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绣不想厚此薄彼,只能表面上做到一视同仁,免得引起不必要的误会来。
“那皇上那里要不要送点什么?”
刘嬷嬷忽然说道,她从来不上心这些东西,但是眼看着婉绣盘算了不少,莫名的为某个人心酸起来。毕竟做了好事的那个人,还没得到什么好处不是?
这句话让半路进来,还不大明白的知春狐疑。只是她领了命,遂只能压下心底好奇悄声退下去。
婉绣知道刘嬷嬷只能算半个自己人,心眼里还是顺着康熙那里的。只是这样的建议还是头一回听到,她蓦地有些不自在起来,“嬷嬷的意思该送些什么好?”
“奴才愚钝。”
刘嬷嬷自始至终都垂首肃立的站着,闻声后也不动如风的把话丢了回来。
婉绣听了荒唐一笑,“是该送点什么。”
可是康熙有什么缺她送的?
婉绣想了想,“乾清宫有什么消息?”
“并无。”
已经是酉时时分,往常里不是忙碌政事也该传出夜里的消息。而至今都没有的话,那多半就是没有侍寝的人了。
婉绣不想和年轻嫔妃闹,天时地利人和也恰好合意,“走吧。”
永和宫的仪仗缓缓直到乾清宫宫门前,原来的红人梁九功率先成了领路者,他昂首阔步的踏至门前,“德妃娘娘求见,麻烦通传一声。”
梁九功的名头到底没有从乾清宫处抹去,宫门前的奴才不敢有半丝怠慢之色,连忙请着人进去了。
婉绣下了仪仗,一路直达康熙跟前都没半点耽搁。她的消息来得隐秘,按理说旁人是不得知的。可刘嬷嬷能够猜到,没道理康熙没有察觉。这明显给个机会,让她低头回去罢了。
低个头而已,怕什么。
婉绣恭恭敬敬的行了礼,不等康熙摆着脸色不说话便上前去摸了温热的茶杯,“爷的茶都凉了,怎么不歇会养神?”
“没工夫。”
婉绣只是笑,扬声道,“再送一壶热水来。”
“不用。”
“凉水喝了不好,入口的东西可不能有半点疏忽。”
顾文星转身就要亲自去提茶壶来,婉绣顺势将茶杯拿走,却被某人半路截去送到嘴边。婉绣眼疾手快,连忙止住,“爷在生气?”
康熙手一滞,眼皮轻抬。
婉绣抿着唇角,笑意渐渐地拉深,“您不说话,那就是承认了?”
生气是每个人的本能,但是和后妃生气就显得有些小气了。不论真假与否,这样的话都不该是旁人该听到的。
提着茶壶的顾文星就深有体会,他的妙菱极好,可年纪小的缘故也让他吃了一些苦头。这种男女之间的事情本就说不清道不明,哪怕彼此之间的关系不大相同,但是男人的某些面子上的感受却是一样的。顾文星硬着头皮将茶壶放在一侧,弓着身子摆手让人都退出去。
眼看着自家的奴才们都走了,康熙挑起了眉头,“德妃的面子是越来越大了。”
婉绣不以为惧,笑着将茶水倒了,亲手又重新冲上一杯来,“这还不是有赖爷的面子。”
“他也来了?”
“您派遣的人,自然不能怠慢。”
康熙哼了一声,很是不满,“一个奴才罢了,还要你小心?”
“不看僧面看佛面,您的人谁敢不小心?”
“梁九功人甚伶俐,但尚时加防范。”康熙虽有意见,但是该说的却也不多瞒着,这句话本是他想着出征前再和婉绣说得。只是计划改不了变化,索性提前送了,他在宫里的日子也能看着点。
婉绣看他只是说着旁人的不是,她心底松了气,也不提知道的事情,温声软语道,“是我当日大惊小怪了,听了白晋教士说了些话,想着阿启在外面受了些苦难心里就忍不住难受起来。”
茶杯被放在了另一侧,康熙伸手握住她的手心,侧身将其拉向了怀里,“果真如此?”
“不然呢?”
这些话本来就有五分真,婉绣将手伏在他肩头,说得十分坦荡,“虽说爷瞧得起乌雅氏这一小支,还抬了旗,可势单力薄总是让人小瞧了去。我倒是没什么,家中人无甚不满,唯独阿启为人阔达,家中也没有个正经的福晋和嫡子撑着,很有些流言蜚语。”
“阿启尚未娶妻?”
康熙是当真不知此事,他恍然道,“朕记得他……有个侧福晋?”
“嗯,是他极喜欢的。”
“那你的意思要给他指一个?”康熙斟酌的想着,神色不由地思量了起来。
别的不说,他近些年挑进宫的秀女却是不多,以至于这两届适龄尚未出嫁的年轻格格不在少数。再且博启直至中年尚未娶妻,若挑个太年轻的似乎也不匹配。再细心的挑个门楣高些的,他如今也是门当户对。
“我不是这个意思。”婉绣连忙反驳,就算现在康熙此时愿意,可回头难免会以为她盘算什么。
更何况,她的阿启根本不用这些东西,精挑细选后也不一定能和他心意。
这些年来说亲的人不在少数,官场上和博启亲口说好的也有,可他就是一个都没瞧上。这固然有职场考量,也少不了对于未来嫡福晋的要求。婉绣好歹是看着他长大的姐姐,许多事情都是看得明白的。眼看着这件事拖了这么长时间,自然不能再忽略不计了,
“我只是想着要不把玛莎抬上来,晋嫡福晋?”
开明如康熙刚想了几个名字来,闻言不由一怔,“谁?”
作者有话说:
嗯,娘子军正在准备中,小六还在外拜师学艺顺便哭丧,时间很快就会大迈步了……
第168章 等朕回来说
平心而论, 夷人女子进京做了大清府院的妾侍虽不算多,但也不稀罕。
玛莎这个侧福晋的名头,全然是因为她是博启从海外漂泊带回来的。西班牙不是朝鲜等大清藩国, 常人不知其深浅, 但她那金发蓝眼的模样就有了莫大的迥异。
更何况她是乌雅氏族谱上有过一笔的侧福晋, 所出的儿子更是乌雅府上唯一的子嗣,甚至成了当今十四爷的陪读。
一个夷人女子几乎把许多大清嫡福晋踩在脚下, 旁人不是没有意见。即便在婉绣看来, 如今的玛莎已经深受局势所困,心底束缚着很不好受。
只是这种女人家的思绪,康熙无从感受, 也不想感受。但对于将其抬成正室这个想法,显然没和婉绣一个步调上,更觉得有些荒唐, “你说真的?”
“我什么时候说过假话?”婉绣莞尔。
康熙闻言皱了眉头, 他不在意官臣妻妾, 但不代表他一点都不上心。平心而论,让一个重用的人毫无枝蔓飘荡,一来他不至于防备官臣到这个地步,二来博启有些不妥。
这人若是不拴住, 那就只有跑的更远的份。
“阿启的性子自小就散漫惯了, 这些年家中为他婚事一事费了不少心思。可他一来不着家,二来确实不喜欢。闹大了只会家宅不宁不痛快,所以就耽搁着拖了一年又一年。”婉绣掐着康熙的肩头,力道不轻不重的为其按揉起来, “都说先成家后立业, 这家事妥帖了, 日后做什么不尽心?”
“再议。”
康熙嗯了一声,像是应了又没说准。不过婉绣对此还算满意,“爷还没用膳吧,有什么想吃的,我下去吩咐一声。”
“吃不下。”
康熙仰头看着长椅,哪怕他现在偷的半日闲情,可心里也很不痛快,对这些享受的东西也没有心思。
“那我就瞧着备一些,总不能饿了肚子。”
婉绣利索的起身,对康熙的话并不惊奇。事实上这几乎是他的标准答案,而她本来就意不在此,所以晚膳早就有所准备。
只有两人用膳,则不必太过铺张浪费,一切从简就可。
婉绣亲手布菜,反正康熙说不上爱吃哪个,她就每样都夹了一筷子过去,“小六最近又没有消息,爷可有听得什么?”
“鸡毛蒜皮。”
康熙冷哼一声,他对于不进功就只会往外跑的儿子并不待见,“整日里左右钻缝,无事可成。”
婉绣手一顿,她持箸夹了一筷红椒。“小六好歹也是求学出门,爷不担心就罢了,怎么还处处不待见似的?”
红椒并不辣,但眼睁睁的看着某人气着放到他的碗里,康熙挑了挑眉头,“爷不待见?”
“不用了。”
康熙无语凝噎,他吃了六七分饱,闻言索性借题发挥的一把将箸放下。
动作虽轻,却把旁人吓了一跳。膳房的奴才率先就跪了下来告罪,连带着顾文星也是如此。
狐假虎威的虚张声势顿时让婉绣愕然,她看着堂中不语的人哑然,“都下去吧。”
奴才们顿了顿,没等到反对后这才伏身倒退出去。
婉绣上前坐在了康熙身侧,将手放在他手心上去轻握,“原来是我不对,爷大人不记小人过,就不要因小失大气着身子了。”
“朕没这么小气。”
康熙白了婉绣一眼,手下却微不可查的收紧了一些。
“那是我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婉绣笑着碰了碰他肩头,“是我的不对。”
婉绣那天生气场景并不大,看到知道的人也就那么几个,心里怎么想也不敢张嘴出来议论,所以康熙并不觉得什么更不可能生气。只是想着自己好心好意的得不到一句好,回头看见阳奉阴违的梁九功就更不高兴了。
想到这里,康熙还是要问一句,“小六那里自然有人看着,只是梁九功那里……”
“给胤礽吧。”
婉绣眉眼温婉,嘴里却十分针对,“本来这不是我能置喙的,可永和宫庙小,且他常常看我不惯更爱钻营。既然爷不愿意留着,那就给了胤礽去。”
胤礽这位太子爷的位置盘石桑苞,但是底下捣乱的人不在少数。梁九功这种眼珠子只看利益的小人渐渐地得意忘形,有两次碰到了胤礽的人,但因为动作快而小心所以一直相安无事。
可暗下不表的平静,不代表别人不会记仇。
就算没有让胤礽的权益有任何影响,可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
皇上将人丢给太子,那是恩赐和历练。就算是丢弃,那至少明面上是好看的。可若是从嫔妃的手里丢出去,梁九功的地位掉价不说,日子也不好过了。
康熙斟酌几许,气息徐徐一声嗯传了出来。
“那这晚膳……”
“撤了吧。”
康熙摆着手起了身,拉着婉绣往屋外走去,“朕看你的丹青长进了些,今日就陪朕下两盘棋吧。”
丹青和下棋有什么因果关系?
婉绣扯了扯嘴角,她忽然想到那日走的急,以至于将康熙的那副玉石象棋收起来的时候也跟着回了永和宫。哪怕是无心之举,也不是不问自拿的借口。
有了这个错失,婉绣根本站不住脚。见康熙颇有兴致的模样,她只能硬着头皮勇往直前,想着说他心意算了。
只是,恶趣味着实让人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