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她看到睁着一双明亮的眼睛,一眨不眨盯着她的小丫头时,第一时间来了兴趣,伸出手点过去,毫不犹豫道:“我要她!”
不管怎样,府里肯定不会少了大小姐的吃穿用度,所以还是一个小姑娘的大小姐,就有了傲慢又颐指气使的贵气。
而袭红蕊也是自小聪明伶俐,没少在她二爹那榨口粮,从不肯亏待自己,将自己喂得唇红齿白,圆润可爱,看起来和底下那一群鼻子拖了老长的小疙瘩蛋们一点不一样。
当她们站在一起的时候,袭母跪在地上不敢说话,深深地低下头去,仿佛一抬眼,就能看见林夫人。
看着手牵手嬉笑着跑远的两个背影,袭母陷入很深的惶恐,难道这就是血脉之间斩不断的缘分吗?
……
听完亲娘的话,袭红蕊陷入沉默,许久才开口问道:“还有谁知道这件事?”
袭母绞着手指道:“没有了,唯一知道的可能是先夫人吧,她现在已经死了……”
袭红蕊靠在椅背上,“哦”了一声。
随后又问道:“那你今天来这跟我说这些干什么?”
袭母焦急地看向她:“还能干什么,你不能杀林相啊,那有可能是你亲爹,杀了要下十八层地狱的!”
袭红蕊看了她一眼,又轻轻点了一下头:“哦。”
袭母被她这两下“哦”弄懵了,哦是什么意思,这和她想象中袭红蕊知道真相的反应不一样啊?
不由焦急地问:“你现在到底是怎么想的!”
袭红蕊抬头看了自己的亲娘一眼,缓缓伸出手,捂住自己的额头:“我现在心很乱,不知道该怎么办。”
“不过您放心,如果他真的是我的亲爹,我肯定不会杀了他的。”
……
监牢里,曾经风光不可一世的林相爷,如今已经成为一个彻头彻尾的阶下囚了。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到如今这种地步的,一着不慎,满盘皆输,手指狠狠抓在地上,眼中皆是疯狂的厉芒。
“吱呀——”
就在这时,监牢的门突然被打开,林儆远猛然抬头,想要看清又是谁来看他的笑话。
出乎意料的,进来的居然是一个女人,女人已经上了年纪,颜色残败,但很显然是精心装点过的。
看着这个女人,曾经被遗忘的记忆,一点点浮现到心头,林儆远缓缓收敛疯狂的神色,平静下来:“是你。”
听他这么说,袭母的心中顿时一喜:“少爷……哦不是林相,您还记得我?”
林儆远缓缓收敛表情:“当然记得。”
袭红蕊出在他府上,她的底细林儆远自然知道,当得知袭红蕊她娘就是和自己有过一段的通房丫头后,林儆远就开始疑惑,自己当初为什么没直接把她娘弄死。
不过袭母显然不知道林儆远心里怎么想的,立时流下泪来,走过去,将食盒放到地上,百感交集地抬头。
林儆远平静地看着她:“你是来送我最后一程的吗?”
袭母:……
她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说,只能又落下泪来,抬起头,期期艾艾道:“老爷……我有一件事,想跟你说……”
林儆远一点点听着,到最后不敢置信地抬头:“你说什么?”
袭母低下头去:“就是这样……”
她也不知道,事情怎么到了如今这个地步。
林儆远用了很长时间消化这个消息,当他理解了袭母说的话后,猛然抓住袭母的手:“真的吗,那你当初为什么不和我说,如果知道你们母子存在的话,我肯定不会让你们留在奴婢堆里吃苦的啊!”
袭母:……
她不知道该怎么说,当时的情况很复杂,不安道:“我害怕你怪我,当初……”
林儆远却老泪纵横,一把将她搂在怀里:“我怎么会怪你呢,你知不知道,你是我第一个喜欢的人,若不是夫人逼迫,我绝对不会放你走的,如果你有了我的孩子,我就可以顺理成章地把你留下了,你为什么不早点跟我说呢!”
袭母久违地被拥进怀抱,忍不住泪流满面,她也不知道自己当初是怎么想的,可能是林夫人的死把她吓住了,也可能是只有一个女儿,她不能赌林家是不是想要,当然,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就是她也不太确定到底是不是……
不过若是能重回过去,她一定会在故事的开头就说的,也不至于弄到如今这个父女相残的地步。
林儆远老泪纵横,搂着袭母泣不成声:“翠翠,你给我生了一个好女儿啊!你给我生了一个好女儿啊!”
袭母被这过于庞大的热情弄得不知所措,只能拍着他的脊背安慰他:“你放心,我一定会让你们父女重归于好的。”
林儆远这下是真喜极而泣了,天无绝人之路啊,谁知道会有这样的际遇呢,袭红蕊居然是他女儿,哈哈哈!
泪眼朦胧地拽住袭母的手:“可是我这些年愧对你们,没有尽到父亲的责任,我不知道红儿会不会原谅我。”
袭母跟着泪流满面:“你放心,这事都是我不好,是我不应该瞒着你们,那丫头一时可能会生气,等过段日子,肯定就放下了,你到底还是她的亲生父亲啊。”
林儆远嚎啕大哭,激动得宛如第一次当爹:“对,她是我的女儿,是我的女儿啊!”
主仆二人抱头痛哭许久,才平静下来,袭母擦擦眼泪,将食盒摊开,宛如少女般娇羞道:“老爷,吃点东西吧,过了今天就没事了,我会让红蕊把你放出去的。”
林儆远看向食盒,异常感动:“这都是我喜欢吃的菜,难为你还记得。”
袭母害羞地低下头去:“记得,当然都记得。”
林儆远心怀大畅,抑郁的心情一扫而空,拾起筷子尝了一口,抬起头深情道:“味道还和以前一样。”
袭母绞紧手指,害羞地不敢看他。
因为心情郁卒,林儆远自进来后就食不下咽,如今终于能敞开心怀享受酒菜了,一边吃,一边询问着袭母这些年过得怎么样。
谁还没有过少女情怀总是诗的时候,面对自己初恋男神的温柔攻势,袭母当时就招架不住了,柔情似水,说说笑笑,仿佛又成了当年的小姑娘。
等他吃完了,袭母上前去扶他:“你放心,我这就让人把你弄出去。”
林儆远满面柔情,因为几个月的牢狱之灾,他的身体变得很不好,伸出手去扶袭母,然而突然间,脸色一变。
袭母一看他神色不对,不由一愣:“怎么了……”
林儆远瞪大眼睛看着她,似乎想说什么,却只是蓦然喷出一大口血。
他似乎想竭力去抓袭母,然而最终却抓了一个空,身体扭曲地倒在地上,不敢置信地看着袭母:“你……你……”
袭母呆愣愣地看着这一幕,突然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尖叫,扭头跑出牢房,却见袭红蕊早已等在外面,笑意盈盈地等着她。
袭母终于意识到了什么,瞪大眼睛冲过去和袭红蕊对峙:“你不说不杀他的吗!”
袭红蕊将眼睛瞥向她,缓缓露出一个揶揄的笑容:“对啊,我没有杀啊,那不是你杀的吗?”
“啧啧啧,翠翠,你居然杀了你家少爷,太不可思议了,哈哈哈!”
袭母:……
“啊啊啊啊啊啊!”
一时间,袭母忘记了一切,只想像小时候一样,打死这个死丫头。
但以前年轻力壮的时候她就追不上袭红蕊,现在就更追不上了,袭红蕊宛若一条游鱼般灵活地躲避着她的攻击,只留下一连串欢快的笑声。
“啊哈哈!”
发现徒劳无功的袭母终于停下了,气喘吁吁地看着她,眼泪扑朔朔掉下来:“你怎么能这样呢!”
袭红蕊终于收敛了笑容,走过去,将她搂在怀里,神情平静地看向她:“我说娘啊,你是不是最近的好日子过够了?”
“你现在有钱有势,有我二爹,老了老了,还给我生了一个新弟弟,到底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就算我二爹人老珠黄,你不满意了,换一个年轻的我也不会拦你,但你怎么能说我是逆贼林儆远的女儿呢?”
袭母胸膛起伏地看向袭红蕊,神情很激动:“可他就是……”
“嘘。”袭红蕊点住她的唇,“不要说这样的话。”
“且不说,还不能确定是不是真的,就算是真的,身为皇后的你女儿我,又怎么可以有一个逆贼父亲呢?”
“你不是一个很笨的人,那我就和你直说了,我不怕你再给我找新爹,找多少个都一样,但是旧爹,不能留的,最好都丢掉。”
袭母:……
明明不是数九寒冬,她却忍不住打了一个颤。
抬头看着袭红蕊没有一丝表情的脸,终于忍不住崩溃起来。
从她肚子里爬出来的,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怪物啊……
……
袭红蕊很平静地让人处置掉林儆远的尸体:“对外就说暴疾而亡。”
底下人顿时领命。
袭红蕊便又开口补充道:“厚葬。”
底下人再次领命。
转身离去,这还真是一个大惊喜,袭红蕊没想到她娘身上还有隐藏剧情。
那么前世,在她死的时候,她娘像现在一样,跟她“亲爹”求情来吗?
想到这,袭红蕊忍不住一笑。
没关系,没有发生的剧情,就可以当作没发生。
只凭二分之一的概率,凭什么断定她就是林老贼的女儿,可笑。
……
随着林儆远暴病卒于狱中,剩余的林党该杀的杀,该流放的流放。
林淑妃被贬为庶人,打入冷宫,林家其他人全部削籍流放,只剩林绾和林瑶两个怀有皇室血脉的被留了下来。
日子一天天过去,十月怀胎,终于到了分娩之刻。
袭绿烟在宫里和姐姐潇洒了很长时间,但是到了林绾临产之前,还是回来了。
身后跟着一堆婢仆,严阵以待地等在产室外,等待最终结果。
宁澜看她的眼神充满了忧伤,袭绿烟不想看这种眼神,别过头不去看他,不知过了多久,产室里终于传来了消息。
稳婆兴冲冲地冲出来报喜:“恭喜世子,恭喜世子妃,生了两个!一儿一女,儿女双全,龙凤胎!”
听到这,袭绿烟长舒了一口气,有儿子了,终于有儿子了!从此之后姐姐的位置彻底稳了!
从稳婆手里接过两个新生的婴儿,袭绿烟异常开心。
宁澜听到这个消息,也微不可察地松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