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王一来,一老一少总算能停下来歇口气了。夏芍就悄声和老罗提起了上次去学习的事,“我想把笔记借给叶班长看看,要不是我,这次去学习的就是他了。”
她这还是说得含蓄,要不是宋书记非要点名常副主任,这次就是他俩去了。
“行,你给他看看吧。”
夏芍还是把那笔记给老罗看了,宫廷酥这事尘埃落定后给老罗看的。老罗当时什么都没说,只是叹了口气,过后却盯着常副主任的枣糕质量,训了对方两次。
人家没明做,他也不好明说。只是他一个做师父的不跟徒弟明说,已经能说明问题了。
第二天夏芍就把笔记带来了单位,“里面主要是这次学习的内容,还有之前厂里的糕点,你看看。”
叶大勇没想到她会给自己看这个,一愕。
“罗师傅同意的。”夏芍说,“你拿回去抄一份。”
“嗯,我明天就抄完给你。”叶大勇很郑重地接了过去,又郑重道谢:“谢谢。”
当天都没过完,又沉着脸过来找她,“笔记不见了。”
第92章 暴露
“笔记不见了?”夏芍当时正和老罗一起休息喝茶叶水,闻言蹙了下眉。
老罗也问:“你是不是放哪里忘了?再找找,反正小夏也不着急要。”
夏芍的确不着急要,她学过的东西都记在了脑子里,记笔记不过是方便整理记忆,归纳总结。可看叶大勇的表情,可不像忘了那么简单,他也不是那遇到点事就慌的毛躁性子。
果然叶大勇沉声道:“不是忘了,我们车间都找遍了,也没找到。”
“你们车间都找遍了?”这回老罗也皱起了眉。
这年代没有16开的,无论学校的教材还是商店的本子,全是32开。可32开也不小了,放在哪里一转眼忘了还有可能,全车间都找遍了却找不到,就有些奇怪了。
叶大勇也知道,因此神色很是凝重,“东西我就放在书包里,里面还有些报纸和学习资料。两锅面中间能休息一会儿,我本来准备把笔记拿出来,能抄一点是一点,抄完早点还给小夏,没想到找不着了。报纸、学习资料都在,就笔记找不着了。”
他上下班常背着个黄帆布书包,夏芍也见过。
放在书包里还能不见了,那就八成不是意外,而是人为了。
老罗已经站起了身,就是还有些想不通,“那笔记里又没啥秘方,偷那个干嘛?”
夏芍却是心里一动,“我们知道笔记里没有秘方,别人未必知道吧?”
老罗闻言一顿,和她对视一眼,立马加快脚步往外走,“这事得好好查查。”
又问叶大勇:“都谁去过你们车间,你问过了吗?”
叶大勇沉默。
这要是换做其他车间,大家一边上班一边聊天摸鱼。别说进去个人,进去个苍蝇都有人知道,更别提当着那么多人把东西拿走了,他们班忙起来却经常有些旁若无人。
老罗也知道,一看他沉默眉心蹙得更紧,“再把你们车间找一遍。”
想想又转去车间办公室,叫人,把其他几个车间也封了,全都给他找东西。
虽然太过大张旗鼓,但东西刚丢,是最容易找到的时候。这要是偷偷查,给了对方时间,对方就算没办法把东西转移走,随便找个烤炉也能毁尸灭迹。
要知道这年代的烤炉可是烧煤的,到时候再想揪住对方的狐狸尾巴就难了。
正上着班,突然就要找东西,几个车间的人都有些懵。
但听说是本很重要的笔记,众人又齐齐心里一凛。
里面不会记了什么秘方吧?不然怎么这么兴师动众,老罗和主任副主任亲自带头下来找?
不过也有人犯嘀咕。
“他们笔记丢了,上咱们这找什么?把谁当贼呢?”
“不是说叶大勇忘了放哪了,让咱们帮着找一下吗?”
“那找饼干车间和临时车间就行了,他又不爱串门,找咱们车间干什么?要我说,这种重要的东西就应该记在脑子里,怎么能写出来,这不找事呢吗……”
然而几个领导盯着,连核算员小赵也跟着一起找,四个车间找下来,根本没看到笔记的影子。
“那么大一个本,还能凭空消失了?”老罗脸色很是难看。
车主任也皱眉,“是不是方向错了?东西不是其他车间拿的,而是饼干车间的人带出去了?除了他们班,别人也未必知道笔记的事吧,我跟老常都不知道。”
东西刚拿来就丢了,还真有些蹊跷,几人都望向了夏芍和叶大勇,“你们跟谁说了吗?”
两人都摇头。
夏芍蹙着眉,“那个笔记我之前就带来过几次,也可能是被有心人盯上了。”
车主任忍不住训斥她:“你说你记笔记就记笔记,怎么什么东西都往上写?”
老罗没明说,只让找笔记,他们也以为搞这么大阵仗,笔记上是有什么秘方。
夏芍没解释,低下头,一声都不敢吭的样子。
车主任还要再训,副厂长来了,“你们整什么呢?连车间门都封了。”
“没事,有本笔记不知道落哪了。”老罗并不打算多说。
可副厂长看这架势,脸色还是一变,“不是跟新配方有关吧?你们怎么这么不小心?”他也不急着回去了,“你们还有哪没找?我跟你们一块找,赶紧的。”
“东西是在饼干车间丢的,要不再回去找找?”常副主任建议。
现在什么头绪都没有,也只能这样了,副厂长第一个点头,“那就再找找。”
老罗没反对,一群人呼啦啦又去了饼干车间。
车间里就没停止过翻找,有人踩着凳子看架子上面,还有人连烤炉的煤渣都勾出来看了。
老罗也去看了看,心里始终琢磨着到底谁最有可能。
要说是为了这次学习的内容,夏芍之前也带着,怎么没人偷,宫廷酥研究出来后就有人偷了?而且除了红香县的人,谁会这么急切地想知道配方的内容?
只是其他车间都没有,要真是被带出去,藏到哪个角落或者已经交给了别人,可就难找了。
正飞快想着,那边车主任突然道:“是不是这个?”
众人循声望去,发现他手里正捏着一个32开的小笔记本,一边问,一边还打开翻了翻,“应该就是这个,字挺漂亮的,里面还记了驴打滚、豌豆黄……”
这就找到了?
众人都有些意外,叶大勇速度快,几步就冲了过去,“还真是,在哪找到的?”
车主任指了指桌子和墙壁之间的缝隙,“就那,掉在最下面了。”
饼干班墙角的窗户下贴墙放了一个写字桌,平时用来学习个报纸文件什么的,叶大勇的军书包就放在那。副厂长看了眼,“不会是你书包没扣好,掉下去的吧?”
叶大勇没说话,眉头始终锁着。
班里人多,谁不小心碰到书包,把里面的东西掉到缝隙里的确有可能。但他记得他当时就找过了,别说写字桌和墙壁的缝隙,写字桌底下他都拿杆子扫了一遍。
叶大勇想不通,副厂长说完,自己也过来看了眼,“这后面你们没找吗?”
“找了啊。”冯小红就站在旁边,“班长当时就找了,刚才我也找了一遍,桌子都挪开了。还从底下找到两个别人掉的扣子,就在那。”一指旁边的桌面。
扣子都找到了,怎么笔记没找到?难道是卡在哪里了?
核算员小赵不管车间的生产,自然也就没有那么敏感的神经,“是不是之前找漏了?有时候急起来是这样,越急越找不着,过后不找了,它自己又冒出来了。”
这话其实是在给饼干车间的人台阶下。
事情闹这么大,结果只是找漏了,连叶大勇带班员都免不了挨批。
如果是在以往,以叶大勇耿直的性子,还真可能以为是自己找漏了。可刚听夏芍说过:“我们知道笔记里没有配方,别人未必知道吧?”他总忍不住多想。
只是东西已经找到了,现在再说什么好像都是在为自己辩解。
常副主任看着气氛不好,笑着打圆场,“虚惊一场,虚惊一场就好。小叶也是工作认真,才会过度紧张。谁想知道配方偷偷看一眼不就行了,犯不着把笔记拿走。”
这倒也是,东西一丢,闹得沸沸扬扬的,搞不好就被人抓了现行。
谁那么蠢,偷看一眼就能办完的事,非要连笔记一起拿走?
这么想着,倒真像是个乌龙了。副厂长脸上不大高兴,“下次自己找两遍,别什么都闹得这么大动静。”到底不放心,又问了一遍:“里面没啥要紧东西吧?”
“没有。”老罗缓慢地摇头。
笔记里的配方倒没什么,除了这次学习的内容,都是厂里常生产的,丢了也不要紧。但他本以为能把内鬼抓出来的,结果却是这么个结果,实在有些不甘。
听说没啥要紧东西,副厂长彻底放心了,又说了叶大勇几句做事毛躁,以后别一有点事就跟天塌了似的。
叶大勇什么都没说,倒是他们班班员有些替他不平,“明明找过了,就是没有。”
被叶大勇看了眼,又愤愤闭嘴,低头准备重新开始工作。
“既然是误会,那就都散了吧。”老罗摆摆手,“叫其他几个班也该干嘛干嘛。”
他都说是误会,车主任跟常副主任就没再说,回去安排其他车间恢复生产。
核算员小赵也回办公室了,老罗又看了眼始终没说话的叶大勇和夏芍,“行了,该干嘛干嘛。”
老头儿一走,原地就只剩下夏芍这一个外人。夏芍正准备也离开,被叶大勇沉着脸叫住,“对不起,差点就给你弄丢了,笔记你还是拿回去吧。”
夏芍没接,“没事,你接着抄,现在没什么比它更安全了。”
她眼神清透、澄澈,说话也轻声漫语,可连老罗都说这是个误会,她所传递给他的依然只有信任。叶大勇没再坚持,“以后我会注意点,把班里东西看严了。”
人家存了心盯着,除非你东西不离手,不然看得再严也没用。
不过他既然说到这个,夏芍就抬头看了眼饼干车间的大门,“叶班长,你在门上安个铃铛吧。”
“安铃铛?”叶大勇一愣。
“嗯。”夏芍抬手指了指,“就安在那,这样不管谁开门铃铛都会响。”
这倒不失为一个好办法,叶大勇神色一阵,“谢谢。”
“不客气。”夏芍没把这个当回事,已经推门出去,准备回临时车间。
外面已经恢复生产了,就是议论声不少,都在说车间神经兮兮。说叶大勇太过紧张,还是当班长的人呢,就这么毛躁,老罗怎么能把宫廷酥那么重要的配方交给他?
还有人跟夏芍打听具体情况,夏芍只是笑笑,“东西确实找到了。”旁的一句不多说。
回到临时车间的时候,老罗神色已经恢复了平静,正坐在桌边慢悠悠喝茶。
夏芍却一眼就看出了他隐在平静外表下的波澜,过去拿走了他手里的搪瓷缸子,“都凉透了,还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