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他们都是大报社的人,站在这地方,有几个人不羡慕敬重他们?可丘记者来这么一招,那些老百姓看他们的眼神都有些怪了。老百姓虽然大多没什么文化,可人家也不是傻的,会察言观色,听一会儿也能听出点问题来。
可他们这时也不好制止丘记者,只好看着事态继续发展,只希望丘记者能见好就收,差不多就得了。
杨记者看了眼陈凝,见那小姑娘的脸淡了下来,然后就听她说:“你有肝郁,可能会感觉自己身上很痒,尤其是后背。由于肝郁较为严重,导致肝郁化火,你有时会比较暴躁易怒,心情较差。”
这……报社的人你看我我看你的,心说这小姑娘又说对了啊,丘记者可不是脾气不大好嘛,也有人看到过他用后背蹭椅子,还伸手挠来挠去的,这不是痒痒是什么?
想到这些,报社的人面上都露出震惊的神情,不由看向陈凝。
他们心里都有一个疑问,那就是这小姑娘把脉真的这么厉害吗?
丘记者这时就算想否认,也掩不住脸上的惊撼,他指着陈凝说:“你你,你有什么根据?”
陈凝说:“这些东西涉及到很多专业名词,你听起来也会感觉枯燥,我就不说了。”
“丘记者,希望你能收回你之前的话,如果你打算固执己见,那我建议让彭大夫他们给你把把脉,看你是不是真有这些毛病。实话告诉你,有经验的厉害老中医,不乏有人能把得出来你这一身的问题。”
“如果你再坚持,我不介意再给你说出来两条,只要你不怕事情没办法收场。没办法,你身上毛病确实有点多。”
围观的人就看见丘记者的脸白了,不会是吓的吧?
杨记者他们离得近,听得更清楚,也知道这回丘记者是真的栽了。
这小姑娘说得又准又自信,摆明人家就是真有水平的。
什么暗箱操作走后门啊,都是子乌虚有的事儿,这妥妥的就是个人才,是人家医院自己愿意破格录取的人才。
丘记者要是再纠缠下去,再让小姑娘给他爆出来点什么,怕是他得羞得拿根面条去上吊的份了。
小姑娘选在这时候警告他,也算是没把事儿做绝。
一个报社同事见状,连忙上去相劝:“小丘,我看你就是身体不好,火气大,要不就没今天这一出了。咱回头找大夫好好给看看,等病好了脾气也就下来了。”
另一个同事也说:“你呀,好好给人小姑娘说句话,给人陪个不是就行了。依我看这小姑娘就是人家三院看中的人才,哪来的暗箱操作?”
丘记者这时也知道不能再这么闹下去了,不然最后丢脸的还是他自己。
象现在这样,他都要钻进地缝里了,如果再让这姑娘说下去,他是真的没法在同事面前混了。
他狠狠压下心里翻涌的情绪,咬了咬牙,说:“小陈同志,先前是我误会你了,我是觉得你年纪太轻,一看就是没有行医经验的,所以会有这样的猜测。现在看来,我的猜测是比较武断的,也给你造成了不好的影响。这件事我向你道歉。”
他这时候不得不道歉,因为他真的很怕陈凝再给他爆料,那他真成了大笑柄了。
陈凝神色淡淡地点了下头,说:“伟/人曾说过,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诸位记者是我们这些百姓的喉舌,在很多方面都要比我们有话语权,还希望你们在发表言论的时候,能为我们这些普通百姓着想一下。有时候,一句话就可以毁掉一个人所有的努力。”
陈凝说完这句话就不想说了,她本来没想出这个风头,只是想结业后去社区医院安静上班,好好地当她的医生。
可丘记者跳出来对她横加指责,往她身上泼脏水,那她除了站出来应对没别的办法了。
周围的人听了,都觉得这小姑娘有点冤,要不是她水平够,还有口才,今天这个锅,她就背定了!
这时现场气氛有些沉闷,杨记者挺喜欢这小姑娘的,觉得这姑娘身上存在着一股力量感。她就说:“小陈同志,你的意思我们明白,你放心,这次我们一定会本着公正客观的宗旨来撰写通讯稿的。”
“对了,小陈,刚才我听几位大夫给病人把脉治病,好多名词我们都听不懂呢。我看你语言沟通能力不错,不如你来陪我们做一下沟通,在我们不懂的时候,帮我们解释解释,好不好?”
杨记者他们这一次来,本来只是要做一次例行的采访,想着照片拍得差不多了,再简单地采访几个人,能写出来一个稿子,就算对上级有了交待。
可因为发生了丘记者的事,他们的状况多少就有点尴尬,这时候就走的话,会给群众们留下灰溜溜的印象。
杨记者同时也动了心思,觉得这采访其实还可以做得深入些,她发现这小姑娘身上就有着可发掘的闪光点。于是她就想留下,让采访再继续下去,看看能不能出一篇精彩的稿件。如果这稿子够出彩的话,说不定他们这个采访小组都会受到领导的肯定和表扬。
因此她就想出了这个主意,决定再待一会儿,并请陈凝来做陪,替他们讲解。
别的同事这时也反应过来,就招呼着那些群众继续排队看病。
这时,有两个排队的人忽然撕扯起来,一个人叫道:“哎,你这人怎么插队呢,先来后到不知道吗?往后边去,我先来的。”
另一个人像没听到一样继续站在他前面不肯让。
两个人就撕打起来。这时,被插对的中年人忽然跌倒在地,把旁边的人吓了一跳。
刚开始还有人要拉他起来,可他眼睛紧闭着,拉都拉不动,便有人觉得情况不对,喊了起来:
“大夫,快来人哪,这儿有个人昏过去了。”
杨记者一听,有情况,立刻拽了下摄影师,让他跟上,几个人向着那中年人跌倒的方向跑去。
几秒钟的时间里,彭英和孟红岩等人就已经到位了,陈凝也挤进人群,杨记者看到她过来,一边看着内圈的情形,一边问她:“小陈,你看看那人是怎么回事?”
陈凝观察了几秒,见彭英正在把脉查体,就没再往里挤,不过她还是说道:“我没机会把脉,不能百分百保证说得对,有可能是厥证吧。先看看彭大夫怎么说。”
第64章
这时彭大夫那边也诊断出了结果, 回头告诉孟红岩,说:“是厥证,你来给他做针灸治疗, 就按咱们课上总结的那一套针法就可以。”
真的是厥证?可杨记者觉得这跟中风有点像,她就客气地问陈凝:“小陈同志,我看到有人得了中风,跟这挺像的, 这真不是中风啊?”
陈凝摇头:“不是,中风一般还会伴有口歪眼斜等症状, 救治不及时的话,预后相对较差。厥证的话, 昏迷时间比较短, 醒来后也没有其他症状, 预后较好。”
这时孟红岩已经开始给病人做针灸治疗, 杨记者又问陈凝:“你们培训班的学员也可以处理这种病人啊, 那你可以吗?”
她问得客气,陈凝答得也客气,她说:“很多人都会治, 我也能治, 但我在针灸上的功力还有待高, 暂时还没有孟班长和其他几位学员做得那么好。”
说着,陈凝指了几位学员给杨记者介绍:“给病人针灸的是我们班长孟红岩, 他行医风格稳健,诊断细心,针灸技术也很不错。那边那位瘦一点的大哥叫林三木, 他家里是祖传的跌打医生,他自己常年在乡下行医, 经常翻山越岭去给人治病,是治过大病的,林大哥他嗓子特好,唱歌很好听的。”
说着,陈凝又指了指殷翠,很自然地说:“这是翠姐,殷翠,她在村里不只当大夫,还负责给人接生。在孕产妇和婴幼儿的疾病方面,她也挺有经验的。”
“还有这位是魏志刚魏大夫,他针术不错,综合实力也较强……”
陈凝介绍这些学员时,摄影师就跟在她后边给那些被陈凝点到的学员们拍下了特写。弄得那些学员心里又开心又有点不好意思,也就董壮自在点。
陈凝这一番举动再次让杨记者和她那几个同事感到意外,有这么好的表现机会,这小姑娘想的却不光是表现自己,还会特意给别人机会。这个心胸,就是比她大几十岁的人,也未必会拥有啊。
这是什么精神?这妥妥的就是集体主义精神啊!
通过这个培训班学员们之间相处的情形,他们就看到了集体主义之光、团结之光。
想到这些,杨记者脑子里又冒出一大串可写的内容,稿子还没完成,她就有预感,他们这次的采访肯定会让上级满意的。
这时孟红岩的针灸已经结束了,他把针拔下来不一会儿,病人就慢慢醒了过来,看上去确实没什么大碍,跟中风真不一样。
先前那个插队到他前边的老头这次吓坏了,怕自己再把人气出好歹来,等那中年人一醒,老头就摆着手连连说道:“我刚才真不是故意的,我不跟你挤了,你上前边排着吧,可别再气个好歹。”
旁边的人也过来劝和,一场风波很快就解除了。
杨记者注意到,有两个家属抱着一个孩子挪到了殷翠他们那边,大概是那家属也听见了陈凝说殷翠擅长给孕产妇和婴幼儿看病,她们就凑到了殷翠那边。
杨记者就说:“小陈,那边有个小朋友在哭,我们过去看看好不好?”
陈凝点了点头,走了过去。这时殷翠正在给小孩诊脉,一时半会还没出结果。陈凝就跟杨记者说:
“小孩太小,要么不会说话,要么表达能力不行,自古以来,儿科在中医界就被称为哑科,给小儿做诊断相对来说要难一些。当一个儿科大夫也要比别的科难度要大,因为问诊不好做。”
“就算是脉诊,采用的方法也与大人有区别。”
陈凝这么一说,杨记者也注意到,殷翠搭在小孩脉上的手指只有一根,果然不一样。
这时殷翠已经完成了诊断,却没有急着给孩子开方。她先伸手在孩子腹部绕圈按揉,揉了一会,又伸出几根手指顺着孩子胳膊一下一下来回轻搓,那孩子很快就停止了哭泣。
陈凝做了诊断后就给杨记者他们解释:“这孩子是积食了,生了内热,服用六神曲之类的药物可以治疗。用小儿按摩也是可以的,翠姐她那个手法叫清天河水,可以降温清热。”
陈凝的解释让记者们连连点头,这时旁边有家长问:“那孩子身体弱怎么办呢?”
陈凝就告诉他:“孩子小的话,可以捏脊,手法不复杂,坚持一段时间,能改善孩子体质,翠姐你给她演示一下。”
殷翠点了下头,就让那小孩俯卧,她两只手在孩子背上捏脊,动作确实不难,周围的群众看了,都表示学会了。
这时彭英那边过去了一个腹部严重疼痛的患者,杨记者又请陈凝帮忙解释。
说了几句话,殷翠那边就有家属在高声说话:“大夫,快给他看看,我爸他嘴张不开了,老这样下去,把舌头咬了可怎么办呢?”
现场病人还是不见减少,其他人都在忙,彭英抬头往那边看了一眼,就告诉陈凝:“小陈,你去那边处理一下。”
陈凝点了下头,立刻快步走过去,杨记者几个人不用她打招呼,就在后边跟上了。
陈凝走过去,观察了下病人的情况,发现他牙关紧咬,脸上泛红,身体僵直,情况确实挺紧急。
她不由分说,拿起桌上的针,快速朝着病人腮边刺去。针扎进去之后,杨记者就看到她用手指捻着针柄转动。
也不知病人是什么感受,但他们这些旁观者都能看的出来,病人的针感一定很强烈。因为针扎下去不一会,那病人眼泪就流下来了,脸上的肌肉都在颤抖。
家属在旁边问:“怎么样了,没事吧你?”
那人流着泪连连摆手,表示没事,可他脸上扭曲的表情却做出了相反的反应。
众人正奇怪着,就听那人说:“哎呀,好酸,太酸了,又酸又麻,这把我难受的……”
有人一时还没反应过来,心想那针感有这么强烈吗?
杨记者反应还算快,惊讶地说:“病人能说话了,他张嘴了!”
家属愣了下,也才反应过来,对啊,真的张嘴了。
这,这也太快了,就一针!
吃惊的可不知是家属,杨记者他们何尝不吃惊?
刚才陈凝跟他们说,她的针术还有待提高,不如孟班长他们。
现在回过头来再想想这小姑娘说的话,他们只想说:呵呵,小姑娘,你这也太谦虚了吧?
这时陈凝已拔了针,那病人捂着腮帮子还在喊酸,他说:“小同志,你这一针下去,这个酸的呦,我眼泪都忍不住啊,你可真有一手。”
旁观的群众也不由得朝陈凝投过去佩服的目光。
杨记者悄悄问摄影师:“刚才的画面你拍下来了吗?”
摄影师点头,给了她一个放心的手势。
这时陈凝严肃地跟那病人说:“你这病光扎这一针还不够,还得拿点药回去吃。你平时脾气应该不小吧,注意控制着点,不然以后再发病,万一治疗不及时,遭罪的是你自己。”
那病人都五十出头了,长得还挺壮实,在陈凝面前却客客气气的,连声应是。他儿子也在旁边说:“爸,你看人大夫都说了,以后你可得注意着点你这脾气。”
患者答应着,从陈凝这拿了药方走了。很快,记者们就发现,来陈凝他们这边来排队的人明显比刚才多了,大概也是觉得这姑娘医术不错。
他们拍下的素材也够了,就没再打扰陈凝和其他人,客气地告辞离开了小广场。至于那丘记者,也没再搞什么事,走的时候还跟彭英讨了张药方。
崔浩在树下站了一个多小时,直到他实在累得站不动了,才回了家。回家后,他翻出了以前当兵时的照片,一张一张翻看。
他妹妹进来看到了,还挺奇怪的,心想哥哥这几年很少看那些照片了,现在怎么又翻出来了呢?
小广场上的人直待到五点半才散,陈凝他们忙了一天,都很累,但这一次义诊,也是他们在培训班的学习生活中很难忘的一个经历,大家都挺高兴的。以致于之后的两天,他们还不时讨论起在义诊时碰到的病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