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强取豪夺的女配十二
接下来的日子里齐青长仍亲力亲为照顾病中的祖母, 闲时看书下棋,完全看不透他的心思。但常八斤默默觉得主子所表现出来的平静都只是表象而已, 不免担忧地想:主子将情绪这样强压在心里,怕是早晚要坐病。
而对于东宫众人来说,这段时日只恨一天不能掰成两天来用,因为临近太女生辰,东宫上下正在紧锣密鼓地筹备庆宴。
生辰前一日黄昏,彩儿神秘兮兮地跑来对南秀说:“王崇州为您准备了惊喜,就放在花园的凉亭中。”
然后由她为南秀引路, 将人带到了花园里。
等走到凉亭前, 见亭子四面围着层层纱幔,真像藏着什么了不得的宝贝一样, 这般神神秘秘的,令南秀确实也生出几分好奇,问:“到底是什么惊喜?”
彩儿摇摇头, 她也不知道, 同样期盼地睁大了眼睛细看。
微风拂过垂落的纱幔, 天色渐暗,下人们次第燃起灯火。一道人影随光映在轻纱上,微微晃动着。
南秀驻足望去。
纱后的人缓缓走了出来,穿一件华贵的蓝袍,长身玉立, 却始终不敢抬眼, 拱手恭敬道:“见过殿下。”
他的声音清雅温润, 如玉石相击, 但其中的颤抖也听得清晰,而且拱手作揖的姿势别扭僵硬, 整个人从上到下都透着紧张怯懦。
南秀瞬间明白了王崇州的意图,不由觉得好笑。沉默了一会儿,语气不明道:“抬起头来。”
赵淇依命抬头。他眼底闪烁,只迅速地扫南秀一眼,连她的模样都没敢看清,就又匆匆忙忙垂眼去盯地面小路上的鹅卵石。
南秀打量着他,发现他长得比冯溪还要像小舅舅,连声音也有三分相似,真不知道王崇州是从哪儿找来的这个人。
她的神色转淡,吩咐说:“叫王崇州来见我。”
说完将人抛下抬脚便走。
王崇州送给殿下一个俊俏的男人做什么?彩儿不明所以,又见殿下明摆着对这份“惊喜”并不满意,连忙追上去。
“殿下!”彩儿小心地问,“那这个人要如何安排?”
南秀敷衍道:“哪儿来的便送回哪儿去。”
这下彩儿可犯了难,只好转身又走回到赵淇面前,看他在殿下走后满脸慌张,手足无措的样子很是可怜,于是放轻嗓音对他说:“别怕。你是从哪儿来的?殿下叫我们送你回去。”
赵淇恭敬又畏惧地回答道:“我自江州来,有位大人说、说让我来服侍贵人。”
听了他的话,彩儿没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心道王崇州可真是胆大,怎么还给殿下找了位男宠啊?
南秀回到院子里等王崇州来见。等人来了也没有责备什么,只说了句:“又找来一个‘冯溪’做什么?”
王崇州怔了怔。
殿下说又找来了一个“冯溪”,而不是又找来一个“辜时川”,说明并没有将这个人视作辜将军的代替。
只要能令殿下开心,到处搜罗与辜将军长得像的人并不是件难事,这些人也不过是哄殿下开心的玩物罢了。比如冯溪那个草包,就算样貌再肖似,对于殿下来说也只是一时的新鲜,厌了就会抛弃,不会有任何留恋,但只有齐青长是不同的。
果然,有了这个齐青长,殿下再也不准备寻找新的替代品了。
他思索后道:“齐公子只会令您难过,于是属下便想着……可以再找来一个听话懂事的。”
“最近你管得多了些。”南秀语气平淡,其中意味却令王崇州心头一凛,后悔不已。
他立刻跪下沉声道:“请殿下责罚。”
南秀嗯了一声,道:“去领罚吧。”
彩儿听说王崇州受罚后十分惊讶,过去太女从来不会责罚他,但转念一想他的确僭越了,实在是不得不罚。
……
生辰日一早,南秀先入宫陪母皇吃了饭。在回去的路上听到车外鼎沸的人声,她叫停了马车,然后下车带着彩儿去街上闲逛。
四处人流不断,叫卖声不绝于耳,天子脚下繁盛的街景便是这太平盛世的缩影。南秀在一处小摊前停下,一整排掌心大小的陶瓷人神态各异,有哭有笑有怒,还有一个仿佛在抱拳讨饶。
不知道他消气没有。南秀垂眸笑起来。
“您笑什么?”彩儿见她笑了立马好奇地问。
南秀用指尖点着陶瓷小人的额角,说:“瞧它们有趣。都买下来吧。”
刚看着彩儿小心翼翼地将这些陶瓷小人收进盒中,付好了钱,南秀忽然又听到不远处的街角传来拳打脚踢声,期间还伴随着咒骂嘲讽,定睛一看,被打的人居然还有些眼熟。
同样被声音吸引了目光的彩儿也认出了那个人——那不是昨日在东宫的赵淇吗?这才隔了一夜,怎么就沦落到被人围起来打的地步了?
在东宫里看到的赵淇身穿华服,相貌堂堂,今时今日却只穿着粗布衣裳,头发又凌乱地半遮着额头,看起来格外寒酸狼狈。彩儿昨日问出他是外乡普通百姓,被王崇州手下的人带到了长安,后来她也将人又交到了王崇州的手上,怎么离开东宫后没有被送回家乡呢?
而打人者南秀也认识。
赵淇被人重重一拳打在鼻子上,鲜血顿时流了出来,被重击后身形不稳摇晃两下,有几滴血溅落到了卫襄抬起来想要继续踢他的脚上。
卫襄一见到这人的脸就想起冯溪,之前自己被迫去东宫负荆请罪的事虽然已经过去了很久,可被他冲撞后又勾起了那段不快的回忆,所以也是在借题发挥,带着下人揍他出气。
卫襄翘了下靴头,看着鞋面斑驳的血点,厌恶道:“舔干净了才许走。”
“大人饶命……”赵淇脑袋发懵,只会不断喃喃求饶。
卫襄刚准备命人强压着赵淇给他舔鞋,却听到身后有声音传来:“卫公子真是好大的火气。”
这道声音带着轻慢和讥讽,他听着就觉得刺耳,还以为是谁不长眼竟敢为这个乞丐出头。谁料扭头后发现身后站着的人竟是太女,先是一愣,而后连忙松开了撩着袍摆的手,站直身体小心谨慎地问道:“……殿下怎会在此处?”
他脾气就算再火爆也是有脑子的,哪里敢顶撞太女?
南秀懒得理他,看了看惨兮兮的赵淇,说:“起来吧。”
彩儿板着脸看着卫襄等人,代为回话道:“你们还不走?要等我家殿下送你们么?”
如此不客气的话令卫襄的脸色瞬间变得又红又白,却也不敢反驳,只能憋着满肚子的气悻悻离开。
赵淇被人扶起,用袖子擦干净脸上的血迹,瑟缩着低声道:“谢殿下相救。”迎上南秀低眸看向自己的冷淡视线,除了这句感谢,其余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彩儿倒是主动问他:“你怎么还留在长安?”
赵淇犹豫了一下,硬着头皮解释道:“不慎被人骗走了钱。”
东宫的人出手大方,给了他一些钱后让他自行离去。可他贪恋长安城繁华,沿街游逛时不知怎么撞进赌坊了,只用了半夜的时间连外衣都输没了,最后还是赌坊老板看他可怜,又施舍给了他一些银钱。
他本想今日租赁车马回乡,然而实在捉襟见肘,在长安城兜兜转转许久,神思恍惚间不慎惹到了方才那一群主仆。
旁边的彩儿忽然开口提醒南秀:“殿下……”
南秀看了她一眼,又顺着她的目光抬眸。
然后看到了齐青长。
齐青长正站在不远处,他的视线落在了赵淇的脸上,又不动声色地移开。
第42章 强取豪夺的女配十三
看到齐青长, 南秀的表情变得既惊讶又喜悦,可他却已经收回目光侧过身要回到马车上了。
她几步迎到马车前, 笑着和他打招呼:“好久不见。”
齐青长被她扯住了袖口,避开不去看她盈满笑意的眼睛,只能站在原地道:“没有‘好久’。”
南秀仿佛没看到他的冷淡,从彩儿怀里拿过装着陶瓷小人的盒子,塞进他怀里,说:“既然遇到了,这份礼正好当面送给你。”
又见他轻轻叹气后想把盒子还给自己, 直接将手背在身后, 笑着说:“不喜欢就丢了吧。”
“不过今日刚巧是我生辰。”她弯弯眼睛,“所以就算不喜欢, 还是留下它吧。”
就连常八斤听完这番话都心软了。太女生辰,多少人想送礼都送不进东宫,却在这一日捧着礼物来哄主子开心, 看到主子不为所动, 他可真是替两人着急。
东西强塞出去了, 她也就不再拦着齐青长离开,甚至还朝他挥挥手,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说:“下次见。”
街上人来人往的确实不方便说话。常八斤默默替主子找好了理由。
等到坐回马车里,他看到主子一直在看着手中的木盒,也不打开, 生怕主子真会一气之下把这东西丢掉, 忍不住替太女说起话来:“殿下方才或许只是仗义执言, 皇城中斗殴惹事, 太女作为储君,总不好坐视不理。”绝对不是又有新的男宠人选了。
“我知道。”齐青长道。
常八斤观他态度, 并不像生闷气说假话的样子。
“那您怎么……”对太女殿下没有好脸色呢?常八斤没敢直说出来,齐青长却知道他想说什么。
齐青长很清楚,他只是在自己和自己较劲罢了,并不是气她。
听说孙子和太女殿下之间似乎是有了些不愉快,这桩事可大可小,齐老夫人有些担忧,故而在身体大好后,借着感谢太女赠药的由头特地邀她来齐家外宅小坐。
此处外宅堪比世外桃源,也是老夫人亲自带人开辟出的一处菜园。
南秀登门当日,齐老夫人亲迎她入府,带她各处参观。
老夫人一身利落打扮,头发整齐地挽在脑后,精神矍铄,目光平和有力,说话时也不疾不徐,极有气度涵养。提起这菜园的由来,她和南秀说:“……在霸州时我与夫君买了田庄,偶尔自己种些菜果,如今回到长安来也闲不住。”
又说:“青长孝顺,一直在我床前照顾。如今我这个老祖母痊愈了,他却病倒了,所以带他来这里养病散心。”
虽说痊愈了,老夫人心里也很清楚自己的身体只是看着硬朗,实则不少陈年旧疾,内里早已经如一堆枯草腐叶,怕也很难等到孙子成婚那日了。太女看起来对青长是真心的,若两人间是有误会没能说清,这样错过实在太过可惜,所以她今日才想寻时机让两人说说话,但又不好贸然让他们相见。
齐老夫人有意如此说,南秀听到齐青长病了,果然道:“我想去看看他。”
“逛了一会儿也累了,当真是一把老骨头了。”齐老夫人没有正面应下,只是道,“殿下若不在意,还请容我去那边屋子里歇一歇,再来继续陪伴殿下。殿下请自便。”
老夫人走了,她身边的下人却留了下来默默为南秀引路。
南秀知晓老夫人的好意,没有戳穿,从善如流地随着下人的脚步到了齐青长所住的院子门前。
待她到时,院门正从里面被打开。站在门边的齐青长衣着整齐,发冠一丝不苟,唯独脸色有些苍白,显然没料到会在这里看到她,表情很意外。
南秀讶异地问:“是要出门?”
齐青长回过神道:“院子里闷,想出去透透气。”
然而常八斤在他身侧默默说:“大少爷是听说殿下您来了——”
齐青长转头看向他,面上没什么表情,但常八斤还是赶紧闭上了嘴。
南秀笑了笑,问道:“我可以进去么?”
齐青长袖中的手动了动,最终微侧过身,给她让路。
外宅这样隐蔽的环境令两人放松许多,即便进了他的卧房也无人阻拦。她入内后神色坦然,顺着书架仔细看他读的书,又走到桌边观赏他下的残棋,简直像是在自己家中一样闲适自在。
“他也喜欢这些书么?”他站在她身后,语气沉静道。
南秀吸吸鼻子,说:“怎么总觉得某人的话酸酸的。”
她转过身直视着他,不再逗他了,端正神色说:“你的喜好便是你的喜好,不是你像他,也不是他像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