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瑶暗戳戳地伸出一根手指,捅了捅苏泰,示意让他去问。
苏泰:“……”
两个坑爹的玩意儿。
裴泠都坐下吃甜品了,有人作伴,苏泰反而没那么拘谨了,吃甜品的动作也逐渐自然流畅起来。
他轻咳一声:“裴郎君,我记得你以前似乎……呃,吃不出甜味啊?”
裴泠吃不出甜味,不仅长安城的女朗们知晓,王公大臣们也都一清二楚,皇上还曾派御医到裴府诊治,这事臣子们都知道。
裴泠“嗯”了声:“近日似乎好了些。”
那就是能尝出甜味了,苏泰长长“哦”了声:“那便好,望郎君能早日治愈。”
裴泠看了眼在柜台前忙碌的唐玥,微微点头:“借苏大人吉言。”
苏泰笑呵呵应了声,转头瞪向自己的儿子女儿:这下满意了?
苏承苏瑶满意了,其他人也满意了。
真是天大的喜讯,裴郎君的甜觉竟然恢复了,还在唐小娘子的甜品铺吃了栗子糕。
门外不知道多少人蠢蠢欲动,就等裴泠一走,就把唐玥铺子里的栗子糕给搬空!
那“虎视眈眈”的眼神,看得唐玥都怕怕的。
得,一会儿有的忙了。
裴泠吃完一块栗子糕便离开了,并未多做停留,甚至比苏泰一家三口待得时间都短。
可在旁人眼中,这已经是破天荒得难得,换做以往,裴郎君哪露过面,更没有在外面待这么久过。
临走时唐玥答应他,等有空一定再次登临裴府,亲手做甜品作为答谢。
裴泠没有推辞,点头应了。
苏泰见裴泠离开,也领着自己的儿女起身告辞,唐玥同样应承下,去苏府上门做甜点。
等裴、苏两家一离开,门外不少女郎径直冲进铺子,直言要买裴郎君同款点心。
唐玥今儿真算是惊心动魄的一日,竟被霍连找上麻烦,好在有林坊正、苏家和裴郎君解围,总算是有惊无险。
这会儿一口气还没松下来,又要照应涌上来的客人,只能苦笑着摇摇头,拿出十二分的精神头来包栗子糕。
苏瑶随父亲出了甜品铺,磨磨蹭蹭不肯走,推说和唐姐姐还有话说,让父亲和阿兄先走。
苏泰拗不过这大小姐,便随她去了,自己亲自扭送苏承回国子监。
苏瑶递给阿兄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转身又回到甜品铺门前。
里面的客人还很多,她想找唐玥八卦的心一时实现不了,便递给女郎们一个眼神,独自去了街尽头的茶楼。
不一会儿,买完栗子糕的女郎们自发汇聚在茶楼,围在苏瑶的茶桌前。
“苏妹妹,你快说啊,裴郎君和唐小娘子是怎么回事?我直觉不太对劲儿。”
“我快好奇死了,裴郎君对谁都淡淡的,怎么专门出面为唐小娘子解围啊?还吃了她做的甜品,裴郎君的味觉真的恢复了吗?”
“若是裴郎君的味觉恢复了,怎么从不见他去别家点心铺?倒是方恒日日去甜品铺采买,难不成不是方恒吃,是裴郎君吃?”
“……”
众女郎你一言我一语,聊得热火朝天,眼中尽是见到裴泠后的激动。
其中有苏瑶的好友,也有素不相识的小姐。
苏瑶就知道她们有无尽的问题要问,这才没急着回府,而是在酒楼等着。
她虽也欣赏裴泠,到底只是欣赏,心中并无他念,别的姑娘们什么想法就不知道了,瞧她们看到裴郎君兴奋的,怕不是要仇视唐玥?
她试探着道:“我阿耶刚才问裴郎君了,问他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西市。”
有个穿红衫的女郎忙问:“裴郎君怎么答?”
苏瑶看了一眼那红衫女郎,道:“裴郎君只说,是来甜品铺买甜品,正巧路过,顺手解决了霍连。”
“哦,是这样,看来裴郎君的甜觉真的恢复了一些,说不定以后会经常去唐小娘子的铺子,唐小娘子可真幸运。”
红衫女郎却阴阳怪气道:“那唐玥有什么好,能让裴郎君出手相救,还吃她做的甜品。”
苏瑶警告地看了她一眼:“裴郎君吃谁的甜品、为谁解围,关别人什么事?唐姐姐人美心善,我瞧着和裴郎君倒是相配得很。”
说完,便看向其他人,这苏家小姐虽然嘴上不饶人,心里还是有点害怕,担心唐玥成为长安女郎们的公敌。
“就是,裴郎君做什么都是他的自由,哪轮到你说三道四。”
“你要有唐小娘子的手艺,你也去经营甜品铺,说不定裴郎君还会多看你一眼。”
“退一步讲,裴郎君若真青眼于唐小娘子,咱们也不能多说什么,郎君他也到了适婚年纪,早晚是要娶夫人的。”
除了那红衫女郎,其他姑娘们众口一词,全都是坦荡发言。
苏瑶这才放下心来,瞧瞧,这才是咱们长安女郎的大气。
那红衫女郎被围攻,气得直跺脚,再也在茶楼待不下去,转身抹着泪跑了。
苏瑶问:“那是哪家女郎,这般小的气量。”
不知谁说了句:“似乎是霍连的庶妹,叫霍湘的,没怎么出来过。”
-
唐玥又送走一波客人,这已经不知道是今日的第几波了。
栗子糕不住往外卖,钱箱不住往里收钱,这才刚把钱存钱庄多少日,就又满了。
甜品铺生意兴隆,连带旁边嫣娘的绒花铺也热闹,再往旁边的兴盛酒楼,却一反常态,生意冷清得要命。
曾鲁独自坐在柜台后面,面色灰暗。
裴泠让方恒扭送霍连回霍府时,他就偷偷溜了出来,像阴沟里的蟑螂一样,溜回自己的酒楼里。
他知道自己是个无关痛痒的小角色,并非酒楼真正的当家,裴泠才会放过自己,否则在裴家侍从眼皮子底下,怎么可能溜得掉。
霍连遭了大罪,自己也跑不了,不是明日就是后日,等霍连的板子伤稍微好些,就又要来踢自己,等着吧。
兴盛酒楼的恶名传扬出去,再没什么客人上门,大堂和二楼雅间都十分冷清。
小二和大厨以及杂役都没了伙计,垂头丧气地坐在凳子上,酒楼透露出一副要关门大吉的颓败之象。
曾鲁狠狠叹了口气,生意没得做,还要心惊胆战地等着东家来问罪,这日子过的,可真够糟心。
他百无聊赖地朝大街上看去,谁知竟看到两个熟人,王大郎和冯厨子。
两人一东一西迎面走来,竟是在曾经一起做工的地方撞了个满怀,再抬头,就见曾鲁神色错愕地看着他们。
那句话怎么说,在错误的时间、错误的地点,遇上了错的人。
曾鲁就是这个感觉,三个人的脸色,一个比一个颓,真要比起惨来,一时还真分不出胜负。
作为掌柜,他先开口,语气忍不住阴阳怪气:“你们这是怎么了?像是碰了一鼻子灰,怎么,离了兴盛酒楼,没人敢收留你们了?”
冯厨子和王大郎还真是刚碰了一鼻子灰,他们俩先后被曾鲁从酒楼赶出来,为了生计,不得不在城中寻找新的活计。
王大郎在枣花村吹得厉害,其实没有一点真本事,后厨帮工那点子微末本事人人都会,哪个酒楼都不是非他不可,因而在长安街头浪迹多日,还是一无所获。
相比之下,冯厨子倒是有些手艺的,他一开始也以为,再寻个酒楼继续做大厨并非难事,可托霍连的福,他和唐小娘子在国子监比试的事传开了,输给唐玥的消息不胫而走。
唐玥的手下败将,哪家会要,与其找个手下败将当大厨做点心,还不如直接去甜品铺订购甜品,像国子监刘司业的做法一样,多此一举做什么?
因此冯厨子在长安城挨个酒楼询问,没一个愿意要他。
冯厨子瞪着曾鲁:“都是拜你所赐!”
曾鲁冤枉得都气愤了:“明明是你技不如人,还和王大郎吃里扒外,要不是你们俩,酒楼名声会臭吗?”
王大郎也没个好心情,张口就怼:“有你和背后的东家,酒楼迟早得臭。”
三个人一人骂了一句,又莫名都闭上嘴,心里那股颓废劲儿上来,竟是连骂都懒得骂了。
相互瞪了一眼,又各自灰溜溜地收回目光。
谁也没比谁强到哪去,三个失败者狗咬狗罢了。
于是短暂的相逢之后,又各自错身走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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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日清晨,下了一层薄薄的雪。
唐玥打开了铺子门,口中呼出浓浓的白雾。
这天儿是真冷了,说话都呼白雾了。
正要回去生炉子,突然瞧见门外站着位个头儿挺高的女郎。
那女郎身后背了个布包袱,衣裳和鞋子都脏了,一张刀削似的脸冻的红扑扑,却极好看,像个落难的清冷美人,眼神有些茫然地盯着甜品铺的匾额。
“这位娘子?”唐玥轻声唤她,“你是来买甜品的吗?”
瘦高女郎微微摇头。
唐玥见她手冻得通红,便道:“进来暖和暖和吧,今儿是小雪节气,外面冷得很呢。”
女郎倒没拒绝,抬脚进了铺子,目光又落在墙上的价目表,口中喃喃念着甜品名儿:“萨其马、蛋挞、巧克力……”
她越念眼睛睁得越大,回头诧异地看着唐玥:“这些都是你做的?”
第33章 鲜奶吐司 雪媚娘
唐玥见女郎神情有些怪异,又瘦得厉害,脸上颧骨挑起老高,便道:“是我做的,你先坐着,我给你拿些吃的喝的。”
那女郎呆在原地不动,目光像钉子般盯在价目表上。
唐玥不得不扶着她,慢慢坐下来。
即便坐下来,女郎的目光还是锁定在甜品名字和甜品上。
唐玥还从未见到过如此怪异的人,说她是个乞丐吧,瞧身上的料子又是上等,说她饿得厉害吧,又不似寻常饥饿之人的模样,说她不饿吧,她又将甜品给牢牢盯着。
“这是松软的热切片面包,还有热奶茶,你尝尝,驱驱寒。”唐玥把一碟焦黄酥脆的现烤吐司和热奶茶端上桌,柔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