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良柱蹲地边跟他眨眼, 顺手还从兜里给糯宝和帆帆掏了一把花生。
邝深一步跨上来,把花生给他们剥完壳。
糯宝看邝深半天, 两个小手扒着他手心,眼巴巴就等着邝深喂她这口。
小馋猫一个。
邝深剥完放手心里, 吹了吹渣, 就这往糯宝嘴里放的时候还觉得不当心, 怕她不会嚼再给噎着了。
“要嚼, ”邝深只放了一个,“用牙咬。”
糯糯是个小贪嘴的, 嚼了两下就要往下咽。
邝深都恨不得低头掰着她的小嘴巴, 按着她的牙使劲儿。
太锻炼老父亲的心脏了。
“没了。”
本来就是何良柱从仓库溜出来捎带着的, 也没几个,邝深分邝如许一多半, 剩下的几个都背过手给何良柱。
“要!”糯糯眼巴巴看了半天,费了半天劲儿就尝了个味。
当然不愿意。
扶着邝深的手站起来,往他怀里趴,一个劲儿地喊“耙耙”。
邝深心都被喊软了,抱着糯宝转身朝何良柱方向伸手,却刚好看见何良柱把剩的花生仁随手塞嘴里的画面。
“……”
邝深心觉不好。
果不其然,下一秒就听见怀里的糯宝惊天动地的哭声。
何良柱都被吓噎着了:“咳、咳咳,邝哥,这不是,咳,不吃的么?”
他可没想着抢糯宝的吃的,是真以为糯糯不吃了。
邝深也知道小孩子哭的时候越哄越止不住,但他真当了爹,他还真狠不下心。
尤其是闺女越长越像她娘,动动都牵着他的心。
他哄了糯宝半天,最后,没办法,临走的时候,还把黏在他肩膀上的小哭包给带走了。
何良柱在糯宝心里已经彻底成为了“坏叔叔”,糯宝别着身子,气哼哼地不看他。
“邝哥,嫂子干嘛去了?”何良柱思想保守,觉得只有他邝哥在做大事情。
谁家爷们出去干活动不动还带着个小的。
干吗去了?
每天早出晚归不见人,问就神神秘秘一笑。
邝深也想知道他媳妇做什么去了。
倒不是指着江芝带孩子,他是怕这祖宗再给个什么惊喜。
他把糯糯拿大衣裹着抱在怀里,几乎遮住了大半个脸,侧抱在怀里,糯糯黑汪汪的眼睛漏出乖巧的模样。
她还以为他们在做游戏。
“乖宝。”邝深低头亲在糯宝盖着大衣的脸蛋一侧,伸出食指摇了摇,“悄悄的,爸爸给你去找漂亮珠子。”
糯糯小手攥着邝深的手指,邝深也没抽出来,而是轻晃了晃,像是父女俩达成了什么协议。
江芝跑前跑后几天,也没用颜凛,自己去了大院问房子。
“你怎么来了?”葛仲拿着一卷账本出院子,迎面遇见江芝,心里还有点纳闷。
江芝现在这片都混熟了,进来也没人拦她。
江芝笑了下:“有事。”
“找童枕的?”葛仲卷起账本敲了下柱子,“不赶巧,他不在这干了。”
“他不干了?”江芝微微蹙眉。
“对,”葛仲冲她一笑,卷起的账本一下一下地敲着柱子,停了半天,还是问道,“你有什么事么?”
“我想通过你们租个门面房。”江芝手插风衣兜里,站在院门口,眼睛看向周边人,“能进去说吗?”
午后阳光透过枯枝斜斜撒在她鼻尖上,照透了她本就白如凝脂的脸庞。
她就站在那里,眉眼含笑,脸挂从容,透着势在必得的坚定。
葛仲几不可察地眨了下眼,收回目光,半侧了侧身,伸手请她进去:“这边。”
进了屋子,江芝看向他屋里挂的公社地图,也没废话。
“我想在跟办公大楼隔条街的位置,靠着公园方向的这条街上租个门面房。”
葛仲亲自给她倒水,抬眼看了下地图,高看她一眼:“那位置确实不错,现在也偷开着的有店。你想卖什么?糕点还是卤肉?”
那地方一圈都是办公区,基本单位都有食堂或者是混合食堂。上头给的有补贴,请的厨师也都有本事,饭食比一般的厂好很多。
在那干吃食生意,葛仲不是很看好。但江芝那手艺,倒也真说不准。
“都不是。”江芝轻描淡写,“想卖衣服。”
“……”
衣服生意好不好做?好做。
尤其是在大家都穿习惯了黑蓝绿颜色外,但凡有点新颖鲜艳的颜色都是被争抢的存在。
但也看脸,看运气。
不是所有人都能做起来的。
葛仲给自己倒了杯水,半移在桌子上,一口气喝了大半:“你想做这生意家里人知道么?”
江芝看他一眼,略有奇怪:“什么意思?”
好端端地生意提什么家里人?
葛仲手头里确实有房子,干脆换了种说法:“这地方的房租可不便宜。再说了,你们有货源吗?”
“有啊,”江芝转了下茶杯把手,看向他笑吟吟,“这就是我跟你另谈的生意了。”
“跟我谈生意?”葛仲来了兴趣,“说说,合资还是入股?”
“都不是。”江芝学做生意学的最深刻的一点就是在资金足够的情况下,把生意牢牢握在自己手心里,“我是想从你们这拿货。”
“拿货?二倒手?”葛仲挑了下眉,很快反应过来,笑了,“你这是准备赚我们的差价。”
“不不不,这应该是你们赚我的差价。”江芝也不想掏这个钱,但她也实在没人手没精力南北倒货。
“这就不对了,我们拿回来的衣服都能很好销掉,不用赚你这点差价。”
量大价优,这是自古以来的道理。
他们的衣服不是卖不出去,没必要赚这点。
“但你们跟我不一样,你们做的是这么大的生意。”江芝看向他,“资金肯定很重要吧。你们卖我一部分,不管赚多赚少,但至少资金回转很快。再说,一件衣服才能赚多少钱?除去你们的路费、仓储、人工,再加上咱们公社购买力你们肯定比我知道,价格定不了太高。这样一算,利润很难做到对半。”
“与其耗着兄弟们走街摆摊卖这个,倒不如让我帮你们处理一部分,利润其实差不了多少。最关键的是,你们资金回转了,也省了几天的人工和仓储,上下一加一减,其实差不多。”
葛仲看江芝的眼神彻底变了,脸上也开始认真起来,仔细思索一番。
他问:“那你一次准备拿多少件衣服?”
“照着你们的仓储量一半拼兑。”
“口气不小。”葛仲嘴上虽然这么说,但心里也真正开始把江芝当成生意伙伴。
“不妨姑且一试。”江芝信心满满。
葛仲点头:“行,如果真要这么多量的话,我只给你按着进价加两成的运费,如何?”
不可能让葛仲他们不赚钱的。
既然是做生意,那肯定是双方都要有赚头,才能有谈的空间。
江芝没还这个:“但我有个要求。”
“你先说。”
“我从你这拿走的款式,你们不能再卖。”
衣服卖的也就是一个新。
不可能江芝开着店在里面卖,葛仲的人蹲街口卖,卖的还都是同一款衣服。
他们手上的货本来大多都是码数不全的,同一件衣服的也没多少。
“可以。”
江芝看葛仲喊人过来立字据,握着小钱包的手都在颤抖:“我在你们这订这么多货,你不得送我点毛线吗?”
葛仲见她交定金时脸上带的不舍小模样,哭笑不得:“行,我送你几团。”
江芝连着签了两份字据,一份租房一份拿货。
房子是半年一租,葛仲没要押金
饶是如此,也是不小的一笔费用。
江芝手里的钱不够,又去银行取了些。
这算真是动了嫁妆本了。
葛仲见她头也不回的签了名字,不知道出于什么心情劝了句:“投这么多钱,这要是亏本了,你这几个月可就白干了。”
他现在是真的开始欣赏起江芝了。
胆大细心,果断机敏,聪慧从容,很难想象这是一个还没他年纪大的女孩。
“亏本了就再来呗。”江芝最大的底气不是来源于爹娘给的嫁妆本,也不是邝深递的后路,而是来源于自己手头上的本事。
这才是谁都收不走的东西。
“至于么?冒这么大的风险做什么?”
江芝接过收据叠起来,眉眼弯成月牙,眼尾的泪痣在残阳照耀下熠熠生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