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他晚上跟政府的人谈,南洋出资金,政府需要协调出人力。”叶应澜站在浴室门口说。
余嘉鹏拉开门,叶应澜见他就腰上围了一块浴巾,“啧”了一声:“我说余嘉鸿,你至少套件浴袍吧?”
“就你在房里,我什么都不穿都行。”
听见这话,叶应澜头疼,自家男人也太不见外了。不对,他是自家男人,自然不见外,叶应澜给他拿了衣服:“快穿上,小心着凉,这里不是星洲。”
工装本身就肥大,衬衫上身就不对了,衣服松了很多,西装马甲穿上身就更加明显了,正在给他打领带的叶应澜看了有点心疼。
轮到叶应澜自己换旗袍了,本来贴身的旗袍,腰身也空了,余嘉鸿搂住她的腰:“等下多吃点,我们补补。”
“饥一顿饱一顿的,还能补得进去?”叶应澜推他:“快走了。”
两人下楼,余嘉鹏开车。
三人去理发店,老师傅一眼就认出了他们三个:“太太又来照顾我生意啊?”
“这次是我来照顾你生意。”余嘉鸿坐下。
老师傅给他剪了发,还给他修面,热毛巾捂脸,余嘉鸿闭上眼睛,热乎乎地真舒服。
叶应澜和余嘉鹏坐在长条凳上等,余嘉鹏看着镜子里的余嘉鸿,说:“我哥真累了。”
叶应澜无奈地笑:“能这么办呢?风吹雨淋,还有各种状况,吃不好睡不好。”
原本上头安排他哥在西运处做协调管理,他第一时间拒绝了这个提议。
如果他这种富家子弟过来就有特权,那么谁就活该来拼命?
堂兄每一步都走得让人无可挑剔,是余家最完美的继承人,反观自己,总是弄得一团糟。
之前叶应澜和秀玉,他自己作掉了,现在他又喜欢上了一个完全不该喜欢的人。
真是我心照明月,明月照沟渠。
“先生好了。”剃头师傅说。
余嘉鸿睁开眼,他说:“太舒服了,差点睡着。”
叶应澜付了钱,余嘉鸿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总算能看了。
叶应澜说:“好看。”
好看什么啊?余嘉鸿笑了笑,这恐怕是情人眼里出西施。
余嘉鹏开车,看着后座上情浓的两人。明明叶应澜一开始跟自己结婚,他们夫妻俩在婚礼当天才算是第一次见面,为何两人就能心意相通?
反观自己,跟何六都在一起大半年了,就纯粹是睡觉,泄欲过后,他还期待有真心,何六她?
车子到兵工厂门口,兵工厂管理很严格,余家两兄弟也没什么事,叶应澜一个人进去,兄弟俩在车里等。
一个多小时后,一位先生送了叶应澜出来,叶应澜上车。
余嘉鸿问:“怎么样?”
“幸亏来跑了一趟,几个尺寸都超差,如果直接送下关,只怕是浪费时间又浪费精力,我还是会来跑一趟。”
兵工厂里出来一辆车,是兵工厂的厂长,叶应澜说:“去酒楼了。”
余嘉鹏开车去皇冠酒楼,自从昆明成了物资集散地,越发繁华起来,包间可以看到舞台上,西洋乐队正在演奏爵士乐,舞池里衣冠楚楚的男女相拥着在跳舞,翻开菜单,菜价贵得让叶应澜和余家两兄弟这样出身富贵的,都难免咋舌。洋酒、巧克力,哪个不是占了当前紧张的运力,送进来的,物以稀为贵,更是天价。
叶应澜正在翻阅菜单,兵工厂的厂长说:“六小姐来了。”
穿着西装,把头发梳得光滑顺溜的何六走进来。
第185章
何六看着吃了一碗炒饭,还添一碗的叶应澜,再看看也在努力吃饭的余嘉鸿,这是南洋富豪家的少爷和少奶奶吗?
她问:“你们俩口子这是有多饿啊?嘉鸿是一路奔波,应澜,你是去了下关,不是被关起来了。大理虽然没昆明繁华,好歹有集市,你又不缺钱,这是多久没吃饱饭了?你刚到昆明就找了军统的人,一枪蹦了那个克扣你们物资的人。谁敢克扣你的东西?”
叶应澜把一口饭塞进嘴里,吃下去,抬头说:“姐,我确实做了很多准备。下关还有叶家的种植园。可经不起沿途的那些站点没东西,现在司机们都知道了,车子有问题熬到下关和保山,人有问题,也熬到下关和保山。车来得多,我们就忙,人来多了,我们备下的药品都要见底了。刚开始我还回种植园睡,后来从早上到晚上八九点还在修车,天天想着明天回种植园,一个礼拜我能回去一个晚上,好好洗个澡,吃口热汤热饭,已经不错了。”
“别人万里之遥回来帮忙,连基本的保障都没有。任人唯亲,不是大姨子就是小舅子,都这个时候了,不是把枪口往外,还防这防那!”何六满肚子牢骚。
余嘉鸿知道何六说的是什么意思。说起来上辈子何六的死,多少有些冤枉。
中条山战役,重庆政府想着怎么对付陕甘宁,然国军中也有高级将领认为当下每一个中国人共同的敌人就是日本人,赶走日本人之后,关起门来怎么打都行。
上头指责这位战功显赫的老将,没有坚决执行“攘外必先安内”方针,解除了他的所有职权,软禁了这位将军。
在准备不足,缺乏统一指挥之下,这一场战役,最终以被俘三万多人,阵亡死亡多人的惨败结束。
参战的第三军接到第一战区长官部的命令,掩护第一战区长官部和第五集 团军总部后撤。
滇军的第三军完成第五集 团军机关的后撤任务之后,他们开始撤离,战区司令安排撤离方向尚未完全布防,日军很快就到了。
第三军与日军激战,日军空袭猛烈,有些部队为了保存实力擅自撤退,第三军独自为战,坚持到弹尽粮绝,军长坚守战死也不做俘虏的誓言自杀,几位将领跟着自杀,第三军全军覆没。
“作为海外华人,我们希望国内这个时候,不要再分彼此,能一致对外,现在你看,就连开橡胶厂,我们为了平衡,互相不得罪,也只能到处放。我也希望你能理解。”余嘉鸿微微叹了一口气。
“我们理解,就是重庆那里怎么想,就很难说了。”何六说道。
余嘉鸿点头:“陈先生派了林先生回国考察,林先生已经向陈先生汇报,南侨总会代为筹措资金,建设几个站点,届时可能还是需要云南这里出人帮忙。这事还要你出力。”
“我也只能辅助,这事归西运处管,还得他们跟我们要求,只要命令到了我们手里,我一定全力配合。”
何六和余嘉鸿谈局势,兵工厂的厂长却是看中了叶应澜的本事:“余太太今日的指点,给了我们很好的思路。不知道以后能不能多多帮忙?”
有些零件在原厂,因为设备性能好,所以加工起来没难度,但是到了这里,设备差,加工起来就很麻烦,这次的零件的几个问题就是这么产生的。
谢家的缝纫机厂,当初设备也不怎么样,谢德元和叶应澜一起想办法,设备不行就用工装来弥补。
“当然,而且我们的好友,也即将把厂开回国内,到时候介绍给你们认识。”
见叶应澜吃得欢快,何六忍不住给她夹了一块烧鹅:“再吃一块?”
叶应澜点头,吃烧鹅。何六看着她吃,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满足感。
吃过饭,何六说:“你们俩也累了,跳舞喝酒就不必了,早点回去休息。应澜,去我车上,我给你带了套衣服。”
啊?叶应澜有些意外,上辈子何六送她嫁衣,是希望她和余嘉鸿说开,能嫁给余嘉鸿,这辈子自己早就和余嘉鸿在一起了,她不会想把嫁衣送给她吧?
叶应澜纵然这么猜了,她也不能这么说出来,她过去挽着何六:“是什么样的?”
“你看了就知道了。”何六跟她说。
几个人一起出门,刚好走出的酒楼大门,听见一声枪响,叶应澜下意识往里躲,几乎同时余嘉鸿也到了她身边。
叶应澜子弹已经上膛:“你怎么不护着嘉鹏?”
她见余嘉鹏已经被何六拉在了身后。
枪声造成了场面混乱,余嘉鸿说:“我去看看。”
他借着隐蔽往外去,刚刚探了出去,又是一阵枪响,翻滚过去,找到了一个角落,这是冲着他来的?
叶应澜大致判断了枪手的方向,余嘉鸿是目标,枪手肯定也防着何六。
如果自己出去,这个枪手会打她吗?应该是会庆幸,认为她蠢,是个好机会,诱余嘉鸿出来?
叶应澜判断着前面的遮挡物,她往外去。
何六见她出去,要跟过去,却又要护住余嘉鹏,她心急如焚,妹子平时看上去很聪明,这个时候怎么就这么糊涂呢?
她听见一声枪响,顾不得了,何六冲了出去,见叶应澜躲在柱子后,她再往前看,拐角处一个人倒在了地上,她的人冲了上去,给了她一个手势。
“没事了。”何六走了过去。
余嘉鸿也跟着走了出来。
何六过去看了,走回来看着叶应澜:“一枪毙命,这个枪法,难怪敢往陈明远脑袋上抵枪管。”
叶应澜松了一口气。
何六看向余嘉鸿:“你们先别回橡胶厂了,去我那里住一晚?我先让人问问?”
橡胶厂的车估计已经被盯上了,何六的私宅戒备森严,总好过橡胶厂,余嘉鸿说:“好啊!那就叨扰了。”
何六开车,叶应澜抢先一步拉开了副驾驶的车门坐了上去,弟兄俩坐后排。
叶应澜伸手抚着胸口,何六问:“枪法这么准,出手这么果断,你现在倒是害怕了?”
“这辈子第一次杀人。我能不怕吗?”叶应澜还在深呼吸。
“不想看看我给你带了什么衣服?”何六想要转移她的注意力。
“好啊!”
“在后座上。”
叶应澜转过头:“把衣服给我。”
余嘉鸿把袋子给她,叶应澜打开布袋,从里面拿出衣服来,她松了一口气,不是那套嫁衣,借着汽车的灯光,她看不清是黑色还是说带点蓝色,上头的花纹到是能看得出来。她摸着这些花纹:“在大理看见年轻姑娘穿的衣服很漂亮,也有点跃跃欲试了呢!”
“那是白族的姑娘,白族尚白。”
“我分不清,但是都觉得很好看。”叶应澜说。
“云南各族混居,确实很难分清楚。”送出去的衣服,她喜欢,何六很高兴,“回家穿给我看。”
“这话该是我说的,怎么就你说了呢?”余嘉鸿插嘴。
“都看,都看。”
叶应澜翻出裙子来,这是一条百褶裙,虽然光线不足,但是见过上辈子那套嫁衣的她,知道它有多美。
车子进了何六的私宅,叶应澜拿着布袋下了车,庭院里的光线亮了很多,她终于看清了衣服的颜色,是靛蓝色的底子,她还要翻裙子。
余嘉鸿笑了,拉着叶应澜:“你这个没见过世面的样子,也不怕六姐姐笑话你?”
“就是因为姐姐这里,我才不怕丢人。”叶应澜回答地理直气壮。
何六不知道叶应澜为何在她面前能像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姐妹一般,她就是喜欢这种感觉。
叶应澜懊恼地扒拉了一下头发:“我这个头发,还能戴发饰吗?”
她在烦恼这个?何六笑出声,拉着她:“走,走,我给你弄去,保证给你打扮成彝人土司家的姑娘。”
叶应澜转头看余嘉鸿:“等我啊!”
何六进屋,让人给弟兄俩倒茶,她带着叶应澜上楼去换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