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枕知道他哥这是要眼过一过:“行。”
“还有,”童枕看了眼何良柱,见后者在自己瞪视下后退好几步,他才满意收回视线,“年前到期的钱我这两天都已经取到了,剩下一些是还没到期的,我还没要。”
他们把借钱出去给人周转做生意,按理是不能提前要的。
没这规矩。
“哥,你现在很缺钱吗?我这手头还有点。”
“不差你这点。”
邝深的钱虽不在手里,但他心里都是有数。
“这事你心里有数,到期之后就别在往外出了。指不定什么时候咱们就用上钱了。”
童枕唯一的优点就是听话,听他哥的话:“我记着了,哥。”
这一年的除夕是二十九,江芝干到除夕腊月二十八上午,下午给工人核算完工资就开始放了假。
除了守院子的颜凛,人走的就只剩了江佑。
江芝跟江佑在屋里算钱,颜凛带糯宝去门口放炮。
除去本钱和分给郇米的钱,剩下的钱已经过了四位数。然后,她又按着商量好的跟江佑二八分成,即使这样,她到手的钱也堪堪过了千。
这才一个月多点。
江佑手里的钱也有了两三百。
钱真的到手里了,江佑拿着钱数了三遍,恨不得一张一张地摊到桌面上数,特财大气粗。
“妹子,说吧,你想要啥。”
江芝比他好点,也是脸红扑扑地,端着手边的杯子猛灌了口凉水,才慢慢平复了心里的澎湃激动。
“啥也不要,二哥,你快回家吧。今天放假,你也早点回去休息。”
“休息啥啊,有这么多钱怎么着不也得买点东西带回去。”江佑把钱先塞到口袋里,又觉得不放心,掏出来拿纸包着又给塞到了内兜。
“走,带你和糯宝去买鞋。”
江佑成天穿着江父不要的布鞋,走了一个多月,鞋底都打了补丁。
“不要。”
自己又不是没钱。
她重新对了一遍账本后,知道郇米现在还没回来。她又拿铅笔分郇米钱的后面做了个小记号,隐在背后图画一角。
倒不是不信任颜凛,也不是不相信大院弟兄们,主要就是没见过钱,还是那么一大笔钱。
但凡涉及到钱,江芝一向是多个心眼。
她只能对从自己手里出去的钱负责。
分完钱,清完账,江芝把账本和余钱都托颜凛转交给郇米。
江佑乐开了花,抱起糯宝亲了口:“走,舅舅给糯宝买新鞋去。”
江芝没拦住,江佑抱着糯宝就跑在了前面。最后也没拦住江佑给糯宝买了个小童跑鞋。
漂亮的小白鞋,旁边还绣的有花,这可把糯宝美坏了。回去的路上也不用人抱,走两步都要低头看看自己白鞋。
“你不买点东西?”
江芝相中一件京市来的羊毛大衣,驼色的,料子很好。
价格也很美丽,六十多,还不还价,比她之前在大院看的那个沪市褂子还要贵的多。
江芝试了又试,最后一咬牙,一跺脚,花一张大团结买了个大衣里面配的羊毛打底衫,又买了条新款仔裤。
确实太贵了,贵的江佑都开不了买的口。
江芝觉得自己还是一会儿去大院拿之前看中的沪市褂子,那款就很好,跟这个比起来简直是物美价廉。
还有进价可以拿,简直不要太划算。
再者,毕竟是有了孩子,到底还是不一样。
江芝倒没有像未出嫁之前那样买不到喜欢的衣服就沮丧,反而还兴致勃勃给糯宝挑了件过完年穿的小粉外套,又给她配了个小裤子和小包包。
美的小糯宝穿上都不愿脱下,让江芝费劲儿哄了好半天。
也不知道像了谁,臭美的不要不要的。
最后临走的时候,江芝也没忘邝深,包了店门口橱窗里的黑色外套,价格没有高到离谱。
“不再给自己买点?”
“不买了,留钱回去找木工打个梳妆台,按个大镜子。”江芝最后给如许扯了点细布,又称了点果子,给家里的小朋友们买了两袋奶糖和两盒蜡笔,“再买下去,可省的邝深不知道我赚了多少钱。”
江佑买了点肉,看她的眼神霎时变得很奇怪:“邝深,还不知道你赚了多少钱?”
“当然不知道,我跟他说我来给你打工,一天五块钱。”想到这,江芝有些发愁自己手里提的东西,“价格好像超了点。”
没事,回头她就跟邝深说是自己往里添补的。
实在不行,江芝看向江佑,也能说是她哥给买的。
“你别这样看我,我有点害怕。”江佑叹口气,苦口婆心劝她,“都是夫妻两的,你有什么瞒他的。”
“也不是瞒吧,他也有很多事情没告诉我啊。再说了,我自己的生意,我努力挣的钱,我为什么要让他知道这么多?”江芝怀疑,“二哥,你到底是哪儿边的。”
江佑扯了下嘴角,苦笑道:“当然是你这边的。”
要是邝深对这件事一无所知,江佑自是一万个赞同江芝什么都不说。可关键现在不是,他们这生意是邝深在后面一手撑起来的。
那个男人就像被她妹关在笼子里正打盹的老虎,谁都不知道他垂下的眼皮里想的是什么。
江芝没把这件事当回事跟着江佑在公社转了一个下午,期间还没忘回大院拿了之前心心念念的褂子。
看见褂子放竹筐里的时候,江芝心里真的有一种满足感。
这或许就是挣钱的意义,在遇到想要的东西时可以不再犹豫地满足自己,愉悦自己。
江佑跟江芝在公社逛了一个下午,颜凛也跟在他们前后脚离开了院子,把账本和钱转交给了童枕。
童枕没停给了邝深。
邝深翻了账面流水,一页一页翻下来,凭着惊人心算,重核了一遍账本,又过了遍手里的钱。越看越满意,略弯了弯唇角,“还挺有本事。”
童枕也没想到他们收益这么好,他哥坐着不干,光是这个进账都比他一月挣得多。
他也确实承认江芝是有点本事在身上的。
“账本没什么问题,你带回去。”邝深想起之前江芝说自己捡废品的话,手里也确实没钱,干脆从里面抽了几张,留着给家里两娇娇过年买东西,“剩下的钱你带回去补齐,再添点凑够整数。这钱不动,也不用存,直接买成黄金存起来。”
他做那个本就不是图挣钱,也没想过动江芝这点钱。
“哦。”
又是一笔支出。
姓江的真是败家,他哥按着这样挥金如土,哪儿还能攒的住钱。
果然,婚姻才是一只吞金兽。
邝深没时间理会童枕的碎碎念叨,腊月二十八,按理这天红福大队是要杀猪的。
操刀的一般就是邝深,治安队长赵武在旁边打下手。
看时间差不多了,邝深回家换了件衣服,手里的钱没在意,顺手搁在了江芝每天放包的柜子里。
也就是这一顺手,邝深在江芝面前彻底露了馅。
第67章 饺子
杀猪的那天下午, 大队提前下工。
大队里的人都是慌忙从地里回家拿盆或者瓦罐,一路抱着、跑着、挤着、凑拥着排队。
村里的小孩都拍着手聚成小堆,围在杀猪摊前, 企图从旁边捡点剁碎飞渐的肉沫。但更多的就是脸蛋上都洋溢对肉的向往。
等着家里分肉过年!
红福大队养了两只猪,按理是要给公社交一半。但今年算是受了灾,公社只意思意思要了一扇猪。
两头猪凝聚了一整个大队的心血,长得也算争气, 两头猪上称称下来也是过了四百斤。
猪刚称完下来, 大队里人就开始欢呼起来。
等大队里的人都庆祝完, 就看着村里有威望的老人手端着碗, 往两头猪上撒了点水。
然后, 大队长拿着喇叭扯着嗓子开始喊。
“杀猪!”
众人一下欢呼起来,眼睛都盯着台子上那家伙式的几个人, 眼里都流露着羡慕的目光。
早两年宰猪的时候, 有次猪没捆好,发了狂撞着了人, 还是人群里端盆的邝深站出来制服的。
从那以后,红福大队每年宰猪的活就都落到了邝深手里。羡慕也没用, 人不要命就有那本事。
邝深的本事亮在那, 大队长都不用再说些什么。
邝深天生是干宰猪的好手, 眼不花手不抖, 握着刀,一刀破命, 动作干净利落。底下一众叫好的, 摩拳擦掌等着分肉的。
何良柱暗暗在赵武后面踢他一脚。
“接血啊!”
赵武瞪他一眼, 又颠颠地拿着盆跑过去。
两头猪宰下来天都黑了,骨头都被踢的很干净, 摞在一边。
红福大队分肉不按户,而是按人头。
只要是没结婚的,十二岁以下的小孩都算是半个大人,像糯糯这种吃不了二两肉的,也能分个半个大人的量。
邝家孩子不算多,算上帆帆也才三个小孩,只能顶一个半大人的量。一大家加起来,也就算六个半人的量,人口属实不算兴旺。
分肉的时候都有治安队在维持秩序,会计坐在小凳子上戴着眼镜拿笔记人,何良柱跟赵武两人推挤着看称称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