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但高主任这样,其他领导同样如此。精神萎靡不振,踏上楼梯的脚绵软无力,脸上更没了得体的笑容,闻嘉嘉都走到二楼了,他们还在一楼楼梯那里寒暄,其实就是拖延着进会议室的时间,把沈厂长当成洪水猛兽了。
闻嘉嘉就不会如此,反正沈厂长训谁也不会训到她头上,她就是一小虾米,只需要把会议内容记录下来给高主任便好。
宋家成好歹是副厂长,不至于在楼梯口装鹌鹑,腋下夹着文件一路小跑着上来。
见到闻嘉嘉还打了声招呼:“闻同志肚子挺大的了,瞧着像是年底生?”他家里媳妇生了四胎,一瞧就晓得闻嘉嘉肚子是几个月的了。
闻嘉嘉点点头:“对。”
宋家成就笑:“行,到时候记得给我个红鸡蛋。”
闻嘉嘉心里有点疑惑,但还是应下。
会议大半小时便开完,不过干货满满,大半小时下来闻嘉嘉的手都快写断了,最后写了整整五页纸。
写完,再做个整理,誉抄一遍后便放在抽屉里,等高主任回来后再给她。
天渐渐的暗了,透过窗户可以看到渐变色的晚霞。
城市就在晚霞之下,化工厂处升起的黑色炊烟慢慢在天空之中散开。
闻嘉嘉时常担忧那股黑烟有毒,但市政府都在附近……好像也就没那么担心了。
她整理好东西准备下班,抽屉锁好门关好,而后下楼骑车回家。
路过粮市还买了些粮食,等车到半途,天渐暗之时,她又放慢速度,趁着前后暂时无人把手放到包里,从合成系统内取出几尺的布。
她前段时间大买棉花,在合成系统中攒下好多的布。闻嘉嘉估摸着,大概能有七八匹,而且都是细棉布呢。
在这个新三年旧三年,缝缝补补又三年的年代,很多人甚至一生都没穿过一匹崭新的棉布,可见她储存的布匹数量多么惊人。
当然了,代价就是她花光了30元,她的棉花是找何师傅买的,何师傅也是在黑市买的,价格自然会比供销社的棉花贵不是。
好在,总体来说特别值。
她在天彻底黑之前回到家中,初秋的夜晚会在七点出头之时降临。
魏岱已经把饭菜做好了,桌上的饭菜似乎有翻动的迹象,闻嘉嘉便问:“春儿和萱萱先吃了?”
他点点头:“两孩子饿得不行,我回来时她们就已经在家,把柜子里的绿豆饼全给吃了。”
后来还饿,但忍着没有吃饼干,魏岱见此就提早做饭,反正菜也不怕凉,可以放在锅里温着。
两姑娘听到动静后从屋里出来,闻春跑到柜子前,拿出两根麻花给闻嘉嘉:“这是郭校长奖励给我们的麻花!给小姨你吃,你一根,小姨夫一根。”
她仰着头,很骄傲的模样。
闻萱也重重点头,小胸脯挺着,脸上还带着笑。
魏岱端着两碗饭出来,笑道:“她俩可宝贝了,回来后就把麻花给藏起来。”
闻嘉嘉“哇”了声,夸张道:“我就知道你们俩很优秀,连郭校长都被你们征服了。”
闻春笑嘻嘻:“我们下课后帮老师搬桌子,被郭校长瞧见,郭校长就送我们麻花。”
闻嘉嘉竖起大拇指:“这是奖励你们乐于助人尊师重道呢,这种良好品德得继续保持啊。”
“当然会!”
两姑娘吃过晚饭现在是不准备再吃了,边看闻嘉嘉的脸色,边挪动脚步到收音机旁边。
见闻嘉嘉没有表示,便放心地打开收音机,熟练地调到经常听的频道,听起故事来。
嗯,听的又是三国的故事。
还正好青梅煮酒纵论英雄,难怪两姐妹距离被骂还不过一周都得顶着再次被骂的风险听呢。
她们前段时间固态萌发,听收音机又听入迷了,被闻嘉嘉教训了一顿。
反正自从收音机买回来,她们总是要隔三差五的被闻嘉嘉说几句的。说完一回,往往能克制一两周,除非闻嘉嘉由训演变成骂,若是骂的话,她们大概能坚持三四周的时间不去听收音机。
刚刚夸完人家,闻嘉嘉也不想骂人,就随她们去了。
当然,更多的是她自己也想听。
难怪这时候的人讲起三国水浒时都一肚子的干货,听着评书长大的哪里会不懂呢。
吃过晚饭,闻嘉嘉问魏岱:“明儿你去接表姨还是我去接?”
魏岱:“我去吧,你不认识人。”
闻嘉嘉啧了声:“傻,不认识我还不能举个牌子吗。”
也对,但魏岱还是想自己去。
他现在每天都提心吊胆的,生怕闻嘉嘉会出啥意外。早就让闻嘉嘉请假了,奈何闻嘉嘉坚持挺到七月份。
吃完饭,闻嘉嘉让魏岱把粮食归置好,她今天买了20斤的米和5斤的面粉,还有一些黄豆绿豆。家里的粮食还能撑四五天,但总不能人家长辈的刚来那几天就去买粮食,这样人家长辈心里也会有些不舒服。
“把面粉放到柜子里,就不要放房间了。”闻嘉嘉说道,又问魏岱,“你睡衣还能穿吗?”
“能!我都三套了,你别给我做。”
闻嘉嘉点点头,她掀开盖着缝纫机的茅草帘,又去屋里那几个扣子出来,打算用布料做两套开衫长袖。
给谁的?自然给表姨的。
人家来帮忙算解了她和魏岱的燃眉之急,给她做两件衣服也没啥。
经过长时间的练习,闻嘉嘉现在不但能用缝纫机制作衣服,还能绣图样呢。
闻春和闻萱今天穿的衣服上的熊猫就是她绣出来的,虽然有点丑,但确实能辨认出来那是熊猫。
没办法,家里只有黑白线啊。
因这这个图案,两姐妹对熊猫分外感兴趣,用她们的话说就是:想见见这个又丑又可爱的动物。
闻嘉嘉还是有点心虚的,她当即承认是自己技术不过关把熊猫绣丑了,其实真正的熊猫只有可爱没有丑。
两件开衫长袖闻嘉嘉很快就做好,主要的时间花在裁剪之上。
魏岱说表姨的身形和妈差不多,闻嘉嘉就按照婆婆的体型做了。
反正这种开衫衣服不合适也没关系,大了无所谓,小的话就留着自己穿。
闻嘉嘉试了试,她现在穿太紧,等孩子生完后大概会刚刚好。
衣服做好后又让魏岱拿去洗,魏岱洗衣服超快的,随便搞几下就好,闻嘉嘉有时都怀疑他没洗干净,可仔细检查又确实洗干净了。
几回下来闻嘉嘉就明白了:男人,在干家务活上有先天优势。
特别是扫地拖地洗衣服这种需要力气的活儿,他们力气大,处理这些活时效率要高。
可见一些说自己不会干家务的男人就是故意的,不想干罢了。
等他把衣服晾完闻嘉嘉就得去洗澡了,进入孕后期后魏岱就不放心让她一个人洗澡,想同她一起洗,闻嘉嘉自然严词拒绝。
这人在洗澡的时候会动手动脚,天气如今还热呢,闻嘉嘉才不想在憋闷的洗澡间里跟他搞七搞八的呢。
奈何手电筒没电,今儿忘记买电池,闻嘉嘉只能等着他一起来。
来到洗澡间闻嘉嘉冲他说道:“先说好啊,我今天累一天了,这会儿困得要命,你别动手动脚的。”
魏岱立刻就紧张起来:“怎么就累一天了?你们厂里有啥事儿需要你这大肚子孕妇去忙一天的。”
闻嘉嘉白眼一翻:“我们厂里有快生了还在工作岗位上坚守的人呢,一抓一大把。”
“……”魏岱无话可说,只坚决道,“这班月底就不上了,一定不上!”
闻嘉嘉“嗯嗯”点头,她也不会拿自己身体开玩笑。
洗完澡她便上床睡觉,沾枕头就睡,这时候都还没断电呢。
再睁眼时已是早晨五点半,这两个月来她难得有睡得这么香的时候。
今天早饭吃的是肠粉,魏岱昨儿泡了米,今天一大早起来磨,磨完后放在蒸锣里隔水蒸。
刚起床就看到热乎乎,白嫩嫩的肠粉,闻嘉嘉忍不住“哇”了一声:“给我做的?”
魏岱:“你这不是废话,前天是谁说的想吃粿条了?”
好吧,其实称呼粿条要更准确些,因为这个肠粉相对来说很厚实,在老家那里得叫粿条。
不过味道都是差不多的,魏岱也加了鸡蛋和青菜以及肉末一起去蒸,还浇上汤汁,把隔壁的谢易馋得都爬上墙头了。
闻嘉嘉吃完饭见时间还早,就在院里歇食,见谢易探出个头便询问:“你咋这么早起呢,春儿和萱萱还睡着呢。”
谢易挠挠脑袋:“弟弟尿床了。”
说完这话,隔壁就传来哇哇叫,一会儿说“哥哥坏”一会儿说“我没尿”,谢易脸色突变暗道:“糟糕!”
说着,头又缩了回去。
闻嘉嘉捂着嘴巴笑,谢家二儿子是个冷面酷男孩,随着年岁渐长,不让闻嘉嘉捏他脸颊了,连沈老师这个当妈的也不让捏。
还特爱要面子,有回摔倒后迅速爬起来,第一件事就是四处看看,看啥?看有没人瞧见他摔倒。
见四周没人就松口气,可下一秒见闻嘉嘉从树后出来,脸都红了,红得更旁边的石榴皮一样。
就在闻嘉嘉哈哈笑着隔壁的小孩儿时,房间里突然“啊”了一声,不等她反应,闻春就捂着嘴巴开门跑了出来,眼睛红彤彤,抽抽搭搭的哭着。
闻嘉嘉急忙问:“咋啦?”
说着摸摸她脑袋:“被吓醒了吗,没事儿别怕别怕,隔壁兄弟俩在开玩笑呢。”
闻春没说话,呆了两秒,“哇”的一声哭了出来,还是号啕大哭。
闻嘉嘉都愣了,就在此刻,闻春手缝渗出血丝来,她差点没倒头撅过去。
“魏岱——”
闻嘉嘉下意识喊人,然后把闻春的手扒拉下来,看清楚情况后大松一口气,瞬间绷紧的身体也才松缓下来。
“咋啦?”
魏岱正在院外除草,听到声音跑了进来,闻嘉嘉看着哇哇大哭的闻春哭笑不得:“春儿掉牙齿了。”
“是么?”魏岱蹲下身掰开她手查看,“哭啥呢,掉牙齿很正常,这是换牙。”
闻春眼泪嗒吧嗒吧掉:“为啥是我先掉呀,小易就没掉,他比我大。”
闻嘉嘉解释:“个体是有差异性的嘛!小易总是会掉的,每个人都逃不掉。”
说实在话,人家也没比你大多少。
她注意看了看,闻春掉的是下排牙中间的那个牙齿,叫下中切牙。按理来说,人家下中切牙就该在这时候结束工作的,时间点一到人家按时退休,非常合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