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录取下来,咱们是不是得提前去沪市?”
他们要带着糯宝,肯定住不了宿舍。
邝深心里也有其他想法。
沪市,对他来说,读书不是第一位的,给邝庭治腿倒是。
他心里迟疑一瞬,不知道怎么开口。
“那到时候咱们提前去,看看能不能先落户口买个房子。大哥看病也需要个落脚地方。”江芝想的很清楚,“咱们走之后,我手里店铺就让爹娘盯着。”
倒不是她信不过颜凛、周阳,只是她不在的时候,得有个能拿主意的。
邝深看她一眼,而后,嘴角慢慢弯起弧度。
江芝继续跟他安排:“那这几天咱们就先把家里的钱和东西规整一下,能变现的都变现了吧。等到了沪市,花销大着呢。”
“听领导的。”
路过邮局的时候,江芝脚步停了下,把邝深手里的东西接过几样,又准备给她大哥和两个侄子寄点东西。
填写单子的时候,江芝突然想到什么。
“我还有个事要跟你说,到时候要是咱们手里还有钱的话,我想在沪市给我爹娘买套房子。”
江父一辈子都在大队待着,最远的地方可能就是来公社接秦云或者上学的她回家。
江芝没条件也就算了,有条件了,她还是希望以后自己父母离自己越近越好。
邝深不可能拒绝:“当然。”
成婚几年,江父秦云对他们小家真的没说的。
他记恩。
江芝刚刚只是象征性问了下邝深,邝深的回答影响不了她给秦云江父买房的心。
她有买房的底气,并不依靠邝深。
只是,她把邝家人当成自己亲人,愿意花钱养老、育小、治病;同样的,她也希望,不,是要求邝深也必须把她的家人当成自己的亲人。
邝深之前一直做的都不错,今天依旧没有含糊。
江芝心里挺满意的。
“那就这样说定啦,以后咱们买两个挨着的房子,方便我爸妈来住。以后,要是爹娘愿意来沪市了,咱们也可以再买一套或住一起。”
邝深心算惊人,在心里大概已经估算出了个大概花销,又估算了自己手里的货和生意,沉思一瞬,心里慢慢有了想法。
付完钱,看着工作人员贴上纸质单子,江芝心里还是挺高兴的。
她看邝深思索,怕他心里有负担,温声安慰他:“反正,时间还早,咱们慢慢奋斗还来得及。上完大学还得四年。”
不说其他,利江父退休不干的时间,那更是有的等。
再说,他们两个公社生意都开的那么好,慢慢积累,开源节流。在沪市买几套房子,是早晚的事。
她只是提前跟邝深打个预防针。
糯宝离不了她,她也离不了自己爸妈。
江父秦云不愿意也就算了,愿意来的话得有个他们自己自在舒服的落脚地。
之前在公社也就不说,离得不算远。以后去沪市,那可不是简单来家里坐一下午,就能走回去的地方。
总不能以后秦云江父去到自己闺女生活的地方,还跟个客人似的拘谨踌躇,无所适从。
江芝可受不了这个。
不过,现在说这些都还早,录取书都是个没影儿的事。
江芝高兴了一天,也跟邝深进行了简单协商后,又在家里苦等了一上午录取书。
没等到。
然后,她也就没时间了。
因为周阳已经超高效率地把新店给打扫干净了。
也就是说,他们店离开业也就差个衣服上架。时间都确定好了,就在三天后。
周阳为此还自掏腰包在店里选了套新衣服,就是想等开业那天穿的排场干练。
出差回来的第二天下午,江芝就开始带着店里的几个帮工整理仓库、配套衣服、签各种单子……通常一忙就是一整天。
每天收工结束后,江芝还得再重新看过几遍,看整体看灯光看配饰,力求没有一点突兀别扭之处。
忙碌的这几天,她又恢复了之前那种一睁眼就赶着洗漱走,晚上邝深忙完她都没回去的时候。
糯宝有时候都顾不上,都由邝深全权照看着。间或有时,邝深会每天傍晚抱着糯宝过来接她回家。
就在这样的忙碌且充实的日子里,江芝投巨资的新成衣店终于要在千挑万选的黄道吉日开业了。
开业的前一天晚上,江芝心里还不大放心,带着周阳依旧在店里核对衣服数量。
周阳比她还紧张,提前备的零钱是数了又数,开货单子拿了又拿,唯恐出了一点儿差错。
整条街都安静下来,唯有他们店还亮着灯。
邝深拎着个外套半靠门口,低头咬了根烟,静静陪着。
屋里,忙到已经忘记时间的江芝,丝毫不知道家里有份礼物正等着她去拆封。
第152章 开关
“邝哥。”
周阳出来收拾外面的小黑板, 见邝深还在外等着,打了个招呼。
邝深嘴里咬着烟,伸手挡风, 按下打火机,手掌间瞬时燃起来星星点点。
他把烟夹在指间,眉目间似有不耐:“还要多久?”
“好了好了,”周阳打小就怕邝深, 见邝深有些不耐, 也着急起来, 赶忙进屋, “这就快了。”
他自觉拦过剩下的东西, 连声催江芝出去。
“东家东家,您回吧, 这剩下的一点儿, 我来就行。您快回吧,天已经不早了。”
江芝都没说话的机会, 几乎是被他给虚虚推出来的,无奈地嗔怪门口人一眼。
“你看你一来, 周阳都不敢留我了。”
邝深掐灭指间的烟, 似笑了声。
“走, 回家。”
他伸手想牵江芝, 江芝皱了皱鼻子,嫌他身上的烟味, 不让他碰。
“臭死了。”
邝深嗓子里哼了声, 从后面盖住她手, 追了上来:“惯的你。”
他一根都没抽完,拿在手里燃了大半。
风一吹, 烟味就散了大半。
江芝不乐意他碰,挣了下,没挣掉,抬脚就要踹他。
忒烦人了。
邝深避了下,眉眼间还有些得意。
“你今天怎么了?”江芝蹙眉,忙了一天,也没兴趣再跟他闹,被他牵着走了段,还觉得邝深有些不正常,“怪怪的。”
跟个小孩似的,一点儿都没有平日里的稳重。
她轻声嘟囔,带了鼻音,像是有些感冒。
邝深把外套给她披肩膀上,感受着夜晚的风吹过他肩膀,带着将消未消的暑意。
突然想起自己走过的那么多年,却极少有这么安稳的日子,让他可以在盛夏的夜晚,什么都不用想地漫步于在长街上。
街道空无一人,他们踩着月光的影子,就这么走着,已然是他年少不敢奢望的事情。
他记得夏日酷暑,却已记不清曾经的劳作辛苦。
在这样的天气里,往日自己多是要在田间劳作或者是深山老林里追捕猎物,忍受毒虫。
潦草奔波,凑合过活。
怎么可能会有这么静谧安稳的时间,让他什么都不必做,也不用像条狗一样整日被日子驱赶过活,唯恐因为自己疏忽放松而没了命。
现在他的只需要这样静静走着,身边随着风传来的是自家媳妇身上若有若无的香甜气息,体会到了跟糯宝一样的安心。
他牵着她,像是一眨眼就能走到时间的尽头。
他嘴角轻弯起弧度,当他再回头看这么年,很多事情都随着风而被遗忘。印象最深的就是自己每次觉得坚持不下来的时候,他总会或坐或蹲在床边,看床中央正酣睡的糯宝。
小小的一团,流着他的血脉,睡的极为乖巧。
每次这样,他便开始觉得生命的奇妙。而他的一切坚持,都似乎有了存在的必要。
为了糯宝,他愿意听江芝话收手,也愿意按耐自己性子磨合生活。
他的身上像有了个开关,专门为糯宝而存在。
在那段看不见前路的日子里,他最大的愿景就是能看着糯宝长大,不会受尽欺负,也不挨饿受冻。
可时间终究善待了他,推着他走到今天,迎着满天的星河与灯光。
现在,他的身边不仅有了孩子,还有了孩子她娘。
命运似乎是在以这种方式贿赂他之前所受的所有不公。但他却可耻地心动了,放下所有阴暗不平,甘之如饴。
“回家吧,”他手不自觉收握,紧紧牵着她,“家里有东西在等你回去看。”
“什么呀?”江芝下意识接上话,而后,心里闪过念头,“是不是…出来了?”
最后几个字,几不可闻,像是从气音,很快散在风里。
“不是,”邝深憋着坏,嘴角略完起弧度,憋着坏,“是大哥寄回来的包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