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王大郎。
冯厨子心里对他不可能没有怨气,若不是这贪图小利的玩意儿,他爱在兴盛酒楼好好当大厨呢。
下一秒,他怒气上头,转头和王大郎扭打在一起。
-
国子监这两日逃学的人明显少了,因为食堂供应甜品了。
昨日是蛋糕和巧克力,今日又有奶油卷儿。
苏承站在香喷喷的奶油卷前摩拳擦掌:“许厨子,今儿不搞二选一的戏码了?”
许厨子认得苏承,这可是干饭最积极的监生之一,被食堂誉为极给面子的好监生。
虽然刘司业和监内一众先生都不认同。
他闻言笑道:“哪能日日搞,苏小郎君有所不知,昨日是有两位庖厨的比赛,故而有两种甜品,就看你们吃哪种多,就算哪位庖厨胜。”
苏承一开始还没当回事:“哦?国子监内的庖厨?也会做唐小娘子的甜品了?”
“哪能啊?是外面的庖厨,就刘司业要和外面签订甜点供应合约的事,你说的唐小娘子就是其中一位。”
苏承这才意识到事大了,昨日的二选一竟然是选合作对象,他们似乎很多都选了巧克力吧?巧克力谁做的?可别坏事了。
忙问:“最后谁赢了?”
许厨子道:“当然是巧克力了,绝对压倒性获胜。”
苏承哀嚎一声,急切道:“我是问巧克力谁做的。”
许厨子“哦”了声:“唐小娘子呗,不是我说,你们这些小郎君们,还都挺喜欢唐小娘子的甜品,别说,那巧克力还真好吃。”
他也是尝了的,一尝就忘不掉了,这都一整日了,还念着那口儿美妙的滋味呢。
苏承长长舒口气,拍了拍心口:“吓死我了,我就知道唐小娘子输不了。”
许厨子也笑了声:“瞧你那样,唐小娘子别看年纪小,手艺可比兴盛酒楼的冯厨子好多了,输不了。”
“兴盛酒楼的冯厨子才哪到哪,也敢和唐小娘子比,就看人家年纪小,不自量力。”苏承乐呵呵道:“这么说,以后国子监食堂都会有唐小娘子的甜品了?”
唐玥的甜品受欢迎,监生们都来食堂用膳,食堂再度红火起来,连带许厨子脸上也有光,自豪道:“那是。”
苏承那叫一个激动,谁让他是干饭优等生呢,国子监请名师他都毫无波澜。
他满脸幸福地取了一只坚果奶油卷,找了个位置坐下。
虽身处国子监内,闻到熟悉的奶油香时,有种置身西市甜品铺的轻松感。
奶油卷呈圆柱状,有他手腕那么粗,外面是一层金黄蓬松的软面包卷,卷着厚厚的白色淡奶油,正不住往外散发出浓浓的香气。
一早刚从唐玥的铺子里运来的甜品,正是新鲜的时候,苏承没忍住,嗷呜就是一大口,任凭奶油粘得满脸都是。
这奶油卷最大的特色就是奶油管够,手腕粗细的奶油卷,只有外面一层薄薄的面包,里面全是掺着坚果碎的奶油。
一大口咬下去,满口香浓醇厚的奶油,裹着香喷喷的坚果碎,你就说爽不爽。
苏承对这道奶油卷太满足了,那么大一只,三两口就吞完了。
本想再去领一只,一转头,吓了一跳,许厨子那奶油卷前排满了监生,食堂何时有过这阵仗?
许厨子满头大汗地维持秩序:“都有份,排好队领,瞧你们一个个猴急的,跟饿了三日没吃饭似的……一人限领一份啊。”
苏承默默排到队尾,假装自己刚到食堂,打算浑水摸鱼再领一只奶油卷……
-
时间说快也快,眨眼间,唐玥开始卖甜品都已经一个月了,说慢也很慢,挣了这么多钱,竟然只花了一个月时间。
唐珺今日下值早,特意来西市接妹妹一起回家,还在屠户那里割了肉骨头,预备回家做妹妹喜欢的山药排骨汤。
他到了甜品铺门口,瞧见唐玥还在招呼客人,便在门口等着,没有进去打搅。
“呦,这是谁家郎君,长得可真俊!”嫣娘正寻思着早点关了铺子,回家做饭,一抬头,眼睛都亮了。
除了开张那日,唐珺这还是头一回到唐玥的铺子里来,故而嫣娘不认得。
他拱手一礼:“这位娘子有礼,某是唐玥的阿兄,来寻阿玥的。”
嫣娘这才瞧出来,这俊郎君的眉眼,的确和唐玥有几分相似,这兄妹俩,一个灵动可爱,一个温婉谦和,都是一等一的好皮相。
“原来是阿玥的兄长啊。”嫣娘和唐玥熟,跟半个主家似的,“跟我来,我帮你喊她。”
唐珺笑道:“不劳……”
读书人礼节多,他本想在此等着就行。
嫣娘性子爽直,已经走到甜品铺门口,扬声叫道:“阿玥,你阿兄来啦。”
还不忘热情地回头道:“别客气,都是街里街坊,很好相处的。”
唐珺感受到了邻里的热情,笑着道:“多谢。”
唐玥在铺子里应了声,小碎步跑出来,惊喜地笑道:“阿兄,你来啦!快进来。”
唐珺被妹妹不由分说拉着进了铺子,唐玥跟个百灵鸟似的,回头脆生生道:“嫣娘,明日请你吃奶糕!”
嫣娘笑道:“好嘞!”
“你慢着点。”唐珺被拉进铺子,苦笑道,“阿兄在外面等你就好了。”
唐玥却神秘一笑,用仅两个人听到的声音说:“阿兄,你是不是都忘了咱俩的赌约了。”
“阿兄先坐在这里,让妹妹给阿兄上一碗浓浓奶绿,再配一只奶油卷。”
唐玥殷勤地把唐珺安置好,像个勤劳的小蜜蜂一样,飞来飞去准备甜品和饮子,脸上一直挂着下不去的小梨涡。
“唐小娘子,这是阿兄啊?长得可真俊。”有客人问,“见到阿兄来,就这么高兴?”
唐玥笑道:“当然高兴,阿兄对我好,给我买零嘴,还会给我做饭。”
说真的,唐珺对她这个妹妹好得没话说,以前家里穷时,宁愿自己受苦,也舍不得苦着妹妹,二老去后,他自己也是个五谷不分的书生,为了养活妹妹,二话不说就出来做工了,一有钱,就给她买零嘴、买首饰、买衣衫。
客人便笑道:“还以为唐小娘子是个麻利能干的小娘子,原来也是个有人宠的小丫头。”
唐玥低着头笑一笑,岔开话题:“我再给您续些奶茶吧?”
客人道了谢,笑呵呵道:“不用啦,我吃得很满意,该告辞了。”
唐珺斯斯文文用着面包和奶茶,听唐玥和客人有说有笑,气氛很是融洽。
又想起方才那邻居娘子的话,街里街坊都很好相处,见唐玥在这里过的好,他便放下心来,否则总是日日担心唐玥一个姑娘家,独自在西市做生意该有多艰难。
暮鼓快敲了,铺子里的客人接二连三结账走人,就剩唐玥兄妹俩。
唐玥把门掩了,拉着唐珺绕到柜台后面。
唐珺想到妹妹刚才说的话,阿兄是不是都忘记赌约了,才想起来,日子过的飞快,今日距离赌约定下之日,刚好一个月。
故而妹妹这番举动,是要和自己“算账”了。
他哭笑不得地想,瞧她那得意劲儿,八成是赢了。
唐玥从柜子里费力地拖出一只木匣,那木匣沉甸甸的,拖到地上时发出一声沉闷的声响,仿佛里面盛了很重的物件。
她取出铜匙打开,露出里面的东西。
唐珺眼睛都睁大了,匣子盛着满满腾腾的铜钱,一百钱用红绳串成一串,十小串再穿成一大串,一共是十大串!
十大串就是一万钱,也就是十贯。
当初他和唐玥定下一月赚十贯钱的赌约,十贯钱啊,别说一个月,老百姓一辈子都赚不了十贯,跟天方夜谭似的,到今日,还真实现了。
唐珺瞧着那匣子,感觉和做梦一样,一点真实感都没有。
唐玥脸上挂着兴奋的神情:“阿兄,这是整整十贯钱,我赢了。”
她的手在匣子里随意撩拨,铜钱发出叮咚的声响,唐珺这才有了些真实感,不住长叹一口气:“妹妹,你真的,太出人意料了。”
唐玥不好意思地低头轻笑,其实她没敢让唐珺知道,这些钱还不是全部,还有好几贯已经存在钱庄了,若真算起来,得有将近二十贯。
她的甜品如今在长安城风靡,光是做零碎生意,收入就有十贯。
这些日子,又是给林家的白事做摆贡点心,得了些意外进益;又是给苏瑶做了定亲蛋糕,苏瑶是个“真白富美”,她对自己的定亲宴满意,给的赏钱多到唐玥都震惊;又是和国子监签订供应合约,这可是一笔大生意,还是长期合作,直接让唐玥从小康,飞升为中产。
所以唐玥应唐珺,可以说是轻而易举。
唐珺把匣子扣上,重新上了锁,好好搬到柜子里收起来,由衷道:“阿玥,的确是你赢了,你另阿兄刮目相看。”
唐玥笑道:“那阿兄可要遵守诺言,辞了书斋的长工,在家全心全意念书。”
唐珺还没从唐玥给的震撼中走出来。
小时候,母亲常说,他这个妹妹除了吃,什么都不会,尤其喜欢吃甜。
自从病了一场又康复,妹妹便尝试着自己做甜品,给自己吃,也去摆摊卖,乐在其中。
直到现在,妹妹卖甜品卖出了名声,再回头想想母亲的话,吃,有时候也是一种本事啊。
尤其是唐玥这种,能把爱好变现的本事。
唐珺突然有股冲动,他要好好读书,考举人、考进士、考状元,像唐玥一样,功成名就,美名传遍长安城。
让早逝的父母得以魂魄有归,让唯一的妹妹得以蒙荫。
他的声音温和但坚定:“好,阿兄答应你。”
唐玥笑了:“走,回家喝排骨汤!”
-
甜品铺闩了门,曾鲁从酒楼里出来,也要落锁,突然察觉到肩膀头被人按住。
“曾掌柜,那么急着落锁做什么?”
曾鲁听到这个声音,身子下意识一僵,脖子硬的跟僵尸似的转过头,待确定来者后,一屁股坐在地上:“霍、霍、霍小爷。”
那人也不去管他,抬起价格不菲的靴,走进酒楼,径直进了最昂贵的雅间。
此时已是黄昏,黔朝施行宵禁政策,一旦发现宵禁后还在外行走的人,一律施以杖刑。
故而此时酒楼早已没了生意,连厨子和杂役都下了值,酒楼里空荡荡的,就剩曾鲁,和那位惹不起的爷。
曾鲁不得不自己上手,泡了一壶最好的茶,屁颠地给爷捧上去。
霍连端起茶盏抿了一口,又“呸”地吐回去,语气不善道:“曾掌柜最近过得很滋润啊,连茶都不会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