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玥还以为什么事呢,原来是担心她的盒子蛋糕会化啊。
正要解释什么,正巧又有客人来买盒子蛋糕,不是旁人,正是苏家那位女郎。
苏女郎坐下道:“唐小娘子,昨儿我买了庵菠萝果的盒子蛋糕,我阿兄却说巧克力的最好吃,今儿我尝尝巧克力的。”
唐玥“诶”了声,神识进到甜品屋里,从保鲜仓里取出一只巧克力的盒子蛋糕。
巧克力脆皮接触铺子里温热的空气,生出一层薄薄的水汽。
唐玥把甜品呈上桌:“苏小娘子,有些凉,请慢用。”
盒子蛋糕很完整,没有一点坍塌的样子。
嫣娘奇怪道:“咦?保存这般好。”
唐玥笑道:“谢嫣娘特意来提醒我,我又不是崔二娘,怎么可能让甜品化掉。”
嫣娘虽然不知道这是怎么做到的,却放下心来。
看来遭殃的只有崔二娘了,那盒子融化了,谁还会买?这么贵的成本,又要打水漂喽。
铺子里的客人吃着凉凉甜甜的盒子蛋糕,反观门外的崔二娘,都要哭了。
她单知道打发奶油费劲,足足打了半夜的奶油,才做了这么几个盒子蛋糕。
可不知道这奶油还会融化啊!
这会儿在太阳下一晒,奶油撑不住坍塌下来,整块蛋糕都散了,有的奶油甚至流下来,流在台面上,淌得到处都是。
她急的不知道怎么办好,抬头去看唐玥的铺子。
正好看到一个年轻的女郎坐在桌前吃盒子蛋糕,蛋糕精致,女郎吃得也优雅。
为什么唐丫头的奶油一点都没融化?
崔二娘想不通,只觉得头顶太阳很让人烦躁,生了一身黏腻的臭汗。
苏女郎用完一块巧克力盒子,心满意足得很:“唐小娘子手艺真不错,心思也巧,这蛋糕竟然凉凉的,十分爽口,方才经过对面那甜品摊子,那蛋糕都化了,歪七八扭的。”
唐玥笑道:“给客人吃的甜品,一定吃最好的。”
嫣娘又是感慨又是赞叹:“总算知道阿玥的生意为何这么好了。”
苏女郎临走前不仅给了甜品钱,还多给了赏钱,她吃的满意,赏钱给的不少。
唐玥掂量着沉甸甸的铜板,感慨道:“苏小娘子竟这般有钱。”
嫣娘瞧客人走远了,才惊讶道:“你竟不知道长安苏家?”
唐玥茫然地摇摇头,跟旁人头一次问她竟不知道裴郎君时一样茫然。
嫣娘不愧是万事通:“苏家可是长安四大家族之一,和裴府齐名,刚才那位女郎姓苏,应该就是苏家的女儿了,怎会缺了钱用?”
唐玥睁大了眼睛。
嫣娘很是兴奋,坐下来滔滔不绝道:“你有苏女郎这样的客人,一定要好好笼络住。”
唐玥还算淡定,女郎什么身份都好,皇亲贵戚或是平民百姓,只要是她的客人,都会一视同仁。
为了不扫嫣娘的兴,还是答道:“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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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恒最近多了个不成文的任务——事无巨细向裴泠汇报唐玥的境况。
之所以说“不成文”,是因为裴泠从未给他派过这个任务。
可他又不得不把这当成任务,因为每次和裴郎君说起唐小娘子的事情,裴郎君都听得饶有兴趣,偶尔还会主动问上几句。
这就很耐人寻味了。
以前裴郎君什么时候主动关注过旁人?
方恒在主子身上八卦这件事上,十分积极主动,不待裴泠交代,就把所有和唐玥有关的事,全都打探来了,回来细细讲给裴泠听。
裴泠也不嫌他话篓子了,边吃甜品,边安静地聆听。
方恒不仅有做探子的潜质,还有说书的潜质,什么“贪心邻居陷害摊车事件”、“收买酒楼肆厨仿造甜品事件”、以及“肆厨和收买之人吵起来了事件”,说得那叫一个精彩纷呈。
末了,还要加上自己的评价:“唐小娘子也够多灾多难的。”
裴泠放下碟中的甜品,淡声道:“她每回都逢凶化吉了。”
方恒睁大了眼睛,乖乖,这还是裴郎君头一回为别人说好话吧?
虽说唐小娘子每回都反击地漂亮,可他就是要反驳:“上次摊车事件,要不是主子让我出马……”
说着说着就不说了,因为他记得,那次即便没有他们,也有林征为唐玥做主。
他嘟囔道:“这么看来,唐小娘子还真是个聪明伶俐的人儿。”
裴泠“嗯”了声:“学着些。”
方恒:“……”
他不够聪明伶俐吗?
“郎君既然对唐……对甜品这么感兴趣,干脆自己去唐小娘子的铺子吃呗。”
裴泠若是去哪家铺子,必定有一堆姑娘争相去买“同款”,为了避免这种情况发生,也是性子使然,一般不怎么因私事出门。
方恒满以为郎君会拒绝。
谁知,裴冷起身前,留下一句:“等忙完这阵。”
方恒慢慢勾起八卦的嘴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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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日,铺子里来了个新面孔,花白头发,瞧着有五十来岁的样子,穿着青紫衫。
唐玥认脸儿快,回头客一般都能记个脸熟,今日这位却是脸生。
紫衫长者一进来,就将铺子环视一圈,最后目光落在价目表上,徐徐开口问:“小娘子,你这么小的年纪,能做这么多点心?”
唐玥敬对方年长,行了个叉手礼:“劳长者垂询,这些甜品的确都是儿做的。”
那老者捋了捋胡须,淡然道:“既然都是小娘子做的,便给某上一样拿手的吧。”
唐玥无所谓最拿手的点心,每样做的都很好,便问:“敢问长者口味。”
老者找了个位置坐下来:“莫要太甜。”
唐玥了然,挑了松软的芝士蛋糕,用三角刀铲进瓷盘中,配上白瓷汤匙,给老者呈上。
紫衫老者低头觑了眼盘中之物,淡黄色泽的三角柱形状,瞧着像面包,又比普通面包颜色更柔和了些,倒是很合眼缘。
相比于铺子里浓郁的香味,眼前这款甜品并没有扑鼻的香气,散发着独特的味道。
他手持汤匙,挖了一勺送进嘴里。
软,比普通糕点更柔软,在口中翻转时舌头像进了温柔乡。
香,若说闻起来味道淡淡,那便是香味全隐藏在期间,只有等亲口咬上一口,才知道有多香,且那香味鲜咸,并不甜腻,比普通甜品更是多了不一样的浓郁。
湿,一般的糕点是蓬松干燥的,这道却不同,吃起来是湿润的,舌头一抿,几乎能按压出汁水。
老者从未尝过这样好的味道,这样奇妙的口感,原本只是抱着尝一尝的想法,谁知尝过之后就欲罢不能,一口连着一口吃起来。
他吃完一块,竟没吃够,从怀里掏出荷包,豪放地一挥手:“小娘子,再来一块,你这有什么饮子,也一道上来!”
唐玥被老者豪放不羁的模样逗乐,刚要再盛一块芝士蛋糕,又听到一道熟悉的声音。
“唐小娘子,我又来了,没错,我逃学来的。”
这是苏郎君的声音,尚未等唐玥抽出空来招呼,就听见苏承跟被踩了尾巴似的失声叫到:“刘司业?!”
司业?唐玥隐约记得,国子监的校长被唤做司业。
她一回头,果然看到铺子里一老一少两个人面面相觑,大眼瞪小眼。
苏承刚放出厥词,逃学来吃甜品,正巧碰到亲校长,这给他尴尬的,简直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紫衫老者也好不到哪去,他平日在监生面前很有威严,如今却被学子瞧见在甜品铺大吃二喝,岂不威严扫地?
下一秒,被唤做刘司业的老者强装出一副威严像:“是苏承啊,逃学出来吃甜点,可不是好习惯。”
要搁平时,别说逃学,就是抓到学堂里打盹儿的,都能说教一个时辰不带喘气。
今儿竟有点轻轻放下的意思。
说完,他站起身,同手同脚地走到柜台前:“那个,唐小娘子,我那饮子不要了,蛋糕的话,你给我包起来,我揣走。”
唐玥哪能看不出这老者的窘,乖巧地应了声,包好芝士蛋糕,递给刘司业。
一直等刘司业走远了,苏承才“噗嗤”笑出声,对唐玥道:“我还当司业会重罚我逃学的行径,没想到他这么轻易就宽恕了我。”
唐玥笑道:“司业走得急,像是被你吓跑的。”
苏承傻傻笑了一会儿,平时都是他见了司业绕道走,竟然有一天,司业见了他也会绕道走,有趣。
他点了份芝士蛋糕,坐下来慢慢平复心跳,左右逃学已经被发现了,反倒不急着回去了。
苏郎君不愧是心大的主儿,边吃边聊新闻:“我知道刘司业来西市做什么?国子监的食堂里不是没有甜点供应,他这趟是来兴盛酒楼,和曾掌柜的谈订购甜点之事。”
国子监和酒楼订购甜点,这可不是一笔小买卖。
唐玥知道,兴盛酒楼的甜点都是出自冯厨子之手。
这个冯厨子,能在短短两日内做出淡奶油,要说也有点厨艺在身上的,且他本就是东市百年点心斋老师傅的弟子,在外面素有些名声。
刘司业来寻他做国子监的点心供应,也在情理之中。
只可惜这位冯厨子如今被钱迷了眼,不肯好好磨练手艺,只一心模仿别人的甜品。
唐玥好奇问:“谈妥了吗?”
苏承也不是很清楚,不确定道:“似乎是谈妥了,刘司业和兴盛酒楼的曾掌柜见好几次面了。”
唐玥却寻思着,若刘司业真的和兴盛酒楼谈妥了,怎么还会来自己铺子里吃点心?
怕不是要货比三家。
若真能供应国子监食堂的甜品,那可是一笔大收入。
苏承享用完他的芝士蛋糕,十分餍足地瘫坐在椅子上,没骨头似的,他懒懒开口:“要我说,唐小娘子你做的甜品比隔壁兴盛酒楼的好吃多了,刘司业人老眼花了,辨别不出好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