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大夫也有了种豁然开朗的感觉,原本二十多种不舒服的状况,在陈凝这一番解释下,便都能说得通了。
他心里暗暗感叹,心想自己这些年怎么混的?比不上李大夫和黎东方就算了,还比陈凝差了一截……
虽然他很快调整好状态,但失落感多少还是有的。
这时陈凝已经开完了药,跟那女患者说:“大姐,你先按方吃七剂,如果对证,七剂药吃完就能有效果了。有事再过来。”
患者对陈凝很客气,因为好几个大夫都说她没病,搞得她好象撒谎一样,只有这女大夫最理解她,在这儿看病,让她找到了认同感。
因此她走的时候很客气,还说不管有没有效果,她都会过来反馈。
这人一走,陈凝这儿暂时就没别的病人了,于是她看了眼那位闭经患者,示意她过来。
“具体有哪些症状?”陈凝照常诊过脉之后便问道。
女患者刚来的时候,心里挺忐忑的,要不是孔大夫一再推荐,她根本不会找陈凝给她看。
但现在她心里的想法已经变了,她觉得这女大夫不管能不能看好,她在这儿看一次都没什么。
因此她很配合地说:“闭经半年了,手心脚心感觉热烘烘的,容易出汗。”
孔大夫在旁边补充:“前医开过清热泄火和通经活血的药,都没有效果。我给她开过疏肝温经活血的药,治了两个月,她月/经还没来。”
陈凝点了下头,翻开病历,一页一页查看。
患者以前也看过西医,这次她把西医院的检查单也带来了,其中就有激素六项的检查单。
陈凝的眼神忽然落在那张纸上,怔了一下,再次看向其中一个数字。过了片刻,她才抬头问那女患者:“你这个泌/乳素太高了,802ng/ml…正常情况下,这个数值应该在5---25之间。”
“一般情况下,女性要达到这么高的泌/乳素,那一般是在孕期或乳哺期,这个时候人体分泌出大量的泌/乳素,就是要抑制月/经产生,所以我们女性在孕中晚期和哺乳期都不会来月/经。”
“刚才我给你把过脉,你应该没有怀孕,那你现在是在哺乳期吗?”
患者马上摇头:“没有,我最小的孩子都七岁了,肯定不是哺乳期,就是闭经。”
陈凝点了点头,心知这个病人的闭经肯定跟这个激素异常有关系,当然这是西医上的说法。
像这种激素异常,有时候也表明有脑垂休瘤存在。但这位患者也不属于这种情况。
想了想,陈凝就问她:“那你有没有便干的现象,口渴不渴?”
女病人不假思索地道:“便干,真的挺干燥的。也会口渴,每天一下班就要喝两杯凉水。”
陈凝心思一动,心想这个患者大概是属于阳明热证导致的闭经。这种原因造成的闭经少见,所以孔大夫判断不出来也算正常。
因为阳明经本身就经过胸部左右两侧的那两个点(敏感词不能写,自己猜一下吧,冏),如果阳明经有内热,是有可能导致泌乳素分泌异常的。
她想了下,就说:“给你开一副中药,再配合西药嗅隐亭一起吃。”
患者见陈凝这么说,就知道这位大夫已有了判断,她还想多问几句,以便多些了解。
她就说:“大夫,我这病是怎么造成的?那个西药又是管什么的,我没听过那个名字。跟我说说行吗?”
陈凝正要解释,这时候门开了,呼吸科的丘大夫出现在门口,他脸色严肃地看着陈凝,说:“小陈大夫,你现在有空吗?”
陈凝站了起来,示意病人稍等一下,然后她走到门口,跟丘大夫说:“怎么样,是不是出结果了?”
丘大夫面上有些沉痛,点了点头,说:“是,化验结果出来了,那碗药里被人加了酚酞片。”
陈凝一听,就明白了,果然是被人加了泻药。
因为酚酞片是治疗便秘的药,对于没有患便秘的人来说,它就跟泻药无异了。
尤其是身体虚弱的小孩子,吃了这种药,泻得肯定会更厉害。
太狠毒了!
什么仇什么怨?
陈凝咬了咬下唇,沉着脸问丘大夫:“这件事果然是人为的,那你们那边现在打算怎么处理?”
丘大夫沉着脸说:“这件事我已经上报给主任,主任把所有进入过221病房的大夫和护士都叫了进去,尤其是周日当天在医院值班的人。”
说到这儿,他低声说道:“目前,我们怀疑是221病房的管床护士高慧所为,她之前跟你也发生过冲突,而且她的表现也很可疑。”
陈凝听了却有些疑惑,说:“可是不对啊,我跟她之间不过是几句口角,没有那么大的仇吧。她冒着那么大的风险,对一个患儿动手,一定是有所图的,她图什么?”
听她这么说,孔大夫心里苦笑了一下,其实这件事摸到高慧身上的时候,呼吸科的人大概已经猜出来了,这件事应该是林副院长的女儿林艳萍指使的。
虽然他们也不明白,林艳萍怎么会对陈凝有这么大的敌意,但这事几乎九成九就是真的。
一想到这儿,丘大夫心里都有些发寒,如果让他再跟林艳萍这样的人共事下去,他心里也怕。
不光是他,呼吸科有好几个大夫已经在私下议论开了,大家现在都很忌惮林艳萍,连路上碰到了,都恨不得躲着点。
但这事他没证据,他们呼吸科的人私下议论也就算了,也不好把没证据的事说给别人听。因此他摇了摇头,说:“目前主任还在审,后续可能会交给公/安处理。”
第134章
陈凝想了下, 说:“这件事我稍后会跟主任反映一下,这事涉及到住院患儿的安危,不是小事。如果不把嫌疑人揪出来, 以后再出事怎么办?一旦传出去,住院患者也会人人自危。”
丘大夫也明白,现在这个事不仅跟他和陈凝有关,还关系到两个科室。更甚者, 会关系到医院的名声。
他们呼吸科就算想把这件事按下去,在本科室进行内部解决, 也得看中医科答应不答应。
对陈凝的话,丘大夫没什么异议, 不过他还是小声跟陈凝说:“我在医院这么多年, 也没听说过这种事。我觉得这次的事是个特例, 其他正常工作的医护人员是无辜的, 希望大家不要受到这件事的影响吧。”
陈凝应了一声, 看着丘大夫离开,她这才回到办公室。
刚才她和丘大夫说话的时候,把门关上了, 说话的声音也不大, 所以那位闭经的女患者并不知道这件事。
她还记得刚才患者问的问题, 因此她一回来就跟那患者说:“你体内有郁热,损及阳明经。从而对经行所过之所也产生了影响, 导致秘乳素的分泌量大增,我觉得这就是你闭经的原因.”
“我给你开的中药可以化瘀清热通经,配合西药嗅隐亭吃一段试试。”
“至于这个嗅隐亭, 它是妇科常用的一种药,可以用来调经。当然也可以治疗其它疾病, 原理上就是通过调节这个泌乳素的分泌来控制月经出现与否。”
其实嗅隐亭还可以用来回奶,这个很多人都不知道。哺乳期女性给孩子断奶时,会胀奶,很疼,那里碰一下就疼得不行。整个过程要持续数天,可以说是一个艰苦的过程。
在这种时候,如果适量使用嗅隐亭,让泌乳素下降,那这回奶的过程就要顺利许多。
当然药物都是有副作用的,不能随便用。而且一旦用嗅隐亭来回乳,那肯定不能再让孩子来吃奶了。
眼前这位患者孩子都大了,并没有表达要生育的想法,陈凝也就没必要跟她说这个。
患者这回听明白了,她觉得陈凝说得头头是道,不像是瞎编出来糊弄她的,因此她很愿意试一试。
女患者一走,孔大夫也走了,陈凝这里暂时没有病人,她就关上门,去了徐主任办公室。
她到的时候,黎东方也在。看她进来,黎东方就跟她说:“呼吸科病房的事情,你都知道了吧?”
陈凝走过去,说:“我就是为了这件事来的。”
“主任,这件事不仅跟我一个人有关系,跟咱们中医科都有关系。现在我们科室经常跟其他科室合作会诊,如果这次的事没有个交待,那我们中医科的人再去其他科室会诊,心里也没底啊。”
“这次我是幸运,发现了碗里残余药出了问题,如果没查到那里,患者家属说不定会觉得我开的药不对。”
她并没有掩饰告状的意图,说话时杏眼一直盯着徐主任,似乎徐主任不给她出这个头,她就会继续说下去。
徐主任本来挺严肃的,见她这一副委屈的样子,不禁笑了下。然后他摆摆手,跟陈凝说:“小陈,你受委屈了。我明白,我明白,我马上就去呼吸科,跟他们主任谈谈。”
“另外我和老黎已经把这事反映到院长那里,院长一会儿也会过去,你安心工作吧。”
陈凝这才作罢,黎东方见她情绪还好,并没有受到太大影响,想来还不到影响工作的地步。
他就说:“小陈,你跟我来一下,我们俩去找梁大夫谈谈。”
陈凝一听,就知道黎东方想知道梁大夫那个堂弟的病情进展。
上次梁大夫堂弟患脉结代来求诊,梁大夫给开的是炙甘草汤,但他开的药方药量太小,陈凝和黎大夫他们全都觉得那个药量治不好病。
最后几个人商量了一下,采用了陈凝所开的药方。方子还是炙甘草汤,但药量变大了。药方上的一两都按15克来换算。
三个人一起走出主任办公室,徐主任去了呼吸科,陈凝则跟着黎东方去了梁大夫的办公室。
梁大夫这时在接诊一下病人,已经诊断完了,在写药方。他一看到陈凝和黎东方进来,脸上就露出几丝兴奋,朝他们俩招了招手,示意他们先坐着等一下。
两分钟后,他送走了患者,然后他就面带红光地跟黎东方和陈凝说:“我堂弟连服了三次药,他跟我反应,心悸乏力的现象基本上好了,感觉也很好。我给他又诊了脉,确认他脉象也趋于正常。”
“他在服药过程中也没有任何不良反应,状态不错。依我看,小陈这个药量应该是合理的。”
黎东方早就有这个预料,因此他面上并没有什么波动,平静地说:“那我们接下来就可以开始进行具体实验了。今天下班前开会,具体讲的就是这个。大家把自己手头适合用经方解决、但是治疗效果又不好的病例都提出来,咱们再跟患者联系协商,一个个试吧。”
“针对每一个接受我们治疗的患者,要建立一个回访机制,不定期对患者进行回访。在病例数足够大的基础上,我们要根据治疗结果和后期反馈,汇总出一个总结性的、可信的材料,以对我们以后的用药进行理论和经验上的指导。”
梁大夫听得心头阵阵激动,身为一个在迷雾中摸索许久的经方派医方,他很希望这次的实验能有一个良好的结果。
如果是这样,那他以后就不会一次又一次地因为无效的结果而痛苦了。
他立刻答应,说:“好,我这边马上就整理一下。”
黎东方挺忙的,这些事处理完了,他就直接回了办公室。
陈凝跟梁大夫告别后,很快就迎来了好几个患者,一直忙到中午,才闲下来。
中午她没在食堂看到林艳萍,也没有看到那个叫高慧的护士。另外两个找过她麻烦的护士一看到她就躲着走,连眼神都不敢跟她对上。
陈凝这次仍跟郑枚她们几个在一起吃饭,吃到中途,常跟郑枚在一起的那位戴眼镜女医生看了看周围,然后小声跟她们几个说:“呼吸科那边出事了,你们知道吗?我跟他们就在一个楼层,看到院领导都过去了。”
这件事院里并没有公开,郑枚还不知道呢。但她一向对一些小道消息很感兴趣,连忙催促那位女医生快点说。
那位女医生平时说话并不多,这一次她是真忍不住,迫不及待地想跟人分享这个爆炸性的消息。
“听说呼吸科那边护士往一个患儿的药里下了泻药,这事儿在咱们科都快传疯了。”
女大夫竭力压低着声音,但还是掩不住她的震惊。
郑枚连饭都不吃了,说:“不可能吧,她为什么要给孩子下泻药啊?犯得上吗?”
那女大夫看了眼陈凝,神神秘秘地说:“那你可能就要问下小陈了,听说小陈大夫给那患儿做过会诊。”
陈凝假装一脸茫然,好象她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她心想这件事她自己都没打算乱传,怎么就传得连其他科室的人都知道了?
还真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郑枚她们都盯着她,陈凝只好说:“小孩现在已经没事了,还在查,细节我也不知道。”
女大夫看了她一眼,一时不知该不该信她的话。
但她现在倾诉欲爆棚,没心思追究陈凝到底知不知道,她就接着说道:“肯定是真的,那个护士就是高慧,前几天在食堂,小枚你还跟她们几个吵过。”
“不信你看看,高慧是不是没来吃饭?我跟你们讲,林艳萍也没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