫了一会儿,说道:“启祥宫嘉贵人……殁了。”
魏芷卉一愣,下意识地看了眼乾隆。到底是一代君王,此刻脸上没有任何的情绪外露,他不动声色地把蜜饯盒子放置在一旁,淡淡地说道:“朕知道了,你先下去。”
“皇上不怪臣妾吗?”魏芷卉突然问道。
“怪什么?”
“臣妾不经过皇上的允许,就私自去见了金氏。”魏芷卉低声说道。
乾隆仍旧坐在床沿,握住了她的手,说道:“没什么好怪你的,朕本也无意去看她,你去也好。”他顿了顿,视线落在她还算平坦的腹部,说道,“孩子和你没事就好。”
魏芷卉想起了什么,问道:“那皇上打算如何处理金氏的身后事?”
乾隆沉思了良久,反问道:“你怎么看?”
“金氏生前罪大恶极,但死后……臣妾以为,她到底生养了四个阿哥,死后的哀荣也得给足。”魏芷卉脑海里全是今日在启祥宫的对话。
乾隆点了点头:“金氏有诞育子嗣之功,她的父兄于朝政亦有功劳,葬礼确实不宜太过简陋。既如此,就与当年慧贤皇贵妃一样,追封淑嘉皇贵妃,以皇贵妃礼葬入裕陵。”
“皇后娘娘即将临盆,皇贵妃的葬礼……皇上要如何安排?”
“让纯贵妃负责吧。”
魏芷卉不置可否,但她没说,皇后几次有孕,身子不好,后宫之事几乎都是纯贵妃过问,已经隐隐有流言揣测起纯贵妃来了。
前朝事忙,乾隆叮嘱过好生休养后,便又回了养心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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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隆走后,舒妃才来永寿宫。
彼时,魏芷卉正坐在案前用膳:一品什锦烧豆腐,一盅山药羊肉汤,一品抓炒鱼片,一品凉拌土豆丝,一品芝麻圆白菜,俱是对有孕之人有益的饮食。
“你这孩子怀得倒是轻松。”舒妃的声音从外头传来。
魏芷卉闻声抬头,此刻已有七分饱,她从初菱手里接了帕子,说道:“罢了,不吃了。”
等人撤去了晚膳,又退下了,她才问道:“姐姐今日来,不单单是为了恭喜我有孕吧?”
舒妃轻笑:“有什么能瞒过你的?”她顿了顿,复言:“听说你去启祥宫了?金氏跟你说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