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能怪你这铺子开得时间太短,在刘司业那种老年人眼中,到底没有兴盛酒楼日积月累的底蕴。”
唐玥觉得这话说的没错,老者嘛,自然更喜欢稳妥的东西,对新事物的接受能力没那么良好。
不过这甜点到底是给监生们吃的,监生们都是年轻人,会喜欢她的新甜品。
她道:“苏郎君,能不能请你帮个忙?”
苏承抬起头。
唐玥从柜台下面的竹筐里取出一只布袋,布袋里装着酒心巧克力,鼓鼓囊囊的,得有五六十只。
她扬了扬,笑道:“这是一袋巧克力糖,请苏郎君拿去,分给国子监的同窗们品尝。”
苏承没吃过巧克力糖,但他吃过巧克力口味的盒子蛋糕,上面那一层巧克力脆皮,令他印象太深刻了。
他又是个“仗义疏财”的人,时常请同窗们吃喝,极为喜欢被人吹捧“大方”,因此听到唐玥的话,眼睛都睁大了。
“这么大一袋,都给我做人情啦?”
唐玥道:“只需郎君做人情时,顺口提一嘴西市的甜品铺就好。”
苏承原本就想给关系好的同窗们带甜品回去,可惜他最近又囊中羞涩了,只能勉强满足自己的嘴,同窗那份,却是不敢奢望了。
幸好有唐小娘子大方,他便一口应下来:“苏某定当做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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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承拎着装满酒心巧克力的布袋,返回国子监。
他为人热情,门第又好,称一句“好友遍布国子监”也不为过,刚一进门,就有好几人上前打招呼。
苏承问了句:“刘司业回来了吗?”
有人道:“早就回来了,这会儿在号舍呢。”
苏承校霸似的笑了声,开始讲述他逃学出去吃甜品,偶遇刘司业等惊心动魄的事迹。
这郎君文章写得不咋地,讲起故事来却口若悬河、滔滔不绝,直把自己塑造成一个不卑不亢、为了给同窗带甜品铤而走险的英雄。
他走一路讲一路,吸引了一路的监生。
等快走到讲堂时,身边竟跟了一大串听热闹的。
旁人知道苏家郎君素有说大话的习性,可在外面偶遇司业吃甜品的事,还真是稀奇。
看苏承的目光,亦是多了几分崇敬。
苏承扬起手里的布袋:“这便是我给你们带的甜品了,名叫酒心巧克力。”
他撑开布袋让众人瞧,只见袋子的甜品黑乎乎、褐不拉几的,不像寻常点心那般精致,像个颜色不好看的蘑菇头。
有人质疑:“这是何种甜品?怎么做得这般难看?”
苏承“啧”了声,一副看乡巴佬的眼神:“这叫巧克力,本来就这颜色,何况甜品吃要好吃不就成了,又不是做装饰,要那么精致做什么?”
那人“嗷”了声,心里还是存疑:这“蘑菇头”会好吃?
存疑的人不在少数,这群监生整日在国子监内,吃过唐玥甜品铺的少之又少,远不如小娘子们消息灵通。
苏承其实也是头一回吃这酒心巧克力,确实不如那日的巧克力脆皮精致。
他掏出一枚留下,其他的分给监生。
手心里的甜品的确很像蘑菇头,摇一摇,里面咣咣的,这巧克力里面,不会有水吧?
保险起见,苏承先在尖上咬一小口,果不其然,巧克力壁里面是中空的,空腔里是一股气味清冽的液体。
是桂花酒!
酒心巧克力的空腔中盛着清澈的桂花酒,闻起来气味清甜凛冽。
分辨出味道后,苏承再也等不下去了,头一昂,那点子充满桂花清香的液体顺着喉咙滑下去,五脏六腑都活跃起来。
巧克力前味微苦,后味却香浓十足,就着那点桂花酒,把整颗巧克力糖全扔进口中,微苦夹杂着甜香,酒心巧克力的味道,简直太妙了。
其他监生也体会到了酒心巧克力的奇妙之处,个个睁大了眼睛。
大乾朝的年轻郎君都爱饮酒,尤其是鲜花酒和果酒,这种甜品和酒结合起来的做法,比单纯的甜品更受欢迎。
“这是哪家大师傅做的,竟这般好吃?!”众人转了话头和态度,被这绝妙的想法折服,纷纷打听。
苏承道:“西市新开了家甜品铺,掌勺唐小娘子不仅酒心巧克力做的好吃,其他甜品也是一绝,今早撞见刘司业,便是在这家甜品铺。”
连德高望重的刘司业都跑去吃这家甜品?
那唐小娘子的手艺得有多好啊?
刘司业尚在号舍里享用芝士蛋糕,茫然不知,他的这群监生已经一个个在心里预谋,逃学去吃点心了。
第27章 红丝绒蛋糕
唐玥知道交代苏承的事他办好了。
光是昨日一下午,和今日这一上午,就有不少年轻郎君来买甜品。
那些年轻郎君说话文邹邹、礼节十分周全,一瞧就是国子监的监生,言行举止跟后世的大学生似的。
刚送走一批监生,唐玥回头,就见铺子里又来了客人。
不过这回来的不是监生,而是冯厨子。
冯厨子在桌前坐下,目光在价目表上扫了一个来回,似笑非笑道:“芝士蛋糕、酒心巧克力,唐小娘子还真是高产,两日时间,又多出两样甜品。”
这话说得酸溜溜,唐玥能听出来。
冯厨子模仿她的甜品,到现在也就做出了奶茶、奶绿和淡奶油,像奥利奥、芝士、巧克力,他是想破脑袋也想不出怎么做。
同样身为点心师傅,他却还没一介小娘子心灵手巧,心里怎会不嫉妒。
唐玥不紧不慢道:“冯大厨吃些什么?”
冯厨子道:“尝尝芝士蛋糕吧。”
芝士蛋糕和酒心巧克力都是他做不出的甜品,干脆选一样贵的吃,反正花的是王大郎的钱,填的是自己的肚子。
唐玥切下一块芝士蛋糕装进盘中,端在客桌上,收了钱。
冯厨子吃了一口芝士蛋糕,心里的嫉妒快要溢出来了,嘴上却想扳回一城。
他道:“唐小娘子可知道国子监的刘司业?他为食堂寻找做甜点的师傅,已经定下来兴盛酒楼,也就是由在下,为国子监食堂做甜点。”
唐玥铺子里这两日来了多少监生,他是看在眼里,妒在心里,因此故意来说这番说辞,为的就是证明自己比唐玥强。
唐玥“嗷”了声,眨眨眼道:“可是,监生为何还总往我这跑?”
应该提前适应口味,往酒楼跑才对啊?
冯厨子噎了一下,强行解释:“那是因为酒楼和国子监的合作尚未开始。”
唐玥趁机套消息:“什么时候开始?”
冯厨子道:“快了,也就这一两日,刘司业就要和掌柜签订正式合约了。”
唐玥点点头:“那冯大厨可要加油了,若是你做的点心都到了国子监食堂,监生们却还逃学来我的甜品铺,那就太不妥了。”
不是不妥,是太丢人了!
冯厨子慌忙间没拿稳勺子,掉在地上,赶紧捡了在衣角上擦,模样十分狼狈。
正要反驳些什么,突然听到一声粗粝的声音,喝了声他的名字:“冯乙!”
“你把老娘的钱还回来!”
这声音太过声嘶力竭,夹杂着愤恨的语气,冯厨子立刻错愕地看过去,连唐玥都抬起了头。
只见崔二娘气冲冲地冲进铺子里,拎着冯厨子的衣领,一把把他拎起来,桌椅都差点撞翻。
冯厨子被拽了一个踉跄,芝士蛋糕被打翻,糊了一手,也气坏了,怒声道:“疯婆娘,你在干什么?!”
崔二娘大约气急了,力气大得惊人,几步就将冯厨子拖到了大街上,如泼妇骂街般哭喊道:“众位乡亲评评理,这个人他骗我的钱,说教我做甜品,结果连不会融化的奶油都做不出来,他就是个骗子!”
她嗓门大,一嗓子嚎得半条街的人都来看热闹。
冯厨子被围着指指点点,一脑门的倒霉官司,奋力想甩脱这个疯女人,可衣领被牢牢钳制住,竟是挣脱不开。
唐玥跟了出来,才发现嫣娘、兴盛酒楼的客人和伙计,都跑出来了,他们都认得冯厨子和崔二娘,又熟人的热闹看,自然不会错过。
冯厨子眼见要名誉扫地,干脆也不企图挣脱了,放开声音为维护自己:“你们莫要被这疯婆子骗了,我没骗她的钱。”
嫣娘凑到唐玥跟前儿,小声问她怎么回事,这狗咬狗的剧情,虽然精彩,到底没弄清楚怎么回事啊?
唐玥寻思着,她这两日做的奥利奥、巧克力和芝士,冯厨子都没模仿出来,崔二娘自然也没新东西学。
这都多少天了,崔二娘还只是靠着奶茶和半化不化的蛋糕维持生机。
原料和煤炭的成本都那么贵,腰包里的钱只出不进,崔二娘心里不可能一丝波澜都不起。
更何况,王大郎的钱还要负担冯厨子吃甜品,以拆解甜品的名义。
冯厨子也是个黑心的,每次挑最贵的吃不说,做不出来的还要日日来吃,装出“勤奋苦学”的样子中饱私囊。
可害苦了王大郎夫妻俩的钱袋子。
眼见家里的钱越来越少,五六年攒下来的钱快要耗干了,偏偏一抬头,就能看见冯厨子在甜品铺子里大吃二喝。
要说崔二娘心里没气,那不可能,估计早就想和这个冯厨子“一刀两断”了。
崔二娘和冯厨子还在“撕咬”在一起,恰在此时,王大郎也从酒楼里慌忙赶出来了。
见状,重重的叹了声气,不知是为崔二娘的鲁莽,还是为冯厨子的黑心而叹。
而后冲过去,把难舍难分的两人撕开。
曾鲁也从酒楼出来了,冯厨子到底是他酒楼的大厨,崔二娘又是酒楼工头的媳妇儿,他不得不出面。
“怎么回事?”
崔二娘哭喊得一把鼻涕一把泪,话也说不清。
冯厨子一看掌柜的出来,心里一紧,他和王大郎是暗中交易,若是让掌柜的知道,自己的大厨之位难保。
欲把事情隐瞒过去,抢先道:“掌柜的,这是个误会,很快就能澄清,就不劳您费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