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看起来是无所谓,也不是个什么大事。
可那以后呢?
防微杜渐,不是每次都能这么幸运,恰好掌握着尺度。万一错手,这个家就散了。
江芝回想那个已经记不清的梦,总觉得心里不够踏实。
“邝深,用合适的方式,好不好?”江芝固执地看着他。
夜晚风凉,把她吹的都有些冷,微缩着肩膀,肌肤触碰在他手臂,都有些冰他胳膊。
“傻。”邝深揽着她肩膀,把她捆在怀里,下巴放在她头顶,“放心。”
糯宝都还那么小,他怎么可能失控冒险。
小惩大诫,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他并不觉得有什么过错。
江芝跟他强调:“合法合规。”
邝深停了片刻,才明白她的意思。
他想笑她天真,可说出口的话却是沉沉承诺。
“嗯。”
他真答应了,江芝却又狐疑,抬头看他:“不许骗我。”
“不骗。”邝深手轻碰她眼尾泪痣,目光所及,是长长睫毛下,她眼底化不开的忧与情。
他心底随她睫毛而颤了下。而后,他一把把她抱起,开门进屋,笑的很痞,声音扎在她耳边,低低麻麻,“但,给点报酬。”
他信拳头、信地位、信金钱、信以牙还牙、信弱肉强食、丛林法则,信一切的荒蛮与暴力。可到最后,他最信的、最想听的也不过是一个江芝。
邝深这个人要的很多,手上握着的东西更多,可他真正求的却很少,有的更是寥寥。
三两句话,一个怕冷,便足以止住了他走向泥泞黑夜的脚步,放下了手里的罪与罚。
人,总要有些向前走的盼头。
次日,江芝起迟了,背完书,趁着邝深不在,只简单吃了两口饭就走了。
周一安排的事多,她上午要先去副食店转了下。
江芝站在大门处,看泾渭分明的左右两个厨房,都正如火如荼做着东西,又看了眼院子里晾晒的肉干,沉默些许。
“颜凛。”
“东家,”颜凛身边带了个人,帮他收钱算账,“怎么了?”
“我要是想把糕点甜食和肉类副食彻底分开做,除了把院子中间砌一堵墙,是不是还需要在院两边凿两个洞?”
“凿洞?”
颜凛着实没想到江芝会这么想,看了眼院子,犹豫了瞬,还是直言道:“东家最好不要。因为不知道墙的承重,真凿开了,可能会有房子坍塌的危险。”
江芝又看了眼院里的烤炉,也知道不靠谱。
他们院里分布着秋花的两个烤炉,绳子上都绑着腊梅需要晾晒的肉干和卤煮东西。
这怎么分,院子就那么点地方,根本分不开的。
“要真是能再有个院子就好了。”颜凛也是发愁。
傍晚附近职工下班的时候,也是他们店的高峰期。有时候,院子两边排两队都有些挤不下。
江芝眼睛微亮了下:“是个办法。”
他们刚开始做这门生意的时候,想着是跟郇米一起做,离大院近些,也好有个照顾。
但现在不一样了,生意是他们自己家的生意,跟大院来往并不多。
好歹前面有个机械厂,在往外就是城乡交界处,每逢五、十,人都是多的。腊梅的肉类副食生意能在这做的长久,主要客源都在这。
那个动不动倒是无所谓。倒是糕点铺子放这,位置就有些偏了。
毕竟同等的价格,买肉的还是比要买甜滋滋的糕点人多的多。
之前想着的以大院兄弟帮着挑出去卖为主,现在挑出去卖虽略高于店里顾客收益,但并没有达到江芝不断调整的预期。
她有意想把糕点铺子往前挪挪,放到公社中轴线附近应该生意会更好,还能省下一笔代销费用。
再加上现在要跟幼儿园做生意,江芝总想弄得再排场些,显示出糕点的价格。
说办就办,江芝脑子有着想法,立刻回屋。
颜凛看着江芝背影,也没太当回事。
买房可是个大事。
买一间房子花那么多钱,也不是一天能买好的。
他穿着旧长衣,特心安理得地进去继续帮着和面。
想着等见了童枕,有时间提一句就行。
江芝回屋后,先察看了一番公社地图,又在脑里回想这几条主干路,尤其是路口和交汇处。
等到了跟葛仲的约定时间,她走过去的时候,手里都还抱着个拿起来的公社地图。
葛仲这几天都没休息好,约她在一家自改房里的小饭馆见的面。
颜凛下午去推面粉,顺路把她送过去。
“来了。”葛仲在院里正吃饭,视线从她身上落到身后颜凛上,又收回,看向江芝,筷子放下,“吃点?”
“不用。”
颜凛环看了下院子,没有多说什么。
“东家,我先过去了。”
江芝看他一眼,点头:“好。”
颜凛走之后,葛仲才重新拿起筷子,笑了下。
“对不住,最近事儿忙,没时间吃饭。”
江芝怕弄脏自己衣服,不动声色地把凳子往外拉了下。
“没事,你先吃。”
葛仲也没跟她客气,捧着碗胡噜吃了碗面条,连汤都喝完了,才堪堪放下筷子。
看江芝微蹙眉,他慢半拍从兜里扒拉出手巾,叠成印象里的斯文样子,没什么规律地胡乱擦嘴。
“那什么,你找我是来拿货的?”葛仲不甚自在问道。
“一部分原因。”
“一部分?”
江芝总能带给他许多惊喜,就像是成衣店生意。他以为做不起来的、要赔本的,江芝非但做起来了,还做得风生水起,搞得多少搞衣服的倒爷生意都开始断崖下跌。
现在,看着还有其他想法。
他把手巾叠好放一边,重视起来:“你说。”
“三件事,第一件事是我需要一批夏装,跟之前规矩一样。”春秋季衣服穿的时间都短,江芝想提前来定一批夏装,“但这次款式,我要自己挑。”
生意做起来了,江芝手里筹码就足了。谈判都有底气。
葛仲笑,还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邝深刚开始的也是那样,一旦握着了点东西,就开始讲条件了。
这样的人天生就是个当家做生意的料子。
“可以。”
在商言商,没什么说的。
“第二件事是我想在你们要一批瑕疵衣服。”
“瑕疵衣服?”葛仲摸了摸下巴,还是第一次见上赶着买瑕疵衣服的。
他们收瑕疵衣服主要是价格便宜,好处理,回钱回的快。
江芝倒是手阔,张口就是买一批。
衣服卖谁不是卖,瑕疵衣服也不是每次都能处理完的。
挑挑拣拣的,总会有剩的。
葛仲也不想手里积压这么多衣服,钱得用在刀刃上。
“先跟你说,我那可还有不少是缺袖子断衣尾的。你要是真想要,我确实能给你个低价。”
江芝越做生意越觉得人的性子都会时不时出现一些错觉。就像他们成衣店,之前送毛线,大家都会觉得实惠,后来在他们店买衣服,也多是因为这个。
如果他们能有一批便宜的成衣,买衣服的顾客来的多了,就会认为她们家的衣服是公社最便宜的成衣。
公社有钱的是少数,绝大部分还是普通的职工。
只要能拢住他们,让他们养成习惯来自己店里买衣服,这店里的生意以后只会越做越好做。
“只要价格合适,”江芝对闻禾的手艺有自信,说出的话自带底气,“数量不是问题。”
阳光照在她脸上,本就姣好的面容上洋溢着明媚自信,破旧小院都像是因她生了光辉。
“行啊。”葛仲转了视线。
他这几年遇见的人很多,有本事的女人只见过两个。郇米算一个,江芝也是。
郇米有钱有人有底子,江芝...他看向桌边的手巾,没有再往下想。
但她们又确实不一样,像是赌桌上的老手与新客,一个是见惯看惯也用惯了各种手段;一个就是干干净净、坦坦荡荡的新客,她极守规矩,脚步抬起落地,就是一个印子。每一步都走的极其稳妥。
葛仲不去往深层方面去想,食指蘸水在桌子上写下价格:“我那还有两袋子,刚带回来的,没拆封。你要是能收,这个价格给你。”
江芝看了眼,价格比她心里预期略高。拿来当广告的衣服,没准备赚大钱。售价她都会压的很低,更别提进价。
“不大合适,每件衣服的质量和瑕疵位置都不一样。”江芝笑,“我这都算是盲定盲买,价高了。”
“那都是没拆的衣服,我们带回来也都是盲带的,定价不算高。”
“不行,我们再加工卖出去的价格肯定会比直接买的成衣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