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成张了张嘴巴:“你说的对,确实没什么不可接受。”
梁鸢嘴角微微上扬:“还没说完呢。据我所知,毛毛和心心今年才九岁,也就是说等你们一家三口去了后,他们二人要相依为命,这个年纪能干嘛呢?
年纪太小又没有力气,没有工厂愿意要他们。吃,吃不饱,穿,穿不暖。
成人之前怕是要乞讨为生,若是一不小心遇到什么意外,可能一命呜呼也跟你们三口团聚。
再过个几年谁还会记得张家的一家五口人,没有人祭拜没有人想念,你们会被永远留在过去的时间里。”
“不,我不信!”
梁鸢继续道:“信不信由你,可你敢赌吗?”
用命赌。
张成声音颤抖着:“我……我……”
是啊,他没了,爸妈弟弟妹妹怎么活呀。
“你连死都不怕还怕什么活着!”梁鸢定定的看着他:“活着才有希望,死了就什么都没了。”
张成目光哀哀:“可我……又能做什么呢?”
“路是人走出来的,我就不信人会被生活活活困死。”梁鸢声音变得温柔:“张哥,你我相处不多,但我听哥哥说过你是个有情有义的人。
我知道你现在很痛苦,我没法感同身受,但如果你愿意,你不用离开工厂。”
“你说什么?”张成静静地望着她:“孔厂长已经说了工厂没救,你一个小姑娘怎么说这种大话。你果然在骗我……”
梁鸢温柔细语吸引他的注意:“今年开始我一直在卖一样新的东西,目前江城的销售情况很好,我想若是工厂运作起来的话,绝对可以占领大部分市场,那么纺织工厂也能起死回生……”
她心脏跳到了嗓子眼,突然开口大喊:“陈泽屿、顾同志,快!”
几乎是一瞬间,陈泽屿和顾惊鸿一人拉住他的一个手臂,把人从栏杆上拽了下来。
方才的言论无非是拖住他罢了,梁鸢想不出法子,其他人也想不出法子,只能用这个试一试。
好在,结果是好的。
梁鸢终于松了一口气,瘫坐在地上。
其他人也才醒悟过来,原来方才错怪了梁鸢,纷纷道歉。
梁鸢摆摆手:“我没事,快去看看张哥。”
张成身体被压在地上,嘴里喃喃着:“你在骗我,你根本没什么法子!放开我,我要去死,我要离开这个鬼地方。”
“你已经死里逃生,何必说这种丧气的话。”
“别动!”
“再动我就揍你。”
张成梗着脖子:“你打啊,有本事你打死我!”
“啪”一个响亮的耳光落在他的脸上,张成不敢置信的转过头:“梁鸢,你敢打我!你他妈敢打我!”
这一巴掌使出了全力,不仅他疼梁鸢也疼。
梁鸢揉搓着手心,蹙眉道:“打得就是你。你仔细看看楼下站的人中,有多少人没了工作,有多少人家庭同样困难,可是哪个像你一样寻死觅活。
之前我还敬重你是哥哥的朋友,现在……呸!你就是个胆小的懦夫。遇到问题不去解决问题,反而制造问题,大家都在想别的出路,只有你想到跳楼的出路,你可真是个人才。”
“我能怎么办?我没有办法。”
梁鸢白了他一眼:“你是不是就会这两句话。树挪死人挪活,办法总比困难多,现在开放了,人人都可以做个小生意,哪怕摆摊卖个东西,也比在这寻死觅活强。”
“你不懂……爸妈需要我照顾,弟弟妹妹年纪也小……我哪有时间摆摊做什么生意,再说我除了在工厂做工,其他也不会啊。”
“你的眼睛和脑子是摆设吗?谁学新的东西都是从无到有,有人耗费的时间长有人耗费的时间短罢了,只要好好学,我相信没有笨人。”
“你太小了,什么都不懂……”
她怎么不懂,二十一世纪从零开始演戏,来到这个世界后从零开始售卖百货。
梁鸢懒得和他再废话:“已经和你说了这么多,至于怎么理解是你的事。不过我先提醒你一句,下次再跳楼不要这么大张旗鼓,随便找个没人的地方跳下去就好。
毕竟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自家的事都够操心的了,还要操心你……陈泽屿,顾同志,放开他吧,咱们走。”
说完,梁鸢头也不回的离开。
陈泽屿见状也跟了上去:“鸢鸢,真的不管?他会不会还跳下去。”
梁鸢摇摇头:“不管不问,该吃吃该喝喝。”
她的话陈泽屿自然听。
到了楼下,孔达华和孔达礼为首的一群人围了过来:“多谢你啊,梁同志,你救了一条人命,也救了一个家庭。”
“孔厂长说哪里的话,其实……我还不知道救没救下来。”
毕竟人还是那个死样子。
孔达华拍了拍她的肩膀:“你已经尽力了。”
梁鸢这才注意到他身边站着的竟然是上午救下来的男孩。
小鹏和小明纷纷上前喊道:“姐姐!”
孔达华诧异问道:“你们……认识?”
小鹏不好意思道:“爸爸,她就是救我们上岸的姐姐。”
最近因为工厂太忙,孔达华和孔达礼便把孩子放在老家,走之前还嘱咐他们不要玩水,结果今天一回去就听说两个孩子差点淹死,他们没忍住把孩子揍了一顿,要不是媳妇和爸妈拦着,估计现在孩子的屁股都肿了。
万万没想到竟然就是梁鸢救的人,原本对她有几分赏识,现在更是喜欢的不得了。
“梁同志,你可真是救了好几个家庭……我……”孔达华哽咽着握着她的手:“谢谢你,真的谢谢你。”
梁鸢不知所措的望着他:“孔厂长,我已经吃过你家的西瓜,所以……没必要再次道谢。”
想到了他的话,梁鸢想了想问道:“孔厂长,我们能找个安静的地方说话吗?我有事情向您请教。”
“当然可以,厂里办公室现在很安静,不如去那里谈?”
以往这个时候工厂热闹极了,此刻却安静的不成样子,梁鸢和陈泽屿并肩而行,看着如此萧条的场景,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梁鸢侧头望着陈泽屿:“如果……我做了一个比较困难的决定,你愿意和……”
话还没说完,陈泽屿便开口:“我愿意。”
“不后悔?”
陈泽屿握着她的手,摇摇头:“不后悔。”
梁鸢长舒了一口气,她想她已经知道怎么做了。
孔达华招呼他们坐下:“我给你们泡杯茶。”
“厂长,不用客气。”
孔达华笑呵呵道:“不能让你们干坐着,咱们一边喝茶一边聊。”
梁鸢直接切入主题。
“厂长、副厂长,我想问承包工厂及所有机器加起来需要多少钱?”
此言一出,二位厂长互看而后笑了起来:“梁同志,光咱们厂里大大小小的设备加起来费用都超过十几万,更别还有这么多土地,我知道你爸妈在工厂那么多年,不舍得也很正常,只是……这个事情太大,你一个小姑娘还是不要考虑了。”
“我并非头脑发热,而是深思熟虑后的结果,只不过这个结果提前了几个月而已。”梁鸢静静地看着他们:“反正你们也打算把工厂转手,倒不如转手给我。”
“这可是几十万块钱呀,不是说一说就能有的。”孔达华正襟危坐:“梁同志,我劝你还是仔细想一想。”
“我已经想了很久。”梁鸢语气坚决:“我要这个工厂,也能给大家提供工作机会,我知晓你们爱这个工厂,我也会和你们一样爱这个工厂。与其给别人倒不如卖给我,至于能不能起死回生,我只想放手一搏。”
工厂里有机器,家属院里有熟练的人工,她有设计,她的朋友有售卖的信心,如此这些加起来,她完全可以搏一搏。
赚钱的机会很多,她不想错过这次机遇。
第一百零三章
孔达华靠在椅背上, 手指轻轻敲打着桌面:“不瞒你说,去年效益下滑后我们兄弟俩根本没当一回事,做生意不就是这样起起伏伏, 谁知道将近一年的时间我们都在往里头砸钱。
这个工厂承载了我们兄弟俩几十年的心血, 不到万不得已真的不打算动它, 如今压力实在太大, 再不卖掉我们连个养老的本钱都要砸进去。
这段时间我们找了很多人, 即便降价也没有人愿意接手,你是第一个愿意要这个工厂的人。其实今天听你说这一番话我很欣慰, 因为我知道你的家人都在这里,所以你也会好好对这个工厂,问题是你一个小姑娘哪里来这么多钱?”
“厂长的意思是打算把这个工厂卖给我,但是担忧钱的问题?”
孔达华愣了几秒,很快晃着手指笑道:“你呀你呀……你说的对,与其找个陌生人接手倒不如选你, 不过几十万可不是小数目。”
他知道梁鸢当初被抱错的事, 虽不知道她的养父母具体做什么但几十万对于每个家庭来说都是天文数字, 再说梁家两口子在工厂工作了几十年,经年累月下来也攒不了这么多呀, 她一个小姑娘哪里来这么多钱。
梁鸢笑了笑, 把茶杯往他身边推了推:“二位建了工厂, 又在这里努力奋斗了这么多年,对工厂的感情自然是其他人没法比。
厂长和副厂长都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 能在这个时候出手卖掉工厂, 想必是真的运营不下去, 因为没有人和钱过不去。
明人不说暗话,所以, 我想问最低多少价格可以拿下工厂?”
不到二十岁的姑娘眼神却如此坚定,孔达华和孔达礼眼中流露出欣赏,不过他们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伸手比划了个数字:“最低二十五万。”
梁鸢但笑不语。
孔达礼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工厂很大且设备多,这个价格已经是最低价,若是旁人,我们根本不可能给出这么低的价格。”
“十八万!”
孔达礼眼皮子重重一跳,猛然喝下一口水:“梁同志,这……价格太低了,我们没法接受。”
梁鸢摸着下巴思忖片刻:“其实昨天我已经看过工厂,据我所知,这里机器虽多可都是十年前的老物件,最新的一台机器也是三年前购买。
现在外面的工厂用的都是新型机器,咱们这里的机器转不了手,而且机器需要时常运转才不至于生锈,若一天天这么放下去,估计只能当破铜烂铁卖,所以二位才会着急出手。
我给出的这个价格二位稳赚不赔,要是这么等下去……想必二位厂长并不想看到那种局面。”
她拿起茶杯静静的等待着。
空气寂静却莫名的多了几分焦灼。
许久,孔达华和孔达礼才开口:“我们可以接受这个价格,可你手里有这么多钱吗?”
她手里的确没有,不过银行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