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的河南尹,也就是几年后的东都尹,应当换成她的人,这样李长安才能放开手脚在洛阳做事。
……李林甫的手伸得太长了,管着长安城还不够,还想要伸到洛阳来。
要将河南尹换成她的人,第一步就要将现在的河南尹弄下来,归根到底是要打击李林甫,要不然就算是把萧炅弄下来,李林甫也还会派别人做河南尹。
对于怎么打击李林甫,李长安有了一点主意,只是这个想法到底能不能实现,还得再商讨一番。
李长安厚着脸皮写了一封信,派人送给韦芸。
什么打工加班是为了实现人生价值,只要你干得好升职加薪大大的有,你现在做的事情是在救黎民于危难之中……
总结起来就是一句话“我有事回一趟长安,伊川分公司就交给你了”。
至于颜真卿的想法嘻嘻,你夫人真好用,现在归我了。
“阿嚏。”
李林甫吸吸鼻子,总觉得有人在背后骂他。
只是每日骂他的人太多了,李林甫懒得去想谁在背后骂他。
“圣人在何处?”李林甫搁下手中的毛笔,抬首询问。
他的属官恭敬道:“圣人正在勤政楼中处理政务。”
李林甫思付自己已经有两日没有见过圣人,于是便起了心思。
正好他负责实行的和籴法已经略见成效,可以借这个功劳去向圣人请功,也让圣人高兴一下。
于是李林甫便吩咐备车入宫,从相府来到勤政楼,李林甫整了整袖中的奏折,接到圣人的通传后立即微微弯腰,恭敬趋步入了内殿。
还未到殿内,便听到了歌舞声,李林甫便知道今日圣人的心情不错。
“朕的宰相来了。”李隆基伸手制止李林甫禀告政务,双目依然盯着帘子中的歌舞,“哎,先不谈政事,你看看朕新排的这曲歌舞如何。”
李林甫便咬碎了牙。
他虽然在政事上颇有才能,可在这些风花雪月的事情上却没有多少本事。
倒也不是李林甫不想学,只是这种东西实在是吃天赋,李林甫玩弄人心和权术就像吃饭喝水一样简单,可音律和诗赋不管怎么学他都学不会。
因此他时常担心自己会和陛下没有共同话题,让别人的恩宠超过了自己。
一曲歌舞罢,李隆基脸上带着微笑,走到窗前透气。
李林甫亦步亦趋跟着李隆基走到了窗前。
“陛下,和籴……”
“朕信你,你全权处理便可。”李隆基不愿在玩乐的时候听这些烦心事。
他用李林甫就是看中了李林甫能替他干活。
李林甫自讨了个没趣,只能闭上了嘴。
“噫。”李隆基忽然指着楼下,笑道,“此人是谁?风度翩翩,一表人才。”
李林甫定睛一看,心中嫉妒的火苗一下子就燃了起来。
一人身穿大红色官袍,身下骑着白马,下巴上生着一撮美髯,风流倜傥极了,正从勤政楼下打马而过。
却是兵部侍郎卢绚。
竟敢和他争宠!
第93章
李林甫回到相府,径直板着脸走入偃月堂。
“都下去。”李林甫冰冷着脸挥退了下人,然后拿起桌上的茶盏狠狠一摔。
茶盏落在地上,伴随着一声脆响,摔得粉碎。
李林甫坐在扶手椅上,胸膛剧烈起伏,他眼中满是嫉恨。
兵部侍郎,再往上升一级就是兵部尚书,兵部尚书就有了拜相的资格,这个卢绚,是在觊觎他的宰相位置啊!
他才是陛下最信任的臣子,他能为了陛下做任何事,陛下最信任他,最看重他。
李林甫拼命给自己洗脑,试图劝说自己陛下提起卢绚只是随口一提,并没有想要用他来代替自己的野心。
可李林甫太了解李隆基到底能有多薄情了,他劝了自己许久也没有劝服自己。
李林甫知道,陛下如今是用得着他,才让他做宰相,可若是其他人比他用着更顺手,陛下也必定不吝啬再换一个宰相,毕竟他已经做了四年宰相了,按照时间也该换人了……
过了许久,李林甫才平静下来,按耐住心中的杀意,用重新恢复了平静的脑子思考起怎么陷害卢绚。
“得想个法子把他弄下去。”
李林甫喃喃道。
相位是他的,是他的!谁也别想从他手中夺走!
李林甫很聪明,风花雪月他虽然不会,但是论起玩弄阴谋诡计,李林甫当属朝中第一人。
他闭目沉思片刻,没过多久心中就有了主意,他面上浮现一个阴森的笑容。
就在不久前,陛下还隐晦向他提过“太子大了,朕甚为欣慰”。
李林甫知道陛下这句“太子大了”的意思,太子大了,就不听话了,想要从父亲手中抢夺大唐江山了。
也是,三庶人之案已经过去了那么多年,朝中又换了一批官员,这些上来的官员想要进步,就要攀附权贵,他们看不上已经老迈的帝王了,他们想要谋划的是未来几十年的仕途,所以他们自然而然就向太子靠拢。
太子的势力可不就大了,加上这些年陛下对太子慈眉善目,表现的父子情深,太子自然也想要发展他的势力,就开始不老实了。
陛下不喜欢不老实的太子。
李林甫揣测到了李隆基的心思,他脸上浮现出一丝得意的笑容。
他有了主意,只要卢绚成了太子党,陛下一定会厌弃他。
第二日,李林甫府邸。
下了朝之后,李林甫府上就来了客人,这并不稀奇。李林甫乃是宰相,还是三个宰相之中最有权势的那一位宰相,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谁都知道只要抱上了李林甫的大腿,就能够飞黄腾达。
虽说宰相一共有三位,可天下人都知道唯有李林甫才是手握重权的宰相,另外两人,都只是名存实无的摆设罢了。
只是今日来的这位客人却并不是想要攀附富贵之人,而是李林甫亲自派人请来的一位年轻人。
李林甫亲自带着卢晓走入偃月堂,让婢女给卢晓斟茶,卢晓露出了受宠若惊的表情。
他只是一个小小的从七品下宣仪郎,与宰相地位可谓是天壤之别,今日一早,却忽然得到了宰相府管事的邀请,说右相请他过府一叙,卢晓不敢怠慢,立刻就来了。
李林甫却很亲切,笑眯眯称呼卢晓为贤侄,还关心他平日与同僚相处是否和睦,没用多长时间,卢晓就沉醉在了李林甫的亲切中。
毕竟不是谁都能有幸得到当朝宰相青眼。
“哎。”李林甫瞧着时机差不多了,忽然感慨了一声,“我一向看重令尊,一想到日后见面的机会不多了,我便觉得可惜。”
卢晓面色大变,他起身长躬:“还请李公明示,家父战战兢兢,一向老实本分……”
李林甫抬手托住卢晓的胳膊,温声道:“我亦知晓卢侍郎恪尽职守,我叹息,并非是卢侍郎出了错,而是卢侍郎要高升了。”
“岭南道缺乏有能力的官员,陛下有意任命卢侍郎为岭南道观察使。”李林甫道。
卢晓的表情却变了,他大惊失色。
天下共划分十五道,每道设置观察处置使一人,掌管检查州县管理,举善纠恶,兼理民事,权势颇大,属于外放官员极致了。
可道与道之间也有区别啊,关内道、河东道等中原腹地的观察处置使,地位等同六部尚书,若是父亲调为关内道观察处置使,那的确能说是高升。
可岭南道……岭南,那是鸟都不拉屎,流放罪人的穷乡僻壤啊,而且当地多土族,年年都要闹动乱,还处处都是瘴气毒虫,说不准去了命都要留在那。自己父亲已经是兵部侍郎了,眼看着就要成为六部尚书,怎么就遇上了这样要命的倒霉事啊。
卢晓眼前一黑,连忙跪在李林甫身前,痛哭流涕:“还请李公救我父亲一命。”
他不傻,李林甫若不是有意做些什么,也不会专门邀他上门一叙。
如今能改变圣人心思的人只有李林甫,这是他父亲唯一能活命的机会了。
李林甫抚摸着胡须,连忙将卢晓扶起来:“我向来看中卢郎中,自然不愿意卢郎中到岭南受苦。我给你出个主意,父母爱子则为之计深远,陛下正烦忧给太子选属官,你的父亲若是主动请求担任太子宾客,陛下必定会答应。”
卢晓顿时像是抱住了救命稻草,他连连答应:“下官这就去劝说父亲。多谢李公救命之恩啊。”
看着卢晓着急回家劝说卢绚的背影,李林甫扬了扬嘴角。
哼,蠢货。
父母爱子则为之计深远不错,可圣人可不是一般的父亲,圣人先是大唐的皇帝,而后才是太子的父亲。皇位自然比儿子重要,毕竟圣人的皇位只有一个,可圣人的儿子有二十多个啊。
主动亲近太子,这才是取死之道。
李林甫了却了一桩心事,心中大感痛快,于是决定见一见最近让他烦心之人。
“让令狐彰来见本相。”李林甫淡淡道。
令狐彰是博州刺史,生得人高马大,英武不凡。河北下了几场大雨,眼见着今岁庄稼歉收,他连忙先到长安向朝廷禀告,希望朝廷能减免今岁税收,派人赈灾。
“河北二十四州受灾如何?”李林甫淡淡问。
令狐彰面带愁色,他听到李林甫询问后立刻开口:“李公,今年这几场雨雪实在是来得诡异,百姓还没来的收割庄稼,稻禾就已经被淹了。从九月初就开始下雨,一直到如今雨水还没有停,实在是诡异……”
“荒谬!”李林甫叱道。
将令狐彰吓了一跳,讪讪不敢再言。
李林甫紧绷着脸:“圣人治下海晏河清,岂会有诡异之事?依本相看,不过是下了几场小雨,稻谷有些歉收罢了。”
令狐彰急了,他自己治下的田地什么样子他难道还不清楚吗,有些地势低洼的田地颗粒无收
可对上李林甫那双冒火般的眼珠,令狐彰还是将争辩的话语咽回了肚子里。
到了最后,令狐彰也只是低声道:“若是朝廷不赈灾,河北的百姓就要活不下去了。”
李林甫斥责道:“陛下爱护黎民百姓,见不得百姓受苦,自然会派人赈灾。河北受了灾,这也是事实,大唐哪年没有灾祸?不是这里地动,就是那里发洪水,这是难免之事。”
令狐彰面露茫然。
既然如此,那宰相为何要制止他直接面见陛下?
“只是有一件事。”李林甫看了令狐彰一眼,“你应当也知晓,明年陛下便会改元为天宝吧。”
令狐彰点头,新年号已经敲定了,等到十二月末赶在过年之前,便会昭告天下换年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