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秀看到她的异常后觉得奇怪,从位子上站了起来。
孟菱同样察觉到徐引襄的不适,连忙凑上前问:“你这是怎么了?身体不舒服?”
“我——”徐引襄眉头皱得更紧,眼前一黑,软软栽倒下去。
……
孟家人将席上出现的所有菜品都查了一遍,最后查出只有螃蟹含毒。好在徐引襄吃得并不多,这才没有危及性命,不过因为她体质实在太弱了,中毒后反应格外强烈,遭了许多罪。
孟夫人和孟菱只吃了一点,在徐引襄发作后不久微感不适,呕吐后因为服药及时也没什么大碍。
唯独南秀没有碰过席上的螃蟹。她看出几人中毒后掏出身上的解毒药丸给她们服下,老夫人却信不过她,认为乡野土方子非但不能救人,说不定还会害人,一边责怪她胡乱用药一边焦急地命人去请大夫来府上救人。
她解释说自己懂药理会医术,老夫人也懒得理她。
最后大夫急急忙忙赶到时几人情况都稳定下来了。南秀站在角落里没说话,被误解了倒也不怎么难过,反正能救人就行。
结果事后徐家人却开始质疑为何只有南秀没有中毒,又听说她懂医懂药,更怀疑起她来。徐孟两家无仇无怨,孟夫人孟菱也都吃了毒螃蟹,自然不会是孟家人想要害徐引襄。
但南秀身份不明,谁知道是不是包藏祸心?孟老夫人借平息徐家人疑虑为由,当着徐引襄父母的面将她房里所有的东西都仔仔细细查了一遍。
她随身带的几个瓶瓶罐罐更是被重点查验,里面的药丸尽数碾碎了让大夫一点一点闻。
徐家的下人也参与了翻查,将其中一只空瓶交到徐父的手上。
徐父握着瓷瓶问南秀:“这里面的东西呢?”
南秀直视着面前蓄着长须的老大叔,平静道:“里面之前放的也是解毒丸。”
“已经空了,为何不扔?”徐父语气咄咄逼人。
南秀诚实回道:“瓶子也不便宜,不是空了就要扔的,又不是用不到了。”
老夫人本来让孟夫人在院子里好好歇着,但她听到侍女回禀的消息后很不放心,还是强撑起身子赶来了南秀院中,正好听到了徐父质问的话。
看到南秀孤立无援地站在院子里,心里很不舒服。
孟夫人走上前站在南秀身后,冷冷对徐父说:“她平日连自己的院子都很少出,今日菜品筹备也完全没有经过她的手,哪里有本事隔空下毒害人?你们徐家若是怀疑我们孟家下毒害引襄,大可以来质问我这个管家的人,何必为难一个孩子?”
也是奇怪,南秀方才直面徐父的逼问都不觉得有什么大不了,还有心情神游天外,想着这个老大叔的法令纹真深啊,一看就是个严肃不好惹的人。此刻孟夫人赶来为她说话,她反而鼻子一酸,后知后觉感到委屈起来。
孟夫人将手扶在南秀肩上,说实话面对徐家父母她心里也有几分打怵,可儿子临行前将南秀托付给自己,又朝夕相处了数月,哪怕养只小猫小狗都有感情了,更别说一个笑起来甜甜的乖乖的,偶尔还会讲笑话逗自己开心的小姑娘。
南秀眼睛红了,微微垂下头。
徐父一哽,他们和孟家是多年的交情了,也不好真的撕破脸皮。老夫人任由徐家下人在院子里翻查,其实就是默许徐家人在南秀身上发泄怒火。
而徐家与南秀本就有旧怨,徐父疼爱徐燕元这个老来子,从来舍不得动他一根手指头,结果南秀毫不留情的一拳直接把人打晕了,又丢人又遭罪。
有孟夫人出头,徐父徐母又实在抓不住南秀的把柄,继续胡搅蛮缠就为了为难一个半大丫头,传出去也不好听,最终还是愤然甩袖离去了。
终于送走了徐家这一群人,孟夫人紧绷着的肩头才放松下来,揉了揉泛疼的太阳穴拉着南秀回屋坐下。
看到她眼眶是红的,孟夫人点点她鼻尖,勉强笑着说:“多大了还哭鼻子。”
南秀眼泪“啪”地一下砸落下来,吓得孟夫人不知如何是好,生疏地将人抱进怀里 ,她也不会哄,僵硬地拍了两下南秀的后背,小声说:“没事了,坏人已经被赶跑了。”
孟菱小时候她都没机会这样抱着哄,更别说早熟稳重的孟微勤。
南秀瘪瘪嘴,想开口说话,眼泪却还在继续往下掉。
这眼泪怎么还越哄越多了?孟夫人手忙脚乱地拿出帕子给她擦眼泪。
南秀渐渐冷静下来,低声说:“谢谢您。”
孟夫人帮她把脸侧的发丝勾到耳后,“谢什么,这样反倒生疏了。我不是早就和你说过了吗,你就将我看作自己的亲娘,哪有亲娘不为自己受委屈的女儿出头呢?”
“嗯。”南秀吸吸鼻子,含泪笑起来。
“又哭又笑,成什么样子?”孟夫人笑着给她擦到脸上残留的泪痕。
本以为这件事顺顺当当地结束了,孟夫人还派人往徐家送了许多名贵的补药。怎么说也是在他们孟家出的事,总要担几分责任。
谁成想没过几天,宫里竟来了人将南秀带走了。
不必猜也知道来的是徐贵妃身边的人。孟夫人再担心南秀也不敢阻拦宫侍,自她被带走后一直在老夫人面前唉声叹气,坐立难安。
老夫人被她走得眼晕,无奈地喊她坐下:“贵妃总不至于动私刑,南秀既然没做过亏心事,又怕什么?”
“她一个没见过世面的小姑娘!怎么会不怕?”孟夫人越想越急,看着渐渐暗下来的天色,连眼睛都急红了。
“一个没爹没娘的丫头,你还真上了心。既然这么喜欢,我看立刻叫她认你做干娘。”老夫人抿了一口热茶,没好气道。
孟夫人看着淡定的婆母,心里又急又怨,忍不住说了句:“谁的儿媳谁心疼。”
老夫人猛地将手上的茶碗撂在桌上,清脆的响声吓得孟夫人缩了缩肩膀。
这时候外面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有婆子打起帘子来通禀:“家主回来了!”
孟夫人眼睛一亮,快步迎到门边,欣喜道:“可算是回来了!”
孟微勤身上的软甲还未脱,连日奔波显得有些不修边幅,才迈过门槛就被母亲一把握住了手臂。垂眸看到她满脸不安,微带疑惑地问:“发生什么了?”
孟夫人顾不上关切儿子一路的辛劳,一口气将前因后果讲完。
听罢,孟微勤神情顿时一肃,转身便要走,老夫人连忙喊人拦住他,跟着站起来怒道:“你还要闯进宫里去不成?看看外头这天色,不要命了吗!”
缓过一口气,怕他冲动,又道:“又不会真的要了那丫头的性命,只是徐贵妃怜妹心切,才想要亲自问一问罢了。”
孟微勤心知肚明。徐贵妃宠爱引襄这个唯一的亲妹妹,怀疑是南秀有意加害,才会要她进宫。可冷静后想到前世南秀的恶毒,他的脸色又逐渐冰冷起来。
孟夫人也不敢让儿子真的闯到宫里去,紧紧握着他的手臂,同样陷入两难中。
……
后宫中。
南秀站得腿都疼了才终于看到徐贵妃。
她被半请半迫地提来此处时连饭都没来得及吃,困在这座宫殿里既没有吃的也没有喝的,同样没有人敢和她搭话。
这种令人因不知未来而陷入惊恐的手段,是宫里刑讯时常用的。南秀没见识过,但也并不觉得恐慌,难捱只体现在酸痛的双腿和空空如也的腹中。
看到穿着精致宫装、面庞美艳的徐贵妃出现在自己面前,南秀动作生疏地跪下见礼。
徐贵妃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也懒得和她废口舌,直接问道:“那日在孟家为何只有你没吃有毒的螃蟹?难不成你恰好不喜欢?”
所有菜中唯有螃蟹有毒,偏偏她只没碰螃蟹,徐贵妃不信真会如此巧合。
南秀摇摇头。
徐贵妃目光一厉,“那又为何不吃?”
这时有掐着尖细嗓音的太监隔帘喊了一句:“圣上驾到——”
南秀看到徐贵妃面上的厉色一缓,眉眼顿时柔和下来,也顾不上继续审问,越过她往前走了几步,对着来人黏黏腻腻地说了一句:“您怎么来了?”
皇帝朝徐贵妃皱眉:“你这又是在胡闹什么?”
也不等徐贵妃解释,说完这话他已经绕到了南秀身前,命她抬起头来。
南秀没想到进宫一回连皇帝都见到了。她以为所有的皇帝都是威严的老头子,没想到如今在位的居然是个看起来格外年轻俊朗的男子,面相还没有徐引襄的父亲严肃,眉目舒展带笑,完全看不出是掌握天下人生杀予夺的九五至尊。
“我妹妹引襄在孟家出了事,席上几人皆中了毒,偏生这小丫头没事,后来还拿出了解毒的丹药。所以我才想审审她。”徐贵妃挨着皇帝坐下了,柔弱无骨地往他怀里靠。
皇帝扶着徐贵妃的肩让她坐好。
“那朕倒来一起听听,你是审出了什么。”
徐贵妃自觉聪明,得意地分析:“她既然不讨厌螃蟹,怎么那日一口未动,难道不奇怪吗?”
皇帝早习惯了徐贵妃的刁蛮任性,并不觉得这是个站得住脚的质疑,但还是顺着她又问了南秀一遍,语气却很温和:“为何没有吃那螃蟹?只管实话实说,朕不会冤枉了你。”
南秀坦诚道:“因为我不会吃。”
皇帝与徐贵妃皆是一怔。
南秀继续说:“我从没见过什么螃蟹,因为怕露怯被人嘲笑,所以没有碰。”
皇帝回神后忍不住笑起来。
本是应黎玹那小子所求,他才会屈尊来后宫断这种芝麻大小的案子,结果居然听到这么啼笑皆非的理由。
徐贵妃无语地望着南秀:“你没见过螃蟹?怎么会没见过!”
第51章 救了男主的女配七
因为皇帝插了手, 即便没有明说却明显是站在南秀这一边的,徐贵妃再跋扈任性也只能作罢, 悻悻放她离开。但由于入夜后宫门早已经关闭,南秀不得不在宫里暂住了一晚,次日清早才得以离宫。
宫人为她引路。
南秀顺着长长的宫道走到侧宫门,顺着开启的小门看到了一身白衣的黎玹,正静立在门外的马车边等她。她已经提前知道了会在这里看到他,可真的见到了人,表情却忽然变得尴尬起来, 慢吞吞走到他面前, 清了清嗓子。
身后的小太监捂嘴偷笑。
黎玹微感疑惑,低头凝望着她。
南秀的耳朵通红, 眼神飘忽,一板一眼道:“你倒是懂拿朕给你的东西来英雄救美。”
她磕绊了一下,又快速小声补充说, “……这是圣上让我转达给你的话。”说完慌忙从袖子里掏出一枚令牌, 双手捧着送到他面前, “还说这东西你也继续收着吧。”
她脸红得像要滴血了。黎玹似笑非笑,在清晨稀薄的日光中俊朗得不像话。
小太监暗道黎二公子当真是仙人之姿,即便见过多少回也会不由赞叹,偷笑够了主动上前一步替南秀解释道:“是圣上对南姑娘说了,这句话一个字都不许差。南姑娘自然不敢违抗圣旨。”
“劳烦公公了。”黎玹微微颌首。
他从南秀手上将能任意进出宫闱的令牌拿回, 并没有借机笑话她, 简短道:“咱们走吧。”
南秀收回手正色说:“谢谢你。”
“已经听你说过许多声谢了。”黎玹轻笑, “上次答应过要替你同孟微勤解释, 结果他亲自找到了你,我倒是白得了你一句谢。”
南秀摇摇头, “这次是一定要谢的。”要不是皇帝突然来了,还不知道徐贵妃会如何为难她,即使最后没能要了她的性命,光是跪几个时辰也够自己受的了。
黎玹收了笑,又问她:“孟老夫人有为难你么?”
孟老夫人放出消息说她偷盗,不就是为了逼得她无法继续留在孟家么。但听说这几个月她在孟家生活得还算自在,他也没有继续窥探小姑娘生活的心思,便没再多管闲事了。这一回对她施以援手,已经算用光了他难得的善心。
南秀思考后答说:“倒也不算为难。”
“没受欺负就好。”黎玹语气自然,毫无暧昧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