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拿这么多东西,杨思情有些不放心:“大爷,你真的知道杨家村吗?可别半道上把我们给扔山沟沟里。”
老汉生气:“你这个女娃咋说话咧,额咋不知道杨家村,不就是后陇沟滴杨家村么,那个村儿到处都是枣树,额又不是木有去过。”
杨思情扭头跟蓝巍说:“我们就坐这辆车吧。”又问老汉,“你后头还拉人不?”
老汉点点头:“这么大滴车,你们又坐不下。”
他再拉人的话势必会耽误时间,杨思情说:“你的车不要再拉人了,就把我们和东西拉到杨家村。”
老汉举起大拇指和小拇指,比个六:“只拉你们两个要六毛。”
谈好车费,蓝巍把两大袋东西搬到毛驴后头的板车上,再跟杨思情一起坐上去,让老汉先拉他们去小旅馆。
他们到小旅馆退了房,挥师朝杨家村进发。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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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九章 晕粪
◎给你闻闻我的男人味。◎
相较于水土流失严重的陕北, 关中平原自古就是一块适合农业种植的肥土,盛产小麦、棉花。
立春过后,漫山遍野吐嫩芽, 关中山区已然春意盎然。
群山互相挨靠着, 一头驴拉着一挂平板车缓缓走在乡道上, 向前延伸的乡道崎岖不平。
坐在板车上的杨思情,屁股连续做着颠簸运动, 浑身的肉也跟着颠簸,冰凉、潮湿、充满草腥味的空气包围着她。
蓝巍一早就把他的围巾翻出来, 折成厚厚的方块给她垫屁股。
天空灰蒙蒙的,像块大抹布,毛毛雨始终没停,下得缠缠绵绵。
老汉说停不了,要下好些天,乡里人就喜欢这天这雨, 乡里人要赶着下雨的这几天抓紧播种麦籽, 确保夏季的麦子能有个好收成。
现在是农忙时节,每村每个生产队的队员都在田里跟时间赛跑,乡道上才这么冷清。
杨思情双手插在外套口袋里, 哈着腰靠在蓝巍身上,戴着围巾一体帽,半张脸埋在围巾里面,听着蓝巍跟老汉你来我往、絮絮叨叨地唠嗑,眼睛眯成一条缝假寐。
这里的破路把她浑身肌肉抖得发酸, 心情跟大姨妈迟迟不来差不多, 根本没兴趣加入他们的聊天室。
蓝团长呢, 时时显得胸有成竹、精神面貌饱满, 就没见他皱过眉。
依她看,蓝团长是把来杨思情B老家历劫当成游山玩水,体验文化民俗村来了。
“一道道的那个山来呦,一道道水,咱们中央红军到陕北……”
老汉乍然而起的声音吓得假寐的杨思情整个屁股弹跳起来,差点后翻栽下板车。
蓝巍大掌迅速撑住她的后背,稳住她。
杨思情受惊过后就是烦躁,一扭腰,背过身去望着来路。
刚才蓝巍抽了根牡丹牌纸烟给老汉,问他会不会唱《山丹丹开花红艳艳》?
这歌是前几年流行的陕北民歌,杨思情曾说过他们那时候也流行过一阵子这歌,蓝巍就跟老汉点了这歌,旨在拍她马屁。
不想老汉的嗓门不给力,让他的马屁拍在马腿上。
老汉唱完一首《山丹丹》,开了嗓,只唱一首仍觉意犹未尽,之后又唱了《走西口》《女儿嫁》等陕西民歌。
他的唱不是唱,是拔高了嗓门大声喊,喊得还很难听,乡道的回声效果无限放大了这种难听。
他的难听跟杨思情唱歌的那种难听还不一样,杨思情唱歌难听至少还能当恐怖片背景音乐,他这个难听纯粹就是杀耳朵。
旁若无人的老汉唱得很美很投入。
蓝巍也听得很美很投入,摇头晃脑,指头在膝上打着节拍。
他认为,置身于关中广袤的乡野上,听关中口音的古朴民歌,两者相得益彰,别有滋味,不能简单的用好听、难听来判别这种乡间野趣。
遗憾的是杨思情的音乐品味和思想觉悟都没有他高,无法从老汉的破锣嗓子中找到可欣赏的点,只能肤浅的用好听、难听来判别这种野趣,而她所欣赏的野趣是和某团长一起拥抱在小旅馆的床上。
驴车上的两个男人把快乐留给自己,把不快乐留给杨思情,此处应有掌声。
驴车走到乡道岔口,另一条道上正好有辆拉粪的驴车也往岔口走过来。
老汉停下来,让干农活的乡民先过去。
拉粪的驴车上面坐的是两个插队知青,一男一女,男的赶驴,女的坐在车沿上看护几个粪桶,以防里面的粪水摇出来。
这些粪是他们天没亮就出发,从十里八乡抢回来的。
对,抢粪,一种味儿很大、意义非凡的劳动。
庄稼一枝花,全靠肥当家。
麦籽种下去需要足够的肥料养护,不然发出的麦苗会长不壮,进而耽误夏季小麦的收成,下半年冬天就会没有足够的粮食,大家伙儿就得忍饥挨饿。
所以肥料关系到农民的吃饭问题。
六七十年代的祖国几乎没有化学肥,农民种地主要靠农家肥,农家肥源自牲口和人的五谷轮回之道。
可是各个生产大队都需要农家肥,僧多粪少,可不就得靠抢的。
你不抢,粪就是别人的啦。
赶驴的男知青过去以后,回头大声说:“老乡谢谢啦!”
蓝巍听他的口音是京腔,眼中射出光芒,神采奕奕地大声问:“同志是从北京下乡插队的知青吗?”
背对他们坐的杨思情闻言扭头看过去,挪动屁股,变回到刚才依偎着蓝巍坐的坐姿。
男知青听见他的京腔,脸上也多了许多神采,用地道的京腔回道:“是啊,我北京延庆的,同志你北京哪儿的?”说完瞥一眼边上那个女同志她的一双仿佛会说话、黑白分明的水翦大眼。
蓝巍回道:“我海淀的,陪爱人回乡探亲。”垂眸笑看一眼挨着他坐的杨思情。
杨思情被他的“爱人”一说羞得更加把脸往围巾里头埋。
男知青嘻哈间正要再答,女知青捅一下他的后腰,严厉地催促:“你有完没完,赶紧走,回去后我还要进山割草,不要因为自己而耽误别人的时间!”出口的话也是京腔。
男知青小声怼她:“催什么催,我讲几句话又不会耽误你年底评先进分子。”然后恢复声调冲蓝巍说道,“同志,走了嘿。我们是杨家村一队的,我们那还有几个北京知青,晚上有空欢迎来找我们玩儿。”
杨思情心里一叮:他们是落户杨家村的知青,杨思情B的资料里面怎么没有他们?哦,他们应该是杨思情B离家之后来这边插队的。
蓝巍说:“巧了,我爱人娘家也是杨家村的。”
男知青的后腰被女知青使劲捅,他苦笑着冲蓝巍抬抬下巴,挥鞭赶驴。
既然都是杨家村的,走的路就都一样。
两辆驴车一前一后在乡道上行进,蓝巍就又和男知青聊上了。
互相介绍后得知男知青叫雷建,女知青叫王小梅,他们是七四年同一所北京高中毕业,毕业后被学校安排到陕西下乡插队。
当蓝巍说出爱人的娘家是杨思国(大哥)家时,雷建和冷淡的王小梅都像是听到什么奇异的一句话鬼故事,四只眼睛互相对视一下,再一起看向蓝巍身边的爱人,感觉活见了鬼。
他们是七四年来插队的,杨思情B已经跑出去一年,杨思国也已经吊死一年,关于杨家和村长家的恩怨,都是茶余饭后从老知青口中当作听故事一样听来的。
杨家的事算是近几年这片乡区比较轰动的事,传播范围那是相当广泛。
本来杨思情B也不是农村女人偷跑出去的个例,乡里每年都会有那么几个受不了农村的苦而离家出走的女人,谁让她的偷跑牵扯上一条人命呢。
杨思情现在顾不上两个知青的有色眼光,她已经被前面那几个粪桶飘到后面的强壮的屎尿味熏得晕头转向,只盼着两辆驴车赶紧分道走。
蓝团长居然能在这种气味的熏陶中,若无其味地跟那个男人交谈,所谓成大事者不拘小节,看来他很适合当农村女婿,事情办成后她就自个儿回京,留他在农村喂两年猪!
粪桶要运往一队的责任田,不走回村的道,杨思情总算把运粪的驴车给盼走了。掏出风油精猛吸两口,活、活过来了,世界从未如此清新。
蓝巍低下头观察她的脸色:“你连驴车都晕啊?”
杨思情呸一声:“我晕粪!”
蓝巍听笑了,把手臂伸给她:“给你闻闻我的男人味换换空气。”
杨思情拍开他的手臂,斜抬起眼死亡凝视他:“你不要在不合时宜的时候乱幽默,我心里烦得很,小心我咬你。”
蓝巍在她的死亡凝视下二话不说搂住她:“你以前是没来过农村吗?我看你这么不习惯农村。”
杨思情闻着他身上的男人味,闻屎尿味闻出来的火气消散了些:“我小时候的农村跟这里的小县城差不多,这种偏远山村怎么比得了?越往山里走,环境越苦逼,你看那些破破烂烂的泥瓦房。”她比划着坐落在视野中的农舍。
蓝巍提醒她:“你现在是杨思情B,人家说乡情难断,你不要对老家嫌这嫌那的,装得像一点。”
杨思情跟他抬杠:“别说我,就算是杨思情B本人,在首都北京待了两三年之后回乡,她估计比我这个不相干的人还要嫌弃自己老家。人一旦开了眼界,再回到穷苦的小地方,就跟身上有跳蚤乱爬一样难受。杨家村的人都知道她一心想嫁去城里才偷跑出去的,我嫌弃这里才是正常的。”
凭蓝巍的铁齿铜牙,他嘴唇后面至少有一百句话可以说出来驳斥她的话。
但是跟自己心爱的女人争这个有什么意义呢?更何况她已经因为坐驴车冒雨走这种崎岖的山路,让身体很不舒服了。
体谅她一下、体贴她一下,又不会少块肉。
蓝巍紧搂了搂她,大声问老汉:“老哥哥,杨家村快到了没?”
老汉说:“到咧,这里就是杨家村儿。”
杨思情一惊一乍:“啊,到了!”翘首环视四野,“怎么没几间房子啊?”
老汉说:“再走走房儿就多咧,女娃你看这儿到处都是枣树。”
杨思情说了句暴露她缺乏常识的话:“这些树是枣树啊。”
蓝巍拍拍她的脑袋:“我看你也应该下乡插队两年,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
杨思情后鼻腔一哼:“我穿越到这里就等于是‘下乡插队’,知青在农村干两年农活就能回城,我是把一辈子都押在这里了!”
蓝巍碰一鼻子灰:“合着我成了耽误你远大前程的恶棍。我什么都不说了,闭嘴当个安静的农村女婿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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