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两点,上班的钟声响起。
闻嘉嘉只剩最后两天的数据没有整理,她一鼓作气,憋着尿意把数据整理完。
终于——
闻嘉嘉“唰”地一声拉开抽屉,把一叠纸和本子都塞到抽屉中,关上后匆匆跑往厕所。
“嘉嘉你去哪儿啊。”沙月才睡醒,脸上还带着两道红印子。
“去厕所!”
“我也去。”
她清醒了,跟着跑出去。
闻嘉嘉觉得怪怪的,她好像过了那个上厕所都要和小姐妹挽着手去的阶段。
沙月问:“你一中午没睡啊?”
闻嘉嘉点头,上完厕所后,在水龙头那儿捧起冰凉的清水泼在脸上,搓搓脸说:“对。不过还好,困倒是不怎么困,我晚上睡的早。”
沙月是真羡慕这种有进取心的人,“你早晚要成薛主任的第一助手的。”
闻嘉嘉两手甩甩,将水珠甩落:“不一定呢,我这才第二天。”她要是也这么觉得,薛主任必定瞧不上膨胀的自己。
三点即将到来,闻嘉嘉带着整理好的数据去找薛主任。
薛主任对她工作的速度还是很满意的,看的出来是位能托事儿的人。
“你逛过我们药厂了吧?”薛主任难得有些和蔼可亲。
她离开办公室,或者说第六车间的范围时便没有那么严肃。
闻嘉嘉笑笑:“药厂太大了,只逛过我们东南边,其他地方还没去过。”
薛主任点点头:“以后有机会逛全。”
她带着闻嘉嘉来到一处红色小楼前,闻嘉嘉边走边看,猜测这里是高层领导们所在的地方。
只是她刚走进去就知道自己猜错了,红楼一层是图书室,二层是资料室档案室,而三层则是会议室。
会议室有三间,最大的那间和几十年后的大学阶梯大教室差不多。
而今天开会就是在大会议室。
此时,大会议室里已经有了不少人,闻嘉嘉见到好几位穿着蓝色工服的员工,他们都坐在第一排。
“那是研究员。”薛主任说道,“往后见到得客气些。”他们可是掐着自己车间生产命脉的。
闻嘉嘉点点头:“好的。”
几分钟后,会议很快开始,会议室里已经坐满了人,闻嘉嘉粗粗一算,至少有150个。
她就坐在薛主任旁边,薛主任一旦点点桌子她就得开始记。
记也不是逐字逐句记,闻嘉嘉会把重点词汇记下。
但因为台上的人普通话着实不算好,闻嘉嘉在记录过程中颇为头疼。
她也总算明白薛主任为何不自己记了,讲话人带口音,薛主任又坐在偏后的位置,稍微耳背点儿都听不清的好嘛!
而薛主任快五十岁的年纪,听觉也确实比不上年轻时候,找人帮忙记录再正常不过。
这回讲话,讲的是下个月的工作。
有产量目标,有外销目标,顺便还催了一番研究进度,还让外语团队准备好……闻嘉嘉才晓得原来药厂的药也会出口国外。
最后强调一波安全,安全有工人安全和机器安全,这部分薛主任喊她重点记。
“你要是没记清楚,乔贺他下个月的工作可就搞不定了。”薛主任无奈说。
“……”
难怪老一辈的人总说工作有啥难的,嗯,他们年轻时的工作和当时卷生卷死的年轻人相比确实不算难。
反正现在至少五成工人过的都挺舒服的,而这个现象将会越来越严重。
特别是八十年代,下岗潮还没来,工资还在发,而工厂已经初显颓势却又不算困难时。
整场会议持续一个半小时,来回又花费半小时,等再回到办公室时已经五点了。
“嘉嘉你刚刚干啥去了?”沙月问。
李海军和乔贺也不禁竖起耳朵听。
闻嘉嘉把记录本放到背包里,想了想又将饭盒塞进去。抬头对沙月道:“和薛主任去红楼的那个大会议室开会。”
沙月懂了:“月底会议啊。”
闻嘉嘉好奇:“每个月都得开?”
“是啊,我差点都忘了这事儿。哎,薛主任是不是喊你去做记录?”
闻嘉嘉惊讶:“你知道?”
沙月笑笑,悄悄指了指耳朵,闻嘉嘉没明白是什么意思。
可当她背着包带着伞出门时,沙月却偷偷跟了上来,低声说道:“薛主任年轻时候参过军来着,她耳朵被炮炸伤过,听力没那么好。”她妈和薛主任有旧,所以才晓得这事儿。
闻嘉嘉脚步微顿,原来还有这层原因。
沙月说完就又离开,闻嘉嘉在原地站了会儿才往车棚去。
她把背包放在车篮上,拉开拉链,拿出里面的饭盒塞旁边。
在经过国营饭店时她停下,拿着饭盒走进去:“同志你好,要一份糖醋里脊。”
昨天经过时瞟了一眼,那味儿香的,晚上做梦时梦的都是它。
“打包啊?”服务员问。
闻嘉嘉递过饭盒:“对,打包。”
“钱票给我。”
闻嘉嘉很熟练地掏出早就准备好的钱票。
也就是现在她也工作了,魏岱又升了职,否则她不能这么造。
“边上坐着等。”服务员指指旁边的座位,带着饭盒进后厨。
很快,糖醋里脊做好,服务员把饭盒递给她:“打开瞧瞧。”
闻嘉嘉笑笑:“还是别了,我怕我忍不住当场吃。”
服务员:“哈哈,你可真逗。”
她觉得这人怪有意思的,昨天买八个大馒头,今天又打包一份糖醋里脊,指定是大户。
闻嘉嘉捧着烫手的饭盒离开,回车上立马塞到饭盒中。
紧接着又是一阵急蹬,愣是在夕阳还灿烂时回到家。
今天要稍稍迟些,到家时六点出头,闻春和闻萱已经回来了。
闻萱这狗鼻子在闻嘉嘉打开背包的那一刻就闻到了味儿,忙不迭跑上前期待问:“是糖醋排骨吗?”
闻嘉嘉把饭盒放桌上:“错,是糖醋里脊。罚你一会儿少吃一个。”
闻萱撅着嘴巴:“超纲了,这是我没吃过的食物。”
闻嘉嘉笑出声来,“你还知道超纲呢。”这么小小的一人儿,嘴里的话一套一套的。
她不再逗闻萱,赶着去蒸饭。
饭蒸下去,再去院子中摘些青菜。
院子里的青菜不多了,茄子和两种豆子都还没长成,她得寻个空闲时间去菜地摘。
饭蒸熟时,夕阳也已消失在天际。
初夏的黑夜总是说来就来,仿佛白天和黑夜之间的衔接时间被无限缩短。
糖醋里脊实在大份,三人只吃完一半,吃完的闻春用她的小手帕擦擦嘴巴:“剩下的明天吃好吗?”她觉得糖醋里脊比糖醋排骨好吃。
“如果不坏就可以吃。”闻嘉嘉也挺为难,没有冰箱真不方便。
晚上得加班,好在有电灯。
闻嘉嘉需要将今天的谈话内容给整理好,否则薛主任是看不懂的。
窗帘未拉,抬头就能见到窗外夜色。
初夏来临,在泥土中生活了五年甚至十五年的知了终于迎来成熟,它们爬到树上脱壳羽化,奋力发出“知了知了”的求偶声。
因为这时候的知了还不算多,闻嘉嘉并不觉得有多烦躁,甚至觉着这夏夜因为知了的到来增添一丝趣味。
她还想着等魏岱回来了,就让他带着自己捉知了去。刚好家里有椒盐和辣椒面,油锅爆炒后加些椒盐和辣椒面的知了也是一道难得的美味。
九点一到,灯光毫不犹豫地熄灭。
闻嘉嘉手中笔一顿,无奈将煤油灯点燃,她还差一些没整理完。
等再次停笔时已是九点半,闻嘉嘉困得直打哈欠了,躺床上后不到半分钟就沉沉睡去。
第二天早晨,闻嘉嘉掐着薛主任上班的点把会议内容交给她,她昨天说了得尽快。
薛主任此时真对闻嘉嘉改观了,前两天只觉得她是个能做事的,现在……或许自己对她的期望能够更高些。
“嗯,不错。”薛主任点点头,脸上露出两分满意来,“关于安全这一部分交给乔贺吧,让他准备下个月的工作。”
“好的,主任。”
闻嘉嘉领完任务就离开,回到办公室,把有关安全部分的会议内容放在乔贺桌上。
她颇感意外,今天自己竟然是头一个到办公室的人。
而此刻,乔贺还没到。
“奇怪了。”她嘀咕。
她拿起今天的报纸开始看,也没多管。直到还差五分钟到八点时,乔贺才匆匆跑进办公室来。
乔贺瞥眼桌上的纸张,啥话也没说。
闻嘉嘉率先破冰:“乔同志,你桌上的是昨天有关安全的谈话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