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村里来了个解放军
◎从此解放军在他们心目中有了具体的形象代言人。◎
果如老汉所说, 驴车没走多久,呈现在杨思情眼前的乡村景象跟她脑海中关于杨思情B老家的图片,重合的部分越来越多。乡道上看到的农民的脸, 也跟她脑海中的相关人物图片一一对上。
时空管理局输入到她脑海中的杨思情B的资料, 上面是带有相关图片和影像的。
这些资料烙印在她的脑海中, 无法忘记,外时空的高科技魔法就是这么神奇。
杨思情不禁摸了摸戴在右手中指的金戒指。
驴车走到农舍多的地方, 停下来,老汉问:“女娃儿, 你要去村里哪家?给额指个路,额给你们送到家里。你们这么多东西,拿不了。”
其实他送到这里就可以让他们下车,因为蓝巍那根宝贵的纸烟,他决定送佛送到西。
杨思情按脑海中的路线图给他指路。
驴车就拉着他们这对从外地回乡的小夫妻,在村里平坦的土路上慢慢走过一间间农舍。
时间已到上午十一点多, 村里能出门劳动的村民早就出门劳动挣工分去了, 剩下些老弱病残待在村里做些轻省活儿。
驴脖子上晃荡的铃铛把好几间屋里的人给引了出来,几乎都是骨瘦如柴的老人,站在门檐下看着他们走过去, 都在心里纳罕村里怎么来了个解放军?没听说哪家有出去当兵的娃儿啊?
几个脏兮兮的小孩子追着驴车蹦蹦跳跳,争先恐后地看解放军叔叔。
一两个小孩跑到驴车前头,放开喉咙大喊大叫:“村里来解放军喽……村里来解放军喽……”
杨思情一路都在烦闷,终于被小孩子逗笑,调侃解放军叔叔:“你这个super star, 我只是你的背景板。”
蓝巍正经八百地朝她挤眉弄眼。
杨思国家, 王秀兰盘腿坐在炕上纳鞋底。她听从了昨晚老姨的建议, 今天没去队里出工, 待在家里等人。
二儿子杨有钱进炕屋找她,说:“妈,外面滴人说村里来咧解放军,额想出去看。”
王秀兰一听这话,激动得大拇指被针扎了一下。
她忙不迭下炕,嘬着大拇指慌里慌张的,一时间不知道先干什么。
杨有钱再问一遍:“妈,额想出去看解放军。”
王秀兰厉声说:“看什么看,人解放军就是来额们家滴,待会儿让你看个够。”
杨有钱害怕地问:“妈,你干啥事咧,解放军要来家里抓你?”
“抓你娘个蛋,解放军是你姑丈,你小姑回来咧。去,快去山里把你哥喊回来,说小姑从大城市回来咧。”
“啊,额姑回来啦!”杨有钱撒丫子跑出去,边跑边大喊,“额姑回来啦!”
杨思情B走的时候他才两岁,几乎没有自己小姑的记忆,只看过一次杨思情B的照片。
当然,照片上的杨思情B现在已经变成杨思情的模样。
二儿子走后,王秀兰跑去堂屋,把挂在主席畫像旁边的杨思国遗像取下来使劲擦干净灰尘,再挂回去。
然后风风火火冲去小院,找到坐在木头桩子上的小女儿杨有米。
杨有米三岁,拿着根绳子在手指头上缠绕,翻花绳呢这是。
王秀兰扯走绳子丢到地上,拽着她的胳膊直接把她提起来,提进堂屋,拧条湿毛巾过来粗鲁地擦干净她的脸和手。转着她的小身子,挥着湿毛巾在她身上到处甩打尘土。
杨有米糯糯地说:“妈,额饿……”
“饿饿饿,成天就知道喊饿,三岁多咧连个猪草都不会割,就知道冲你妈喊饿。等你姑回来,找你姑喊饿去。”王秀兰凶完她,换上一张喜不自禁的脸,“死丫头真滴出人头地咧,这下子咱家要过上好日子咧。”
刚说完话,外头就传来一大堆小孩子闹哄哄的吵声。
驴车停在杨家院门口,蓝巍跳下去,掐着杨思情的咯吱窝把她抱下来,两人把板车上的东西搬下来。
蓝巍坐在板车上看不出身高,一下地,立刻引爆孩子们的眼球,围着他激动得不行,从此解放军在他们心目中有了具体的形象代言人。
蓝巍付钱给老汉,掏出烟盒再抽出两根纸烟递给他:“老哥哥,劳你跑一趟了。”
老汉高兴地咧开嘴,嘴里上下两排加起来只剩下几颗稀稀拉拉的黄斑牙:“呵呵呵,你这个后生能处。”
杨思情扯下围巾露出脸,从没关的院门往里张望,犹豫一下,开口喊道:“秀……”
“王寡妇,你家来解放军啦!”
得,小孩子帮她代言了。
王秀兰故意等在堂屋不出来,听见喊她名了,她才冲出来,眼珠子在三年未见的小姑子脸上和陌生人蓝巍脸上,来回巡逻。
最近新学了一个词:脑雾。
非常适合用来形容这些认识杨思情B的人在被时空管理局洗脑之后,见到杨思情时的脑部状态。
这种状态就是,猛一看到杨思情,脑子会有一种雾蒙蒙的感觉,云雾很快散开,露出后面杨思情的脸就是自己记忆当中杨思情B的脸。
王秀兰此刻看到的小姑子,虽有些风尘仆仆的疲态,仍掩不住由内而外透出来的白,白得发亮,像她在公社电视里殪崋看到的女演员那样光彩夺目。
再就是蓝巍,她活到这把岁数,只在电视里看到过这么好看、潇洒、威武的男人。
不由一股热血涌上脸,心脏跳动的声音震耳欲聋。
解放军她见过不少,乡里每年都会有几个复员回来的解放军,可他们都不长这样啊!
王秀兰看这对“霸王别姬”看得失神片刻,突然扑到杨思情身上抱住她,激动地咣咣捶打她的后心,嗷嗷嚎哭:“你这个狼心狗肺滴死丫头,你跑出去一了百了,你知不知道你哥因为你,被那个狗日滴杨大根(村长)家给逼死咧……留额一个人养你们杨家滴三个娃儿……”
她调动这种撕心裂肺的鬼哭狼嚎调动得非常迅速和到位,极富渲染力,目的就是要让半个村子的人都听见他们家思情回来了。
她的打,也是下重手真打。
杨思情后心被打得火辣辣的疼,用“累了,毁灭吧”的有气无力眼神向蓝团长求救。
蓝巍看她吃瘪,直想笑,幸好忍住了没有让嘴巴翘起来,只在心里暗乐。
抓着她的双肩,稍一使劲就把她从王秀兰的铁锤下剥离,手在她后背被打的地方轻柔地抚摸,边揉边低下头用眼神问她感觉怎么样?
杨思情冲他抬抬下巴,意思是:哀家凤体无恙,你的手别在哀家背上忙活了。
蓝巍:嗻!
王秀兰翻起棉袄下摆擦眼泪,瞥见地上的两大袋东西,立刻精神百倍:“进院儿吧。思情,拿上东西,领着解放军同志进屋说话。”
已经有好些个村民听见王秀兰的鬼哭狼嚎,好奇地跑过来,站在不远处观望他们这边而不敢上前。
等他们拿着东西进院,村民们就涌到院门外朝院里伸脖子,用乡里土话叽里呱啦交头接耳。
杨有米坐在堂屋门槛上玩手指,小小的一团。
三人把东西搬进堂屋放下,王秀兰粗声粗气地喊小女儿:“你姑回来咧,你快过来见你姑。”
杨有米摇晃着小身子,踉踉跄跄地跑过来,张着口呆呆地看两个陌生人,也不知道喊人。
两三岁的小孩子正是又萌又好玩的时候,可杨思情看这个小女孩缺少小孩子的灵动,心说别是个傻孩子吧。
蓝巍一把抱起杨有米,让她坐在自己的手臂上。
杨有米伸手去抓蓝巍军帽上鲜红的五角星。
蓝巍就把军帽摘下来给她玩。
王秀兰瞪眼尖刻地说她:“那是你能玩儿滴东西?快还给解放军同志!”
蓝巍手臂颠着杨有米,热情地说:“嫂子没关系,让她玩吧,你叫我蓝巍就成。”
他看着王秀兰的眼睛,让王秀兰犹如被太阳照射一般脸上发烧/骚。
王秀兰说不出话,蚊呐地应着。
她局促、紧张、不自然,又竭力想让自己在对方眼中看起来文明、雅观。干有违自己本性的事,结果就是让她看起来扭捏作态。
看来全天下的妇女同志都有健全的审美观,都知道冲蓝团长这种长得好看的男同志发花痴。
蓝巍只有刚才说话时看着她,说完话就去逗杨有米了,并未过多关注她的行为举止。
杨思情呢,在转着眼球看堂屋。
杨思情B他们家,从外面看,是破墙烂瓦的老破小;从里面看,也破败得不像样。
房梁上左一处右一处罩着蜘蛛网,四面墙壁都黑了,很多处还掉皮了,对着门的墙壁上贴张破败的主席畫像,旁边黑白相框中的男人就是吊死的杨思国。
硬要说个优点出来,那就是简洁,换言之就是空空如也——压根没有多余的东西可以弄乱这间巴掌大的堂屋。
杨思情B他们家所有的一切都在凸显一个字:穷。
而在杨家村,几乎挨家挨户的景况都跟他们家差不多的穷。
祖国广袤的大地上,坐落着不知凡几的“杨家村”。
农民越穷越劳作,越劳作越穷,这是这个年月“靠地为生,靠天吃饭”的农民走不出的困境。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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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一章 大乱斗
◎农村的寡妇,十个里面有八九个不是省油的灯。◎
杨思情B哥哥家的穷苦, 杨思情早就一清二楚,故而此刻的她身临其境,心湖也未翻起多大波澜。
她淡淡地说:“嫂儿, 帮忙把袋里的东西拿出来吧。”径自弯腰解起编织袋的绳套。
王秀兰心里暗骂她对待自己这个嫂子的态度还跟待在家里时一样冷冰冰的, 没有因为离家几年而有所融化。
杨思情B对她态度冷淡, 那是因为知道她三番五次爬灰生野种、给她哥带绿帽、挪用她辛苦攒下的工分。
杨思情则是因为不认识她,态度自然也热乎不起来。
她们两个对她的态度正好对应上了, 王秀兰也就不觉得奇怪。
王秀兰去解另一个编织袋,敞开袋口, 惊呼起来:“额滴亲娘耶,咋买这么多好东西!”
蓝巍抱着杨有米,虚心地说:“都是今天一早思情催着我在县城买的,她离家多年,回来怕你不让她进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