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就笑着上前,走到陈凝这一组旁边,观察了一会儿,向组里最大的成员殷翠提问:“请问你们几位都是培训班的学员吗?这个孩子他得的是什么病?”
殷翠哪想到那位漂亮的女记者会忽然向她提问啊?她在村里当赤脚大夫说话做事都很爽利,可那股爽利劲在记者面前真的提不起来。
这时那杨记者还看着她,明显在等她回话,她也不想让记者看笑话,只好硬着头皮说:“…啊,对,我们都是培训班的,我们几个是一个组的,小陈是我们的组长。”
“这孩子是福利院的,我们刚做了初步的诊断,具体的还是让我们组长小陈来说吧。”
组长?小陈?是谁啊?杨记者环顾着这几个穿着白大褂的学员,面带疑惑。
这时董壮往旁边一让,指着陈凝说:“她就是我们的小组长,她叫陈凝,杨记者您有什么想问的可以问她。”
董壮心想自己医术远不如陈凝,这时候还是把陈凝推出来为好。免得自己说错话,丢了培训班的脸。
这回的采访可是要上报纸的,哪能容许他出错?陈凝总比他靠谱点。
另外两个学员也怕记者朝他们提问,也说:“对对,小陈是我们组长,她的水平高,你有什么要问的可以问她。”
杨记者一度以为自己听错了,她只是因为陈凝年轻漂亮才对她感兴趣,刚开始也不过是想让陈凝在图片上露脸,好让拍出来的画面好看些。
可从这几个学员的反应来看,似乎这年轻女学员才是这几个人中的主心骨,是最出色的学员?
这明显不符合常理,可这么多人不可能都在瞎说吧。
她到底是见过世面的,心里虽惊诧,面上却不显,转头就和气地问陈凝:“小陈同志,既然你是这小组的组长,那你能不能跟我说说,这小朋友患的是什么病?”
这时候负责照相的记者已经跟过来,就在杨记者后边站着,随时准备取景拍照。
陈凝并没有受到摄影师的影响,平静地说:“孩子前几天受了风寒,目前还在发烧,有腹痛腹泻、气喘和咳嗽的症状,需要尽快处理,不然有可能引发肺炎。”
杨记者也不确定陈凝说得准不准,但她就是来完成采访任务的,不是来拆台的。陈凝这么说,她就当这小姑娘说得对就是了。
于是她点头,又向陈凝提问:“你们这个培训班的成员,来自于全市各个区县,大家在三院已经学习了快三个月,在这三个月的学习中,你们有什么是感触最深的?”
听了他这个问题,殷翠和董壮都不由得缩了缩脖子,心想他们刚才幸亏把皮球踢到了陈凝那里。
这个问题也太抽象了,让他们怎么回答啊?
就是拿个鞭子在他们后边抽,他们也答不出来的。
另外两个学员也是,都指望陈凝来撑场子。
这时那摄影师已经把相机举了起来,做出了随时都会拍照的准备。
孟红岩就站在旁边,他也听到了这个问题。不由替陈凝捏了把汗。
杨记者笑着,想着这小姑娘如果真答不出来,那她不如换个具体一点的问题。
但陈凝并没有给她这个机会,她的话题一说完,陈凝就缓缓地说:“要说感触最深的,就是很开心上级相关部门能提供拨款,给了我们这些学员免费深造的机会,来提高我们的业务水平。”
“我也觉得开心,能碰上彭英大夫、黎东方大夫和李成功大夫等几位认真负责的老师,经过他们的细心教导,我们这些基层医务人员的水平都得到了不同程度的提高。同样开心能遇上这些学员朋友,他们为了更好地掌握好学到的医学知识,常常学习到半夜,他们都是值得尊重的同行。”
“我们现在的情况是,国家幅员辽阔,基层仍存在着许多困难。尽管我们在努力发展着,但不管是城市还是农村,还都存在医疗资源不足的情况,能有这个机会来提高我们的水平,以后我们多少也能改善这个状况。”
“有时候,我们多治好一个病人,就能改变一个人甚至一个家庭的命运。所以这个培训班的举办,是一项造福于社会的事。”
说到这儿,陈凝点了点头,表示自己说完了。
她心想,这种场合,该说的套话总是要说的,这么说总不会出错吧。
她小嘴一张一合,一顿输出,说得董壮和殷翠哑口无言,心想这小丫头可真够能白话的,这一堆词她是怎么想出来的?
还别说,这话听起来挺好听,应该也不会出错。
杨记者也有点愣神,心说这小姑娘挺能说,举办培训班的事,经她这么一说,就上升到了一个高度。
上边相关部门知道了,都会高兴。
她甚至都可以直接把这小姑娘说的话放到她的采访稿里,改一改就能用了。
她眼神一动,摄影师心领神会,对着陈凝拍了好几张照片。
瞧这意思,他们是打算把陈凝也放到报纸上去了。
培训班的学员们早就习惯了陈凝的优秀,对她连嫉妒都嫉妒不起来。眼下能有这么一个人来当他们的发言人,他们也只有高兴的份。
陈凝觉得她都说得这么多了,采访应该差不多了。
可这时候有个三十岁左右的男人从杨记者身后站出来,往陈凝这边走了两步,看了陈凝两眼。
他的举动,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连彭大夫都往这边看了过来。
那记者戴着厚重的眼镜,面庞略显瘦削,看上去比较严肃。
杨记者看到他过来,奇怪地问他:“丘记者,你还有什么问题吗?”
那姓丘的男记者点头:“对,我有几句话想向这位小陈同志了解下。”
杨记者心中生出不妙之感,都是同事,她知道这丘记者的行事作风,这人比较尖锐,采访时问的问题有时候会让被采访者下不来台。
眼下这种情形,她并不希望丘记者为难这小姑娘,瞧这小姑娘的样子,最多不过二十,何必呢?
可丘记者却无视她警告的眼神,直视着陈凝,严肃地问道:“小陈同志,你今年最多二十吧,以你的年龄,应该是没有行医经验的,可据我所知,这个培训班招生时的条件之一就是要求招收有行医经验的同志。”
“培训班有上级拨款,招收名额有限,有不少人想进都没有这个机会。那你是怎么进入这个培训班的。这个招收过程中,是否存在暗箱操作?”
他的声音不大不小,足以让周围不少人听到。
杨记者瞬间变脸,心想你当众这么问又何必呢?就算真有点什么,也没必要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把这事儿捅出来,这样会让很多人都难办的。
彭英和黎东方等几个大夫也听到了丘记者的提问,彭英是负责人,也是他把陈凝招进来的。记者的话要是坐实了,连他都要受到非议。
彭英的脸色很不好看,黎东方在旁边见了。拉了他一把,示意他再看看,看陈凝会怎么说。
周围不少人在围观,议论声四起,培训班的人都露出愤怒的神色,都觉得这戴眼镜的记者不怀好意,在故意为难陈凝。
可这件事他们也不好解释,干着急也没办法。
也不知陈凝能不能受得了?董壮在旁边看着,真想把那记者的眼镜给打飞。
丘记者并不觉得自己有什么不对,他就认为这个女学员进入培训班的过程不正当,他作为记者,有义务把这件事揭露出来。
他觉得自己行为正当,所以可以无视别人的反应,仍咄咄逼人的盯着陈凝,明显在等她的回复。
令他意外的是,陈凝并没有任何惊慌的表现,竟然大方地打量着他,然后说:“培训班愿意破格招我,是因为我有学医天分啊!”
杨记者不禁倒吸一口凉气。心想好狂的小姑娘,居然说自己有学医天分……
但她想到刚才那几个学员的反应,就觉得,或许这小姑娘没说谎呢。
丘记者明显不信,他冷笑地看着陈凝,说:“小姑娘,这种话不能随便说的。”
陈凝认真地摇头,说:“你不信的话,我给你把个脉,看你有什么病,你就知道我说的是不是真的了。”
周围看热闹的人听了,不由想往前挤,哟嗬,这俩人这是掐起来了……
丘记者根本就不信,他总认为陈凝是背后有人,是走了后门才进的培训班。既然他要揭开这个盖子,也开了头,他就不能半途而废。
要给他看病是吧?他还不信一个二十岁的小姑娘能看出什么来。
他就伸出手腕,示意陈凝给他把脉。
陈凝并没有耽误多长时间,过了一会儿就放下手指,看着丘记者。提醒他:“我看完了,你真让我说吗?”
丘记者催她:“看出什么你尽管说好了,不过你要是看错了,那你就要给我解释解释,你这个学员资格到底是怎么来的?”
陈凝笑了笑,说:“行,先说说你的病吧。第一个,你最近应该经常失眠,后半夜才能睡着吧?”
丘记者一愣,心想这小姑娘不会是瞎蒙的吧?
这时,陈凝又说:“第二个,你有脚气。”
这时别说是丘记者本人,就连杨记者都挺好奇,他们这些同事可不知道这事。
其实有脚气真不算什么大事,有这病的人多的是,也不丢脸,但丘记者就是不想让别人知道。
围观的群众都在看着,丘记者觉得尴尬,不想承认。
他心里乱了起来,这小丫头是怎么看出来的?她还看出了什么?这回不会又是乱猜的吧?
看着周围那么多人围着,他有些急了,绷着脸摇头,否认道:“你别胡乱说,我哪有脚气?”
陈凝歪着头看他,说:“真没有啊?其实这没什么不能说的。”
丘记者:……
看着他这表情,杨记者难免会想,难道这小姑娘真说对了?
第63章
丘记者心里挣扎着, 这时候他承认也不好,不承认又怕最后露馅,那他这张脸就没地方放了。
不过陈凝并没有在这件事上纠缠下去, 平静地问他:“你还有几个方面存在问题,还想听吗?”
丘记者心中暗恼,心想这么说不会让别人认为自己身体太虚吗?
这又不是什么好事,可他这时候要是叫停的话, 反倒显得他心虚了。
他就说:“还看出什么?你尽管说好了。”
陈凝点了下头,说:“你有多年吸烟史, 时常咳痰,可能会经常有用力清嗓的动作。”
丘记者:……特么的, 这丫头是个算命的吧?连这都知道。
陈凝真是说得一点没差, 他每天都要用力清嗓, 早上刚起来那一段尤其明显。
这一点, 他家人都是清楚的, 就连一些长期相处的同事也都知道,他这次就算想否认,都没办法否认。
果不其然, 那几个报社的同事, 包括杨记者, 都惊讶地面面相觑。因为丘记者这个毛病,他们都是知道的。
丘记者面上有些窘, 顿了一顿,说:“我确实有吸烟史,不过像我样这样长期吸烟的人, 很多人都有这毛病。所以我觉得你这个判断还缺乏说服力,并不足以证明你的医术。”
陈凝:……这人怎么还耍赖呢, 输不起吗?
她本来不想在众人面前让他太难堪,说出来的都不过是无伤大雅的小毛病,也是很多人都有的。
可丘记者死活都要跟她犟下去,自己都不愿意给自己留几分余地。
如果让丘记者坐实了她是经过暗箱操作才进入培训班的,那受牵连的,不只是她一个人,彭大夫也会受到不小的影响,所以陈凝也不打算跟他客气了。
这时,报社那几个人的表情都挺微妙的,哪怕他们都是丘记者的同事,这时也都觉得丘记者实在是过分。
明明小姑娘刚才都说对了,他还狡辩。而且他很可能真的有脚气,他还不肯承认。作为跟他一个单位的人,被周围的百姓们围着,他们都跟着不自在,觉得怪没面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