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去哪儿,做什么。
他都不曾将一丝犹豫与为难转嫁至她身上,不曾让她感受到一丝压力或愧疚。
在他身边,他总是能给她安心与自在。
织愉闭上眼睛,不再回想,甩开柳别鸿,坐到一旁:“你的决定,你自己做。我成仙的决心,待那一日到来,你自会看见。”
柳别鸿低喃:“是吗?”
他失神须臾,嘴角勾起弧度,坐到她身边。
织愉不再与他聊此话题,眺望山下忙碌的人,不由心生好奇:“倘若我与谢无镜没有来桑泽城,成仙阵法会布在我与他去的地方。那对付其他护天者的阵法,你要如何筹备?”
柳别鸿:“两种阵法都只会布在这梦神山上。”
织愉惊疑:“到时候你要想办法邀所有人来桑泽城?”
“非也,原本梦神山就是为谢无镜定好的葬身之地。至于原因……”
柳别鸿道,“昨夜我与夫人讲述隔世梦花树与梦神山的特别之处,夫人不爱听。”
谁知道他讲那些还有另一层意思。
怪她咯?
织愉轻哼一声。
柳别鸿笑了两声,继续同她讲述梦神山的特别。
“隔世梦花百年一开。其实从第一朵花开后凋零之时,第二朵花就已经诞生了,只不过要酝酿百年的时光,才能花开一场梦的时间。”
“六十一甲子,百年为一世。这一世的时光,刚好与一个凡人的寿命相差无几。今生花,隔世见,故名,隔世梦花。”
这是织愉先前收到隔世梦花树时,没听过的事。
那时她听到的只有嘲讽。
织愉疑惑:“一场梦的时间,具体是多久?”
“我也不知道。当今的隔世梦花树,开花只一瞬便凋谢。一场梦的时间,是传闻。”
柳别鸿道,“传闻当梦神山主峰上,百棵隔世梦花树同时盛开,会启花阵。此阵能追溯往昔,让身处花阵之中的人,看见想要看到的真相。”
“隔世一梦,梦天地所见、世间因果。”
柳别鸿环望周遭花树,眸中幽深,“我曾想带石露过来,让她亲眼看看过去的一些事,要她认清现实。但这些树开花时间不同,无法同时开花。”
织愉闻言,对他所说“他和石露并非她所想之关系”,有了些许相信。
她道:“时如长河,从不复返。听闻只有入黄泉,才能回顾一生的景象。生人想在世间见天地之所见,本就是不可能的事。”
“确实。”
柳别鸿也觉得不可能。
他听出织愉无意识的宽慰,脸上兀自生出笑意,接着道:“传闻隔世梦花树之神奇,盖因其乃梦神汇聚天地之灵培育而出。之所以能在此花阵中窥见天地所见,也是因为,此处本身就是一处贯通三界的天地之眼。”
“事实是否如此,我不清楚。但此地灵气非比寻常,自成气脉。是个绝佳的飞升之地。”
柳别鸿定定地凝视织愉,“倘若你与谢无镜此次是去了别处,到时依旧要来桑泽城。只不过为了对灵云界众生粉饰太平,届时桑泽城会沦陷为妖魔之地。你们会以协助取回桑泽城之由前来。”
织愉如遭重击,被打懵了般。
两息后,她拧眉:“你们当真没有人性。”
桑泽城名为一城,却是诸多小城与主城联合,并称桑泽。
其地界、其中百姓,皆与一国无异。
为自己飞升,不惜牺牲整座城。
若真让他们成了仙,那可真是苍天无眼。
而谢无镜……纵使他无意做仙尊,无意再救众生。
却依旧选择了桑泽城,避免了这场浩劫。
织愉心想:这就是他的宿命吧,他注定是会救苍生的神。
柳别鸿浑不在意地笑:“牺牲一城,是为飞升后能救更多的人。”
织愉冷哼,懒得再与他多言,“你可还有事要说?无事我便回仙府了。”
柳别鸿没有再拦,“夫人何必这么急着回仙府,不如我再带夫人去城中逛逛?城中百姓能免去受妖魔之祸,可都得感谢夫人。”
织愉坐上步辇,思量道:“也行。”
她昨夜见桑泽城热闹近似凡界,若非突遭暗杀,本就想多逛逛。
而谢无镜多半是没心思陪她逛的。
步辇下山,径直入主城。
城中白日不比昨夜热闹,但那些琳琅器物颜色更鲜明,人们笑盈盈的表情也更清晰。
整座城在日光下欣欣向荣,更富生气。
主城中来往之人,都认识柳别鸿。
见了他都恭敬行礼,对他很是爱戴的样子。
柳别鸿也表现得十分平易近人。
织愉懒得看他虚伪模样,东看看,西望望,瞧见喜欢的,就要柳别鸿去给她买。
她眼光着实毒辣,看中的没一个凡品,灵石花得如流水。
其中,还有不少男子的发冠、发带、剑穗之物。
风格清冷高雅,不落俗尘。一看就不是给柳别鸿的。
跟随一路的侍者看不过眼:“夫人要送别的男子东西,何不自己掏钱买?”
织愉理直气壮:“一来我是来做客的。二来是柳城主邀我在城中逛逛,还要我掏灵石?”
她故作讶异,漂亮的杏眼盈满调侃,望向柳别鸿:“柳城主该不会是付不起了吧?”
柳别鸿皮笑肉不笑:“夫人可尽兴。”
他放任侍者开口,本意是想试探织愉买的东西,是打算送人,还是只是看着漂亮,买去把玩的。
织愉竟没有否认送人。
柳别鸿的手状似无意地搭在织愉肩头拍了拍,“夫人是在为家里那阶下囚买东西吗?”
织愉听出他又在暗示谢无镜与她的关系。
谢无镜马上要吃大苦,她多给他准备点东西怎么了?
他这个加害者掏钱赔偿受害者,不也是应该的吗?
织愉推开他的手,买得更嚣张。
在他又一次大笔掏灵石时,得意地笑,“柳城主真大方,一看就不是小气鬼。”
柳别鸿又气又好笑。
不过气只有一点,更多的是乐趣。
他调笑:“以夫人与我的关系,为夫人花钱,我自然乐意。”
摊主闻言,讶异又暧昧地在织愉与柳别鸿之间扫视。
一旁嘴上没把门的人脱口问:“我们是要有城主夫人了吗?”
柳别鸿不接话,笑而不语。
织愉抬脚要踹他,未踹出去,忽听身后传来一女子柔美悦耳的轻唤:“见过柳城主,见过……夫人。”
织愉就见,柳别鸿的脸瞬间冷了下来,眼底闪过一丝不明显的情绪。
既有反感,也有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
织愉低声揶揄:“柳城主的风流债可真多。”
她回眸去瞧那女子。
女子一袭缥缈如仙的澜裙,却与钟莹那种不同。裙上诸多金属灵纹,仿佛凡界坊中匠人所画花魁仙子。
她身后跟着四名佩剑女武侍,莲步轻移而来。
周遭人都看看她,又看看织愉与柳别鸿。
织愉听见周围的人在窃窃私语:“巫花仙子今儿怎么从飞花阁出来了?难不成是听说城主领了仙尊夫人在城中游玩,特地出来……”
“巫花仙子哪能和仙尊夫人比。仙尊夫人虽凡人出身,可如今到底地位崇高,又曾为仙尊之妻。若真要争上一争,仙尊夫人必是正头道侣,巫花仙子嘛……只能继续给城主做炉鼎了。”
“话别乱说,巫花仙子早几百年前就不给城主做炉鼎,出来自立门户成了飞花阁阁主了。不过……巫花仙子与城主少年相识,城主对飞花阁也一直多有关照,想来是有些情分的。”
“仙尊夫人与巫花仙子谁更胜一筹,难说咯。”
织愉听得烦躁,手指敲敲步辇扶手,“聒噪。”
柳别鸿闻言,扫视周围。
织愉耳边立时安静下来。
什么胜不胜的,柳别鸿的爱恨纠葛,可与她毫无干系。
织愉:“既然有人找柳城主有事,此处离仙府不远,我便先回去了。”
柳别鸿没有挽留:“我送夫人。”
步辇抬起。
巫花立刻上前拦在步辇前,对织愉行礼:“早就听闻夫人风华绝代,今日一见果真如此。可否请夫人赏脸,往飞花阁一聚?”
织愉没回应。
柳别鸿抬手挡在织愉面前,对巫花道:“你去城主府等我。”
巫花望着柳别鸿,欲语还休,柔弱得我见犹怜,“是。”
织愉腹诽:巫花,石露,这二位可都是灵云界出了名的炉鼎出身,各有成就。
结果竟都和柳别鸿纠缠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