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母能好声好气说话,任娇娇也愿意好好和她说。
“大娘,我觉得上学和家庭并不冲突。”
“怎么能不冲突?人的时间和精力有限,花在这方面了,其他方面只能忽略。”
任娇娇笑了,原来这些大妈们也是很清楚的。也许,这些人是心甘情愿为家庭牺牲的。
这么想,任娇娇对她们又有了不同感触。
每个人的人生都是自己的选择,只要不是稀里糊涂就好。
就像和周母一样的人,她们清楚自己的精力只能专注一样,心甘情愿一头扎在家庭里。这又有什么要被批评的呢?只要清楚自己在做什么就行。
同样的,也有的人觉得还有很多东西也很重要,不愿意人生只围着家庭转。这些人同样也应该被理解和尊重。
“大娘,上大学是丽绢的梦想。曾经她被这个梦想伤的很深,深到根本不敢再去提及。现在她又有勇气去追寻,我们应该理解她,支持她。”任娇娇尝试着和周母讲道理,一个母亲肯定比任何人都理解自己女儿。
然而周母接下来的话,让她意识到是自己想的太美好。
“娇娇,我不管你之前和丽绢说了什么,我希望都不要再说了。丽绢她已经快三十岁了,这个年纪不好好经营好家庭,不好好教育好孩子,还追求什么梦想,太不切实际了。她跟你不一样,你做什么国伟都支持,而且公公还不管你们。欧凡虽然也是个好说话的,但上头还有公公婆婆,他们都看着呢。”
任娇娇:“……”
她放弃讲道理了,周母爱怎么以为就怎么以为吧,但有一点她必须要说清楚。
“大娘,想上大学是丽绢自己的想法,不是我或者是其他人对她说了什么,才让她萌生了这样的额念头。”
“也许你没说什么,但她也是受了你的刺激。”周母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脱口而出说出这句话的,说完自己都傻了。随后那隐隐约约的疼痛,就像干完活后的汗珠,密密麻麻渗出。
是啊,当初知道任娇娇考试成绩的时候,她首先想到的其实还是女儿。
女儿读高中那三年有多刻苦,她是知道的。女儿有多渴望能上大学,她这个做母亲的比任何人都清楚。
后来落榜,全家人都默认再没了这个机会,便不敢再提,怕触及女儿的伤心事。
女儿以前喜欢陈国伟,对任娇娇在好长一段时间里都带了些敌意。如果知道任娇娇去考大学了,还考的那么高分,很有机会要去上大学,那尘封多年的伤心事不是得再次想起?
后来和女儿提及这事,女儿反应并没有不妥,她才放下心来。
但今天,知道了女儿也准备考大学,她第一反应事生气,觉得女儿这是在胡闹,弃家庭于不顾。可是这会和任娇娇说开了,她才意识到自己心底一直不愿意去承认的担心。
同一个大院的,怎么能不受刺激呢。
她可怜的女儿啊,周母心好疼,眼泪都要出来了。
为什么同时结婚嫁人,任娇娇就能做自己想做的,她女儿就要估计丈夫孩子,放弃那么多。
可是丈夫和孩子,确实很重要啊。
从任娇娇家出来,周母心里没了愤怒,却多了很多迷茫。
周母来找自己这事,任娇娇本来不想给周丽绢知道的,但周丽绢太了解母亲了,当天晚上就给她打了个电话,问自己母亲有没为难她。
任娇娇笑:“为难倒没有,只是气呼呼上来我家说了我一顿。”
闻言,周丽绢立刻紧张问:“她没说什么难听的话吧?”
“没有,就是一开始以为你要去考大学是受我蛊惑。知道不是后,又认定是我考大学的事刺激到你。然后不知怎么的,失魂落魄走了。”
周丽绢听的直皱眉,连连替母亲向任娇娇道歉,心里暗恼母亲太过分了。
她和任娇娇解释,都是自己不小心,中午休息时因为太想念儿子,给母亲打电话,聊天中不小心透露了自己要考大学的事。
她想着也快到考试时间了,与其到时候突然给家人知道,不如现在一点点透露。谁知道母亲听后劈头就问是不是被任娇娇蛊惑的。母女俩电话里不欢而散。
下午下班后,周里绢再想到这事,忽然意识到不妥,担心母亲可能误会,去找任娇娇麻烦。一到家,顾不上正准备晚饭,就给任娇娇打了个电话。
果然,母亲果然上门找人麻烦了。
周丽绢替母亲说了很多个对不起,任娇娇听的都反过来不好意思了。
“你母亲虽然气呼呼上门,但真没说什么过分或者难听的话,你别说对不起了,我听的都心虚了。”
周丽绢叹气:“虽然如此,但她这样还是不对。我想考大学是因为我想,她怎么能把责任怪到你身上。”
“她这逻辑关系虽然确实不对,但也能理解。毕竟你是在我考上大学后萌生出来的这个念头。”才刚说完,任娇娇就又立刻说:“不对,这个念头应该一直藏在你心底。应该这么说,是在我考上大学后,这个念头再也按不住了。”
隔着电话,周丽绢羞涩笑了笑。
任娇娇说的没错,上大学这个执念一直在,只是高考那次失利对她打击太大,她只能把这个执念按死在心底最深处的角落。
她对任娇娇说:“是的,你给了我勇气,让我可以勇敢去做自己想做的事。”
“所以啊,你妈也不完全对,这事也确实和我有关。不过也不知道怎么了,说着说着,你妈突然没再说,走的时候看上去还挺伤心的。”
这确实有些反常,周丽绢也有些担心。挂了电话后就给家里打过去。
接电话的是准时下班的周父,听到女儿要找母亲,并没急着帮忙转接,而是说:“你妈在床上睡觉呢。”
“这个点就睡觉?”
“可不是。”
周丽绢担心问:“妈是不是不舒服?”
周父说:“刚回来我也这么担心,但摸了下额头,没发烧,还很大声凶我。声音中气十足,没生病。”
周丽绢松了口气,可是母亲这样反常,还是让她很担心,再次催促父亲然给母亲来接电话。
周父说:“行行行,我喊她来跟你聊,我去做饭。”
说完大声冲房间嚷,喊妻子出来听电话。
周母出来了,轻轻关上房门后立刻大声训斥周父:“这么大声,是要把俊俊吵醒吗?”
周父被凶的不敢还嘴,把话筒递给妻子后,认命进厨房做晚饭。
今天妻子太反常了,虽然说要带外孙,但也每天都煮好饭等他下班的。
听到母亲声音,周丽绢并没有质问她为什么要跑去找人家任娇娇麻烦,而是关心问是不是有什么事。
周母语气淡淡说了句没有。
知母莫若女,就这语气,周丽绢敢肯定母亲肯定有事。
“妈,你怎么了?刚才我打电话给娇娇,她说你从她家离开的时候整个人失魂落魄似的,发生了什么事?”
“没什么。”周母语气一哽,难过对女儿说:“妈就是想到你,心疼。”
“我?”周丽绢一头雾水。
“你说你半点也不必任娇娇差,为什么她可以不顾家庭去那么远的地方上大学,你却不可以。”
原来事这个,周丽绢哭笑不得。
“妈,我也是可以的啊。谁说女人结婚了,就只能守着丈夫和孩子?”周丽绢说着话的时候,两眼闪闪发亮。
第78章
□□这番话在周母听来太危险了, 不守着丈夫和孩子,那是想抛弃家庭?
周母急忙训斥女儿:“丽绢,你怎么能这么想!妈昨天和你说了那么多, 都白说了。”
一听母亲这话, 周丽绢就知道她想歪了,连忙打断, “妈,我本来不想和你说那么多的。现在觉得, 既然给你知道了, 不如跟你说清楚。你先别激动, 听我说完,好不好?”
周母还能说不好吗?搞清楚女儿怎么想的, 她也许能放心些许,又或者能更好的劝阻。
周丽绢详详细细对母亲袒露了自己考大学的规划, 她想读的是函授大学, 并非任娇娇这种全日制。两者最基本的区别,全日制必须停下一切去学校全天候上学,而函授则可以利用休息时间去上课, 平时并不影响工作和家庭。
周母听后心瞬间平静了许多,她一直以为读大学都是要一天到晚住在学校里, 只有寒暑假才能回家。
“原来还有这种大学。”周母感慨, 同时又觉得有这样的大学真好。
周丽绢笑道:“是的,我也是看到娇娇考上大学后去了解,才发现有这样一种方式。和欧凡商量后,得到他的支持, 才下定决心也去考的。”
周母也笑了,说女儿:“你想做什么, 欧凡有不支持的?这推按地下就没有逼欧凡更好的丈夫了。”
“人家国伟不也是很好吗?”
“他好当然是好,但太没分寸了,太过纵容任娇娇,都不知道在适当的时候拉一把。”
周丽绢觉得,这又是母亲的偏见了,不过没有在电话里和母亲争论。
周母又问女儿:“你想考的这种大学,和任娇娇这种需要全天待在学校里上课的,除了上课方式不同外,还有什么其他不同吗?”
“当然。”周丽绢说:“两者含金量就很不同,像国伟这种高考靠上去的,那是最好的。像娇娇这种通过自考考上的也很难。我这种就相对容易些,不过也也是国家承认的。”
周母听后心里多少有点失落,不过国家承认就好。只要是国家承认的,总归不会太差的。
周丽绢又和母亲聊了一会,问了一下儿子的情况,知道儿子还在睡觉,就没让母亲叫醒他,挂掉电话。
和女儿聊过后,周母心情好了很多。
她来到厨房,看到辛苦工作了一天的丈夫在切菜,连忙抢过他手中的菜刀,不好意思说:“我来我来。”
周父呵呵笑,问:“不闹情绪了?”
周母呸了他一声:“我什么时候闹情绪了?我只是哄俊俊睡觉,不小心自己也睡着了。”
周父也不揭穿她,只是从妻子手里那会那自己刚才一直在用的菜刀:“行了,今天就让我来煮晚饭吧。每天都是你煮给我吃,今天也让你休息一下。”
这突如其来的好让周母有些不知所措,心里确实甜滋滋的。她好像有点体会到人娇娇的幸福了。
*
斗转星移,转眼来到八月中旬,任娇娇很快就要去学校报道。
过去的两个多月时间里,任娇娇又完成了一部十万字小说的创作。是关于儿童的,灵感当然是来自于小豆子。
经过两个多月的努力,高老太太和高老先生领养小豆子的事终于取得了巨大进展。如果没有意外,再过一两个月应该能办妥一切手续,顺利把小豆子带去港城生活。
任娇娇和陈国伟都觉得,这对小豆子来说也许是最好的安排。
这期间他们也有去看过小豆子,前两次小豆子还认得他们,每次看到他们都哭着闹着要抱抱。但第三次,也许是相隔的时间太久,小豆子已经只认福利院的工作人员了,不肯给不相熟的人抱。
说不清是什么感觉,自己养了很久的孩子忘了自己,这滋味多少有点戳人心。
可这就是孩子,他们天真烂漫,他们还没有像成年人那样拥有那么长久的记忆。所以他们可以很容易忘掉很多东西,开始自己的新生。
这也许是老天对那些有着不行过往的孩子的恩赐吧。
小豆子这边算是没了牵挂,任娇娇也能放心去京城读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