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季野就是这些人中的一员,亲眼看着他这么拼,陈凝心里有敬意,可也忍不住阵阵揪心。
她就轻轻敲了下门,季野刚开始没什么反应,估计是过于投入。等陈凝又敲了几下,他才回头,眼里刚下去不久的红血丝又泛了出来。
他回头看了眼陈凝,有些惊讶,说:“你怎么还没睡?”
陈凝无语地说:“我都睡好几个小时了,这话该我问你,你怎么还不睡?你身体不打算要了?”
季野其实已经习惯这样了,可他听得懂好赖话,知道陈凝这是在为他担心。他忙说:“马上就好了,我这就休息。最近项目在收尾阶段,要忙的事确实多一点,再过一个多月,就能轻松些。”
陈凝看他果然放下笔,开始收拾东西,看来是真的准备休息了。但她并没有就此离开,反而走了进去。
季野见她步步靠近,不知道她还打算做什么,难道是还想说他几句?
他已经做好了被她数落的准备,不曾想,陈凝靠近他后背,竟伸出双臂,轻轻地揽住他的腰,将头贴在他背后,轻轻地说:
“别生气了,我知道你担心我。”
“其实我自己也不是一点担心都没有,但我就是靠自己习惯了,不爱麻烦别人。真没别的意思,也不是不信任你。”
季野心怦怦直跳,手里的纸张差点散落一地,他把纸放回桌面,拧头看了一眼背后的陈凝,哑着嗓子说:“我现在还能算外人吗?你不麻烦我麻烦谁?你不麻烦我我也不麻烦你,那咱俩比陌生人能强多少?”
陈凝轻笑了一声,胸腔里传来轻轻的振动,传到了季野身上,季野就听到陈凝说:“好,那我们就互相麻烦好了,这次的事,你帮我吧。不把房钱要回来,我不甘心。但我这人其实也挺惜命的,还怕疼,你帮我我相信就不会有危险了。”
季野心里的郁闷和失望像一下子被融化了一样,抓着陈凝的胳膊不放,他转了个身,仍让她的胳膊挂在自己腰上,让两个人面对面相拥。他低头说:“好,我以后也会麻烦你的,到时候你别嫌我就行。”
陈凝笑:“那可不好说,太麻烦我就不管了。”
季野听出来她在开玩笑,他胸腔里满满的都是暖意,心头微动,双臂揽住陈凝,带着她往后退了一步,转了个身,让她抵在旁边的衣柜上。
陈凝还来不及反应,温热的吻就落下来,时轻时重,深深浅浅地落在陈凝唇上。
他紧实的身体挨着陈凝靠近衣柜,让陈凝全身都被一股雄性气息包裹着。陈凝心也乱了,她感觉到他的技巧比之头一次已有了明显的进步,似乎知道怎么做能更让她心乱一样。
这谁顶得住啊?陈凝承认自己也顶不住,忍不住一下下地给予回应。
“陈凝……”季野轻唤了一声,声音里似乎有点痛苦,低头在陈凝下唇轻咬了一下。
他一时激动,两手忽然抱起陈凝,把她抱到书桌上,他随之紧挨上来,想再次把陈凝固定在自己怀中。
可就在他要欺身而上的时候,他忽然像清醒了一样,硬生生地止住了身形,用两手撑着桌面强迫自己停了下来。
陈凝面红心跳地看着他,知道再继续下去,两个人之间总有一个人会忍不住。而现在明显还不是时候。
见季野忍得不好受,她抿嘴笑了下,伸手在季野短发上来来回回轻撸着,说:“静一静,一会儿就好了。”
隔了一会儿,季野总算平静了一些。他赧然看了眼陈凝,见她面上也带着欢喜,知道她也是喜欢跟他这样的,一时间心里的快乐更是无以复加。
他笑着把陈凝从桌面上抱下来,也撸了撸她脑袋上翘起来的头发,然后又轻轻拍了拍,两个人谁也不说话,眼神里却像是含了蜜水一样。
要是让肖林看到,说不定会一脸怨念地说一声:“妈的,这恋爱的酸臭味,老子什么时候能尝到?”
……
周日一大早,肖林开着带车斗的摩托车载着季野从大院出发,开往陈凝所在的县城。摩托开出没多远,肖林就真的抱怨开了:“野哥,我不都说了吗?我这摩托开得快,八点出发,九点半肯定能到县城。再跟我那老朋友汇合,十点多一点就能到小陈那个村子。你急什么?你说你处个对象都成啥德行了,这个酸臭味,呵…”
他打了个哈欠,真的是一脸怨念。他好不容易休息一天,才六点半钟就被季野从被窝里揪了出来,想睡个懒觉都不成!
有对象的人真可怕,有对象的季野也像变了个人一样。他这好哥们这他妈的要不是陷进去了,他敢把脑袋揪下来给人当球踢。
瞅这一天天不值钱的样儿?前脚对象刚走,后脚就跟去人家村子里给人撑腰去了…
就是他肖林命苦,大清早被人揪出来,还得看着人小俩口亲亲热热的,这也太费光棍了。
肖林虽然一脸抱怨,办事却不含糊,一路风驰电掣,不到九点,就到了祝家村所在的应元县城。
肖林以前来过应元县城办案,在这边一驻扎就是半个月。所以他不止对这边的县城熟,跟这边的一些同行也熟,还去一些人家里吃过饭。
所以他一到应元县城,也不用打听路,直接开着摩托,七拐八绕地,把摩托开到了当地一位叫宋阳的同行家里。
肖林进院之后,也不跟宋阳客套,直接跟他说:“宋哥,你要是吃完早饭了,咱就出发吧。我野哥担心他对象出事,她一个孤女在那边人单势孤的,怕把那一家惹急了跟她玩儿命。”
宋阳接到肖林的信之后,特意对陈凝那个房子的事做了了解,还私下走访了一些人,知道肖林说的并不夸张。
有些人为了很少的一点点钱,为了争一点点浇地的水,都可能抡起铁锹跟人拼命,而这次姓陈的小姑娘要争的,可是一个房子的钱!
那些钱,对这时候的乡下人来说,就算一家子一辈子不吃不喝,也未必能攒得下来。她想要,对方怎么能答应?
所以他也没拖延,立刻就说:“那咱们就走吧,这事儿我也了解,你们不用太担心。”
“像小陈姑娘家这种情况,妥妥的就是旧社会那种吃绝户的行为,在咱们新社会是不允许的。小陈那边又有足够的证人,事实证据确凿,又正好赶上咱们这次打击行动的风口,也就更好办些。”
“那家人要是不吐口,不服软,那我们县里也不用跟他们客气,不妨把他们树为打击的典型分子。到时候看他们还敢不敢闹?敢闹就让他们尝尝银手铐的滋味。”
第44章
几个人很快从县城出发, 先找了当地公社的同行,让他们也派了两个人跟随,一行五人到达祝家村的时候, 还不到十点。
有当地同行带路,摩托很快顺利驶入祝家村村道。刚进入村子不久,他们就看到前方有些村民都在朝着一个方向疾步走去。这时候学校已经放暑假了,村路上到处都是玩耍的小孩子, 这些小孩也在往那个方向跑,一边跑还一边喊:“要打架了, 要打架了。”
直到看到摩托车,他们才停下来, 既害怕又好奇地远远站着。
当地一位姓赵的同行叫住一个村民, 问他:“村里发生什么事了?都不去下地干活, 跑什么?”
那村民回头一看, 心里就是一惊, 说:“赵同志,出事了,陈老二家的丫头要跟陈老大一家要房子钱, 现在都在村长家院子里, 要打起来了。”
“陈老大女儿女婿专门从外村过来, 还叫了俩兄弟,这事儿大发了, 你们赶紧过去吧,去晚了怕出大事。”
季野一听,心想情况如他所料的一样, 陈老大一家果然霸道没人性。
肖林冷哼一声,看了眼宋阳, 讽刺地说:“祝家村真了不起,是非不分,颠倒黑白,欺善怕恶,村霸横行,白白住着人家长辈盖的大房子,不给房钱就算了,还招了一帮打手打人。”
“可他们也不看看要打的人是谁?那可是马上就要成为军属的人!这要是让人随便欺负了,那我看这事就没办法随便了断了。我肖林要是不闹一闹,把这事捅上去,我就不姓肖。”
宋阳知道肖林这是对赵同志他们不满,赵同志何尝不知道,但他也有自己的难处,这件事他们认为是属于遗产纠纷案,之前那姓陈的孤女并没有向地方反映这个案子,那他们就认为陈家人都默认了这个分配结果,倒也不好硬插手。
现在看来,陈老大一家的凶狠霸道蛮横无礼程度远超于他们的预料,代入一下,赵同志也感觉很气愤。
眼下那家人还要对未来的军属动手,这事要真闹到上边,很有可能会引起不小的风波,他们真承担不起责任。
赵同志就说:“肖林同志,你们放心,这件事我们一定会认真处理并及时跟进。”
肖林淡淡地说:“先赶紧过去吧,可别真出什么事。”这时候他一点都不埋怨季野一大早就把他从被窝里挖出来了。
要是再晚一两个小时到,谁知道事态会恶化成什么样?
周围的村民看见那几辆摩托车轰轰地冲向祝村长家,更是加快了速度要赶过去,好看看事情到底发生到什么程度。
季野他们赶到的时候,祝村长家门口被村民围得里三层外三层,水泄不通。还有村民站上墙头和门口的老槐树上,只为了看清院子里的动静。
而人群当中的人分站在两边,一边是陈老大一大家子,除了陈老大夫妻俩,他大儿子,女儿女婿也来了,女婿还带来了两个兄弟。除了陈老大一个十六七的幼子站在旁边,没打算加入战团,其他人都一脸仇恨地看着对面的陈凝。
牛翠芳母女俩更是气势汹汹,嘴里不停地朝着陈凝咒骂着,说到恶毒时,竟然在咒陈凝死。
季野他们拨开人群挤进去的时候,就看到陈凝和他三叔三婶被陈老大一家围在中间,明显人单势孤。胡大夫、苏金萍和几人中青年男子在中间伸臂拦着,不让陈老大一家接触到陈凝。
村长手里拿着个烟袋锅,摆手跟牛翠芳一家说:“哎哎,这事咱们坐下来好好说不成吗?打打杀杀的不合适?你看你们骂的话,像什么样子?”
牛翠芳咬牙切齿地骂道:“我就骂了怎么的?要我说,这丫头就是个丧门星,她一生下来,她妈就死了,她爸没多久也让石头把人砸没了,到后来就是她爷。这种人谁沾上谁倒霉……”
肖林听到一句句难听的骂人话从妇人嘴里涌出来,其恶毒简直令人发指。
那一家人手里还都操着家伙什,铁锹,锄头,木棒,真是有什么拿什么,这是说不过人家,没理了,还打算把人打死了事?
他妈的,他见识过太多地痞流氓恶霸了,但像这么明目张胆,无法无天的,现在还真是不太多见。
季野脸上已经阴沉得像滴了水一样,他感觉他还是低估了这一家人的恶毒,看来他以前想的解决方案对陈老大一家还是轻了。
这时,牛翠芳的大儿子喊了一声,说:“妈,你跟她废话干什么?依我看,这样倒霉的东西不如狠狠收拾她一顿,让她别再回咱们村子。免得把咱们村子都给连累了,这人霉气着呢。”
一位老人在旁边伸臂拦着他们,劝道:“话不能这么说,怎么能迷信呢?霉气不霉气的,这都是封建残余思想。陈老大你说句话,当年你爹你二弟都待你不差,你们家多少得给凝丫头一点补偿吧。”
周围有些村民也在应和,你一句我一句地插嘴,显然很多人都不认同陈老大一家的做法。
赵同志一听就知道陈老大一家这是打的什么主意。他们这是知道在理上说不过那姑娘,就想用封建迷信这一套,让村里人心里对小陈姑娘都产生疙瘩。
一般人都怕沾上霉气,要是信了他们的话,跟他们一起排挤那姑娘,他们就可以达到长期霸占人房产的目的了,这家人的用心真是歹毒啊。
县里和省城的同志还看着他呢,这时候他必须得站出来说话,因此他拨开人群,大喊一声:“都给我住口,说的都是什么话?封建残余这一套要不得,你们一家人强占人房产在先,污蔑造谣在后,简直是错上加错。”
“一个个手里都拿着家伙什,是打算把人打死吗?行啊,都目无王法了,在这地界当上土皇帝了是吧?”
看到几个穿白色制服的人出场,陈老大一家脸色陡变,先前的气焰马上就减少了一大截。他们到底是没见过世面的百姓,对于上面暴力机关的人,天然就有畏惧的心理。
陈老大儿子女婿有些慌,看了眼陈老大,见他把手里的木棒扔了,他们也赶紧丢下武器。
祝村长心里也慌慌的,他笑着迎上去,说:“赵同志,你们怎么来了?”
赵同志冷淡地说:“今天得亏我们来了,我们要是不来,这家人这是要把人打死,还要给人泼上一盆脏水啊。”
肖林在旁边冷笑道:“我看这位村长同志很擅长和稀泥的功夫嘛,作为村长,你不知道现在全市都在展开打击黑恶势力的行动吗?你们村这一家人不是黑恶份子是什么?你身为村长,不闻不问也就算了,还知情不报,你这是想让祝家村成为市里的典型吗?”
祝村长不认识肖林,但他认识季野,知道那是陈凝的对象。
这说话的同志跟季野站在一块,明摆着是为陈凝撑腰来的。原想着陈凝不过是个没人撑腰做主的孤女,他也就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没管,现在看来,还是失算了。
真要是让祝家村成为典型,那他这村长也不用干了。
他连忙说:“几位同志,陈家的事其实我一直在考量,现在也想出了几个解决方案。这不正打算拿出来跟大家说一说,一起商量下嘛。”
“刚才陈老大一家情绪太激动,我还没来得及说。”
季野看着陈凝被人围在中间,像一叶孤舟,心里说不清什么滋味。也幸好这村里还是有明白人,有些村民在自发地拦着陈老大一家,苏金萍和她三叔三婶也保护着她,她这才能毫发无伤地站在那。
季野攥了攥拳头,上前一步,冷冷地说:“祝村长,陈凝是我未婚妻,我们的结婚报告已经批了下来,回城后我很快就会跟她进行结婚登记。以后她就是我的妻子,是军属。”
“作为军属,被人欺凌,污蔑,你认为法律会容许这种事发生吗?”
“今天的事,希望陈老大一家人和村里给我们一个合理的解决方案,否则我们一定会追究到底。”
周围的村民听了季野这番话,再看着他挺拔的身影,都暗暗心惊,心想陈老二家的丫头可不是以前那无依无靠的孤女了!
以后谁要是再想欺负她,泼她污水,都得想想能得罪得起人家吗?
第45章
村民都明白的事, 祝村长怎么可能不明白?
他见季野态度坚决,又有省城和县里来的公/安在旁边监督,情知今天这事不可能再拖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