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绣面色微霁,刘嬷嬷盯着的话约摸着还能听出什么。
即便表面上是一桩宫人手脚不干净的小事,可这若是真的可是丢尽了她的见面,但说是假的那就更要深思查明方可。
毕竟今日是她兴起,叫奴才去库里换着摆饰,想要夏日热天里多几分清爽。若不然,粗使宫女怎么也混不进去。
这几年过得得意,知春等人也少了些谨慎。要不是君子兰难得叫她,婉绣也不察觉会有这样的贼子出现。
婉绣垂首定眼在穿祝的断丝上,断口处有着明显的拉扯痕迹,这分明是故意的!
也不知是不是真的想要换了凭证保平安的念头作祟。
刘嬷嬷是老人了,慎刑司里的人也是真才实干,不多会儿就把小宫女芝麻小事都搜刮清楚。可惜在她的供词里透出了许多的巧合,让人蹊跷怀疑,却又始终没有说对太监的身份。
慎刑司的人走了一趟,没找到小宫女说的太监,因此她暂且被留在慎刑司吊着。
婉绣听了消息,她苦思冥想的叫了手里能使唤的人去打听。
包衣们见德妃忽然使唤起人,纷纷摩拳擦掌的想要表现一番,想要求个志向的都忙活起来。尤其是宜妃有让给婉绣帮忙的意思,在宫中奴才这一块,婉绣一面压住失窃的消息,一面小心的搜查状况。
承乾宫的婉萱听闻后,也表示会多多留意,让她日后加以防范。
如此又过了几日,因为对方小心没叫人留神,底下的人查的又小心,竟没有什么进展。就连特意找那些宫里的赌鬼圈子里转,竟也没寻到这个人。
婉绣愁的乌云罩顶,整日里都闷闷的没有兴致。
郭络罗氏已经过了三个月,胎像稳固,她被知会了此事后后特意过来永和宫走一趟。
一进门就看着某人歪在榻上,脸色淡淡的模样,便知她窝着又有些日子没动弹了。
郭络罗氏调侃的笑了两句,开门见山的说,“你家的宫女我都听说了,又不是你跟前那些,至于你愁成这样的?”
婉绣笑笑,“多丢人的事情,怎么能不愁!”
“我可没瞧出你哪里丢人了!”郭络罗氏白她一眼,“平日里你脸皮可厚着呢!值当这样!”
“这不一样。”
“行了,你这忙活了半天也没个动静,证明就是那人就是个皮赖,如今吓得躲起来了而已。这事说起来,我还要谢谢你呢!宫里那些犯了赌忌的奴才肃清干净,太后还夸我了!”郭络罗氏笑盈盈的拉着婉绣,“可这分明是你的功劳,我哪里肯抢了你的!”
婉绣莫名,“什么意思?”
“太后说了,你这也差不多三个月,该出门走走松乏一下。我觉得也好,左右蜜糖每日里还要去慈仁宫请安,不如你明日也去坐坐。”
婉绣思量了下,觉得也不是什么坏事便没有拒绝。
次日晨起,永和宫的奴才们一如往常为主子们备好洗漱用品。
因为两个儿子不在,婉绣除了偶尔关心宫权外就是安心养胎和逗弄小女儿。
虽说如今有儿有女,对于孩子也没有太大的执念。不过婉绣记得还有三个孩子没来,本来她信奉儿女多福气多,她的腰板才能永远停直。这都是她一开始想好的,自然没道理婉拒本该属于自己的孩子。
而彼时,最重要的是蜜糖。这孩子乖乖巧巧笑的甜,哄得人看了就没脾气。身边的嬷嬷们对她也十分上心和迁就,一不留神的反而让她睡倒了也不自知。
婉绣近来睡不好,昨日干脆守着她半夜,好不容易才把她哄睡。
蜜糖的小肉爪捏了捏,她挥着小手想要抓什么。
婉绣将披散的头发往后撩去,将蜜糖托给奶娘去后便起身洗漱更衣。一个人用膳很快,婉绣吃了清淡小粥和半屉灌汤包,这才赶去慈仁宫。
郭络罗氏到的时间差不多,糖包有模有样的和婉绣行礼,目光好奇的在两人的肚子上徘徊。
婉绣见她这样孩子气,笑着摸了摸脑袋,“糖包可用过早膳了?”
糖包点头,“用过了。”
胤祐也来了,婉绣这才和郭络罗氏到侧殿稍坐。只是她觉得心头忽地不安,坐立不得想要起来走走。
郭络罗氏忍着笑,似是要看她做什么。
婉绣来回走了几步,只听外头几步慌乱的步子传来,是前头的小太监。
他喘着气,满是惶恐不安的张大双眼,大声道,“德妃娘娘,七格格吞珍珠了!”
婉绣顿时麻了半边身子。
作者有话说:
高考加油!
第97章 御医手成春
“七格格年幼无辜, 好在这珠子小,应该有法子。”
郭络罗氏站在床前,她对着眉眼尽是冻人冷霜的人毫无底气的说着。完了, 她更觉着自己说得都是没用的废话, 便左右张望着道, “我再去催催!”
婉绣没有说话。
郭络罗氏看着她的怀里,蜜糖因为喉咙里卡着珍珠难受, 平日里多乖巧的孩子竟然也声嘶力竭的哭个不停。
这样哭着可怎么好!
这么一想, 郭络罗氏更等不及的问了起来,“章佳御医到哪了!”
御医章佳氏早在世祖年幼时便是太医院幼科一把手,他在后宫辗转数十年, 经他手的皇子皇孙不知凡几。虽不说个个都救的,但他医术精湛,近年来几乎从未失手。
蜜糖出事后, 皇太后便连忙叫人请他!
章佳御医昨日就出宫去王府给阿哥看病去了, 宫里来的几个针对稚童小病的太医虽是拿手, 可这样吞了珍珠的事情实在太少。倒是有个擅长针灸的,愿意冒险给蜜糖一试,至少能止住她的不适也能恢复平静。可惜这孩子是见不得针,再且蜜糖年幼不会说话, 更不能纾解疼痛, 她哭天哭地的直扭身,连婉绣都被抓了两下更不要说旁人了。
不过能这样哭,至少是没有堵到呼吸道上,也是万幸!
婉绣一面缓缓地吐纳生气, 企图缓解蜜糖的无助和难受, 一面思虑着前因后果来, 努力忽略心口的自责和疼痛。
即便如此,疼痛依然是在的。蜜糖只是凭着知觉哭着,平日里蜜一样哼哼的娇声狠狠地嘶喊着,不多一会儿便喊哑了嗓子咳了起来。婉绣已经尽量将蜜糖抱平,见她这样更是晃了神更不住的吐纳生气。
她埋着头,顾不得旁余的吸着生气,不多时便听到花儿们的哀嚎。
‘不行了不行了!’
‘要死了要死了!’
‘大花!你醒醒!’
婉绣眨眨眼,她从不自觉夺泪的眼里看着蜜糖不那么呛红的面色,舒了口气。彼时,门处闪过宝蓝色的御医官服,章佳御医行礼后便上前来瞧蜜糖。
“如何?”婉绣紧紧的盯着章佳御医神色,早已忘了其他。
此时没有人会纠结那点子规矩礼仪,纵是嫔妃盯着外男看又如何?心中自责的皇太后也不免俗的一样看着,“章佳御医,有什么你就径直的说了!”
太医们顾忌这些主子耳朵好听与否,绕弯子几乎是本能了。
章佳御医紧赶慢赶的进宫,他喘着气静心把脉,端看面色,抱着蜜糖也不知是做了什么,竟肉眼可见的抚平了哭声并摸了摸蜜糖的喉咙,点起灯又撬开嘴打量一番。
如此反复动作,章佳御医方面色微霁,“可还有余的珠子?”
婉绣隐着一丝晦涩,摆了摆手。
慈仁宫的嬷嬷闻言将手里断了的手链奉上,这手链只是一般大的碧色玉珠而成,成色平平。独那手心里捧着两颗白珍珠,“七格格就是吃的这个。”
章佳御医颔首,又端看了蜜糖。
外面的奴才端来原来太医常来的药汤,章佳御医来的时候就叫年轻的先跑着去,叫汤里加两味药。
章佳御医解释了两句道,“只要这汤药喝下,七格格喉中的珠子便可滚动下去。只是这几日会有些伤及脾胃,食量会少些。”
“脾胃?”
“娘娘莫急,只是这几日的功夫,届时切不可勉强格格。而后在用些调理的做了汤汁服下调养即可,这已然是奴才至今最好的法子,还请娘娘饶恕。”
婉绣自认是自己的错,能快些解决了疼痛已经是大幸了。她冷笑,“那这个珠子?”
“珠子本是圆状,也可消食。”
可那毕竟是几个月的孩子,留在身子里还不是受罪?
婉绣让章佳御医开调理的方子,她抱着蜜糖打算亲自喂。这丫头哭了很久,早就力气去了大半。如今缓了情绪,婉绣便夹住她的腿,抱着手趁她还时不时哼哼的时候把药倒进去。
蜜糖水汪汪的眼睛顿时写满了诧异,哪怕不是极苦的东西,她也从未吃过这种味道的东西,竟然眨巴了嘴巴后故态复萌的又要哭起来。
婉绣心疼的不行,她小心又快手的将余的药倒进去后捏住小嘴巴。
蜜糖鼓鼓的两腮转眼便扁了下去,委屈极了的瞧着婉绣,愣是打了个嗝。
郭络罗氏眼睁睁的看着婉绣这一系列的动作,暗自松气,“这可好了!药也吃了,看来很快就能大好了!”
婉绣抱着蜜糖低声的哼着小调,蜜糖今日受了罪,缓下来后脸色仍旧有些不正常的绯红色。摸着她后脖子上的汗水,婉绣垂着眼眸终于静下心来思绪。
也不知道哭了这么久,会不会对喉咙嗓子有坏处。
“今日是哀家没有看好,竟然酿成如此大祸,要是小七有个万一,哀家可真是千古罪人!”
若是往常,婉绣大约会委婉两句。只是此时她心事重重,没有搭话。
皇太后其实是个很傲气的人,自来对于宫里这些嫔妃不大亲近。在她们旧蒙的人看来,满旗尚且由他们挑剔使唤,更不要说汉旗等人了。可偏偏大清就是踩在万千汉人之上的土地而立的,不论是世祖还是当今都有一颗想要做好皇帝的心思。因为这个,自然就会有抬举汉人的政策和态度。
这也使得不过一二十年的日子,就把原来满蒙八旗的人都清洗的面目全非,更有不少鱼目混珠抬旗得脸的。
挑衅皇权不得好的蒙人太多了,皇太后靠着太皇太后大树底下好乘凉,她过惯了这样一人之上的日子。哪怕心里万般瞧不上,也只是对那些女人大多都是爱答不理的。
时间长了,婉绣也知道她对外一副不大会说满语的意思。她无权嚼舌,毕竟这点康熙都允可了。只是也因为这个,她没办法像郭络罗氏一样与这位老人家亲近。
何况,她在皇太后眼里血脉是纯正的。但落在包衣这一点,就已经卑微不能入眼。
皇太后爱惜羽翼如命,她见婉绣没有接话,心知此事没有回旋之地,倒是痛痛快快的表了心意,“此事事关小七安危,哀家自来不插手这些,可这样不知轻重的人,德妃有什么想做的尽管去做。”
婉绣点头,“谢太后。”
“你向来懂事,皇帝对你夸赞有加,严加治理本是应该的。”
婉绣明白,可她不想在慈仁宫反宾为主的转向郭络罗氏,“我今日就不去钟粹宫了,惠姐姐若是有什么疑虑你就替我说了吧。”
郭络罗氏想到门外被押跪着的奴才,那是胤祐的嬷嬷。因为胤祐生来有些不全,又本性乖巧,纳喇氏和戴佳氏特意叫了细心些的老嬷嬷跟随。只是不想今日会出了这个问题,但凡恼怒起来的女人多半会迁怒与钟粹宫,甚至于她也少不得。
偏偏婉绣特意和她说话,更叫了一声惠姐姐,郭络罗氏又是高兴又是担忧,“这人居心叵测,显然是看不得我们几个好的。要不,还是我来吧!这一处的庶务本该我打理,算来就是我的不好。”
婉绣摇头,“我还不至于这样小气!”
郭络罗氏向来爽朗惯了,很少这样卑微低头的时候。见婉绣不大愿意,她叹了口气,“也行,不过要是有什么不方便的地方需要,你也尽管开口就是。”
“使唤你我自然不客气的。”
婉绣说了这句,又和皇太后退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