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雨停就去莲花嫂子家吃饭,今天她们是在帮秦氏做蚊香。
作坊外面暴雨如注,地里的水来不及渗透,开始四处流淌。
看着泥水从旁边地里流进作坊,在地上积起一层水,还在渐渐加深,两个孩子有些害怕了。
她们在空荡荡的作坊里跑进跑出,想要去村里叫人,可此时雨大,道路上已经汪起水花。
大香退回作坊,先是把一些被人忘记的药粉搬到能避水的台子上。
就在两人准备将把大家坐的各种木桩小板凳也放起来时,从淌水的小路上突然冲进来两个人。
那是两个男人,穿着蓑衣斗笠,裹了头脸,手中拿着锄头。
大香小香吓了一跳,赶紧站到一边去。
冲在前面的男人突然看见这里还有两个孩子,也吓了一跳:“这时候怎么还有人没走?”
后面的人探头一看,低声道:“这种小孩子怕啥,快看看她们在做什么!”
因为下雨,此时的台上,大香小香做的蚊香盘就随意摆在晾架上,而压泥的竹筒也挂在台子上方。
前面那个人冲到压杆旁边,抬手一压,深绿的药泥就缓缓压出来,落在下方螺旋凹槽中。
“啊,爹,你看这就是蚊香!”那人惊喜道。
“我看看!”被喊作爹的男人也靠近过去,不停翻看压筒,能旋转的台盘,还有药粉,药泥。
大香小香缩在角落里,眼睛死死盯着两人的动作。
“快,把那两个丫头抓过来,问清楚这是怎么做的!”那个“爹”激动道。
平时只看见一车车的艾叶,黄荆叶什么奇奇怪怪五花八门的叶子皮子送进来,就是不知道怎么做成细条的。
在徐家村赖着这样久没有走,还天天帮忙干活讨好姑老爷,终于等到机会靠近作坊了。
若是今天自己学到这手艺,以后回去也能做蚊香。
一想到银钱滚滚,父子俩都要快要笑出声来。
“儿子”冲向两个孩子,踏得脚下水花四溅:“你们是哪家的孩子,过来教我们做蚊香好不好?”
看着缩在角落里两个瘦巴巴的小姑娘,担心这是村里哪家的人,闹大了不好收场,那人还尽量压着声音担心吓到。
大香抓妹妹往后退,只要自己出去就没有人敢打人。
小香瑟缩着转身想跑,却被那人一把抓住胳膊:“别怕,只要告诉我这些是怎么做的,我给你钱买糖买花戴!”
大香尖叫一声,一口就咬向那人的胳膊。
那个人疼得“啊”一声,抖手就是一巴掌,把大香打倒在泥水中。
在杨家多年的殴打和娘不许说话的要求,让两个孩子从小习惯沉默。
况且挨巴掌早就是家常便饭,她们两个连哭声都不会发出。
而且以前挨打了还需要马上站起来,不能倒在地上“装死”,否则会挨踢,那比巴掌还疼。
仿佛是条件反射,大香瞬间就站起来,只不过这次她没有再乖乖等着挨第二巴掌。
在小香惊恐的目光中,大香像一只被激怒的小狗,捏紧一柄划香泥的竹刀子,猛的扑过去狠狠扎在对方大腿上。
王嫂子说过,不能乖乖被人打,要学会反抗。
那男人根本没有想到这个挨打都不敢哭的小哑巴会扎自己,而且还是这样连犹豫都没有就扎过来了。
薄薄的裤子瞬间鲜血淋漓,那人痛得抱着大腿“啊啊”惨叫。
大香拉住小香,头也不回的一头冲进大雨中。
此时,徐根有正在田里用稀泥砌低坎蓄水。
田角处垮了一块,田里珍贵的水哗啦啦的流出去,若不现在砌出简易泥坎,等天上雨停,水也流光了。
突然见到小姑娘乱跑,赶紧道:“哎,大香,小香,你们跑哪里去,快找一处地方躲雨。”
徐根有认识这两个小姑娘,有王小菊天天回家说杨家事,而且小香跟自己女儿春喜一般大,他还是对孩子们的遭遇心疼。
大香小香虽然不认识他,但知道是村里人,立即站住脚,一脸焦急的看向作坊方向。
徐根有无奈摇头,他知道这两个孩子不说话的,可这样乱跑很危险。
大雨还在下着,视线不好,到处洪水横流,堰渠都是满的,要是一脚踏空就要出事。
想到这,徐根有道:“你们别乱跑,我送你们回去!”
他走出田,想把两个孩子送回去。
可他人刚站到田坎上,就又看见两人慌慌张张从作坊那边出来。
大香指着两个人尖叫一声:“坏人!”立即拉着小香转身又跑!
现在大家都在顾秧水,怎么还有人做蚊香……等等,徐根有猛的反应过来。
这两人既然是村里人,头脸蒙得很紧,想干啥?
还有大香喊的坏人,徐根有瞬间就想起拐子,村里出了拐带孩子的坏人!
他不由多想,立即对两人拦过去:“你们两个人……哎呦!”
他刚开口,就看见走在前面的那人闷头一锄对自己砸来。
这锄头要是砸在头上可是要打死人的。
徐根有这个老实农民哪里想到在村里还要打架,好在听到大香喊出坏人就已经警觉起来,慌忙往田里一跳:“你们是哪家的?大家快来啊!有坏人啊!”
第405章 吴家父子
大香香扎人时是在蚊香作坊,周围全是苞米地,没有人在附近,雨声轰轰,大喊大叫也无人听到。
现在跑出来就不一样了,徐根有所在的田边就分散着其他人。
他一声喊,顿时引得好几人转身看来。
行凶的人慌了,丢下锄头,转身扶住后面一瘸一拐的人就跑。
吴天力心里又恨又悔,这样好的机会怎么就遇上两个孩子。
其中一个还像野兽般凶残,把自己腿上扎出一个眼,这时候走一步都疼痛难忍。
吴老头扶着儿子只感觉心都快从嗓子眼里跳出来,大脑一片空白,只想着赶快逃离这个地方。
他们不敢回头,不敢看徐根有一眼,只觉得他的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清晰,就好像回荡在整个徐家村。
此时徐根有一身泥水,还站在田里扯着嗓子大喊:“这有拐子,大家快来呀!”
大白天里有人敢抢人,他简直无法相信这种事情会发生在自己的村里。
很快,无数人从四面八方汇集过来,把吴家父子围在当中。
此时两人逃无可逃,更不敢跟村里人动手。
马关走上前,不容分说一棒将人打倒在地,都没有什么反抗就被绳子绑上。
有人上前扯开两人蒙脸的布巾,惊呼:“吴天力,你这是想干啥?”
人很快就带到凉棚下,此时雨依然没停,全村人一个个不顾身上湿漉漉的,全部站在棚下想看一个处理结果。
因为这两人大家都认识,就是徐长明的岳家侄儿父子,前一段时间就来的徐家村。
虽然赖着不走,但两人一直帮忙干活,这次抗旱父子俩也是不余力气。
没想到等的却是这个时机,不仅敢闯进作坊,还对徐根有行凶。
徐长明一张老脸气得铁青,他把手中锄头在地上杵得“咚咚”响,指着吴天力骂道:“我早就知道你心里有鬼,没想的你胆子还这样大,偷进作坊是想做啥,你真是不要命了。”
吴天力腿上被大香扎了一个血窟窿,小孩子力气不够,扎得并不深,自然无人处理。
虽然没有再流血,可也疼得他浑身哆嗦。
此时被徐长明指责,他立即哭喊着叫屈:“没有,姑老爷,我没有想偷东西,只是好奇看看,多问一句话,那个小女娃子就用东西扎我。
姑老爷,你要相信我没有做坏事。”
旁边,吴老爹也对徐长明跪下,连连磕头:“小姑父,看在死去的小姑面上,你就饶了我们吧!
我们真的只是看看,想到就要走了,这次还是小姑托梦我们才来的,以后恐怕再难来了,就想多看些新鲜事回家显摆一下。
我知道那地方不该去,我是怕惹事就慌了,我不是人,不是人!”说着抬手就给自己几嘴巴子。
他说得委屈,却对自己拿着锄头想打徐根有的事只字不提。
吴老头也是快五十的人了,此时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口口声声说的都是嫁给徐长明,刚四十岁就死去的小姑。
他知道小姑跟这个姑父一直感情很好,只要自己提,肯定会念旧情放过自己。
吴老头一哭,吴天力也跟着哭:“小姑婆啊!我都没有见过你,爹和娘天天都说你以前对娘家好,心心念念都是娘家人,现在你死了,娘家也没人管了。”
徐长明气得骂道:“你们小姑就是被吴家拖累死的,还有脸在这哭。”
他的媳妇是吴家幺女,比吴家大哥,也就是吴老头的爹小十多岁,眼前这个侄儿算是跟自家小姑一起长大。
吴家幺女嫁给徐长明后,没少替不懂事的吴家侄儿操心怄气,才四十岁就死了。
徐长明一想起就气。
场中徐长明骂骂咧咧,场外众人也议论纷纷。
都说规矩在那摆着,虽然长明爷本人没有把作坊的事泄露出去,可这人是他家带来的,不能就这样算了。
江枝坐着没有出声,这也是徐家村第一次出现这种情况。
吴家父子偷溜进作坊,不仅想逼大香小香说做法,还对拦截的徐根有动手,按规矩自然是送去县衙打板子。
不过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村里的事先得经过村里处理,还是等村民自己商量出一个章程来,以后也好按照这方法出来。
此时,没有人提一句是不是要找里正、亭长过来。
旁边,小满爷也默不作声。
可能是不愿意给江枝增加麻烦,他不参与村里事务,当然选村长那件事除外。
江枝也不需要小满爷出面,核弹从来都是起威慑作用,小满爷的作用只需要压制徐长明这群想倚老卖老的人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