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佳氏一进院子,便忍不住阴阳怪气道:“哼!这宫里人都说八福晋善妒,依我看,她同咱福晋比起来,简直就是小巫见大巫。”
瓜尔佳氏看了她一眼,没说话。
抱怨了一通后,白佳氏似是仍觉不够,在那里仍自顾自地说着:“何止是八福晋比不上,满京城打听打听,谁家福晋怀孕后,还整日里霸着自家爷的,咱们这府里可是独一份了。”
瓜尔佳氏低垂着眼睫,似是漫不经心道:“福晋没不许贝勒爷来后院。”
是贝勒爷自己不愿来罢了。
这点旁人看不出来,她们身为爷后院的格格,自是比外人看的更清楚,其实,这和他们福晋还真没什么关系。
白佳氏一噎,看向瓜尔佳氏的目光瞬间不善了起来,“你到底是哪一头的,爷不来后院,你不也是什么都捞不着!”
“还有,什么福晋没有不许爷来后院,那都是她装得好,我也是最近才悟出来的,别看她整日里满不在乎的样子,若是她真没这心思,又何苦整日里拉着爷东跑西跑的,你瞧瞧这一年,爷在宫里才待过几日,就算他想来后院,又何曾有机会!”
从年初的南巡开始,她们就一直被丢在了宫里,这也就罢了,后来回来福晋被诊出了有孕,她倒是装的大度,把她们都带去了畅春园,但她自己却转头拉着爷去了庄子,更别提这次去塞外的事了。
谁家怀孕的妇人不老老实实在家养胎,就她和旁人不一样!
“福晋情愿拿着肚子里孩子这么折腾,都要把爷拢在身边,其心思可见有多深沉,我算是发现了,她才是那个最有手段的。”白佳氏愤恨地说道。
之前训斥奚落她的时候,说的倒是好听,还讽刺她不招爷喜欢,若是真觉得她们无用,不招爷喜欢,又何苦耍这样子的阴招,分明就是怕她们招了爷喜欢才是。
白佳氏越想越气,说罢,也不给瓜尔佳氏反驳的机会,便转身回了自己的屋子,只是临走前,狠狠地瞪了瓜尔佳氏一眼,显然因着她方才的话,记恨上了她。
瓜尔佳氏站在院子里沉默了片刻,也转身回了自己的屋子。
回到屋子后,那身边的宫女青儿忍不住说道:“主子,您这又是何苦呢,之前您和白佳格格闹僵了好长一段时间,最近关系好不容易缓和了,如今又何必因着为福晋说话,同她交恶呢。”
两人毕竟同一个院子住着,那白佳格格向来是个能折腾的人,今日之后怕是又要看她一段时间白眼了。
瓜尔佳氏笑着回道:“我没有替福晋说话,只是实话实说罢了。”
青儿真是越来越看不懂自家格格了,说她亲近福晋吧,也没见她多上赶着讨好,也不知道图什么。
“有什么看不懂的啊,我就是想踏踏实实地过好现下的日子罢了。”瓜尔佳氏笑道。
自打前年在畅春园她着急给家里筹银子那次,福晋似是知晓她往家里送银子的事了,之后不管是赏赐,还是过年过节的节礼,送到她这里都不再是宫里那些不能变卖的花样式物件,基本都是切切实实好好兑换银钱之物。
福晋虽什么都没说,但这份恩情她却要记着,平日里她也没什么回报的机会,若是再在她被人误解或污蔑时出言辩解一二都做不到,她会于心不安的。
青儿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她知道自家主子的难处,也知道她向来都秉持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在这宫里过活,可是……
“格格,您难道真不觉得白佳格格说的那话其实挺有道理,也许福晋并没有想象中那般得宠吧,若是她真不拦着爷来后院,又何必这么折腾呢。”
瓜尔佳氏却摇了摇头,“青儿,福晋不是拘泥于后宅之人,她有更大的胸襟,也有着常人没有的本事,这样的女子又怎么不吸引人呢。”
所以,爷喜欢她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
至于白佳氏说的那些话,听听也就罢了,她自小便知道,若是家里的爷们想去哪里,又岂是她们女子能阻拦住的。
瓜尔佳氏这两年旁眼瞧着,一开始只是觉得他们福晋不简单,不管是说话做事,还是为人处世,都能看出来她非池中之物,但这份不简单也仅仅限于他们这后宅及后宫之中。
但慢慢的她却发现,她错了,福晋何止是不简单,而是真正有大本事之人,她凭着自己种地的本事,入了皇上的眼,造福了天下的万千百姓,还帮着自己娘家提了爵位。
她这份能耐,瓜尔佳氏是由衷地佩服,她弟弟写信给她时,说了五福晋做的那些事,还说现下外面的百姓对福晋都很是感恩戴德。
试问这样的女子,天下又能有几人呢。
也是直到这时,瓜尔佳氏才确定,福晋绝不是寻常拘泥于后宅的女子,这样的女子心底一般都有着自己的傲气,她又怎会像白佳氏说的那般,耍那样的手段。
西配殿好不容易消停了下来,东配殿这边却显然一时半会消停不下来。
刘佳氏从正院回来后,一进屋子便发起了火,把桌子上的茶具全摔了个稀碎。
她身边的宫女瑞娟见状,忙冲着旁边的人使了个眼色,想先让人把弘昇带下来,怕刘侧福晋吓着他。
谁知,那抱着弘昇的人还没走几步,便被刘佳氏直接给喊住了。
“把弘昇给我抱过来!”
主子发话了,他们做奴才的自是不敢反驳,忙把人抱了过去。
刘佳氏把弘昇抱在了怀里,弘昇显然被方才刘佳氏的举动吓坏了,此时眼泪在眼眶中打转。
“哭什么哭,你是你阿玛的长子,怎么能这般懦弱,怪不得你阿玛不喜欢你!”刘佳氏厉声道。
弘昇这会已经四岁了,他显然已经能听懂了这些,但毕竟还是孩子,本就被吓到了,如今又听到他阿玛不喜欢他,顿时便憋不住,直接放声哭了出来。
刘佳氏本就心烦,如今更是被他的哭声惹得上火,“哭哭哭,就知道哭,等福晋那肚子里的孩子生下来,有你哭的时候!”
第96章 五福晋96
刘佳氏神色越发不耐,瑞娟见状,忙上前把弘昇抱了过来。
“主子,咱们小阿哥还小,小孩子哭都是正常的,您别生气。”
她一边劝着刘佳氏,一边轻拍着怀中弘昇小阿哥,试图将他安抚下来,好在她平日里和小阿哥待的久,他挺信任自己的,没多久哭声便小了不少。
刘佳氏听着瑞娟这话,心里越发烦躁了起来,她摆了摆手,示意她先把弘昇抱下去,她这会脑子乱的不行,实在是想先静静。
当然,也要想想接下来要如何走比较好。
瑞娟自是求之不得,她对着刘佳氏行了一礼后,便抱着小阿哥退了出去。
弘昇一路哭着被抱回了他自己的屋子,他哭的有些上气不接下气,瑞娟哄了好久,才总算是把人暂时安抚了下来。
他睁着一双黢黑的眸子,眼睫上还沾着泪珠,看着瑞娟怯生生地问道:“额娘,她是不是也不喜欢我了。”
瑞娟看着弘昇小心翼翼的模样,心里不由一酸,“小阿哥,不会的,您的阿玛和额娘都很喜欢你,大家也都喜欢你。”
弘昇眨了眨眼,打了个哭嗝道:“可额娘说,阿玛不喜欢我,嫡额娘也……”
说到‘嫡额娘’三个字,他突然闭上了嘴,脸上还是闪过一丝惶恐之色,额娘不喜欢他提嫡额娘,每次都会好生气,所以,他不能说。
瑞娟把他的反应看在眼里,心里也不好受。
小阿哥算是她从襁褓中看着长大的,当初侧福晋刚生产完,她的奶嬷嬷赵嬷嬷被接进了宫后,赵嬷嬷主要负责照顾侧福晋,而她则被派去了看顾着小阿哥。
后来侧福晋犯了错被禁足,赵嬷嬷被送出了宫,小阿哥也被贝勒爷带去前院养着。
等到他再被送回来时,不得不承认,小阿哥被养的真的很好,身子硬朗了不少不说,性子也活泼了不少。
那时瑞娟便清楚,福晋对小阿哥这个庶长子绝无恶意,否则这一年的时间,她有的是机会动手,贝勒爷又对她如此信任,宫里又有皇上、太后和宜妃撑腰,她但凡有这个心思,小阿哥都不会这般好的走到他们面前。
小阿哥刚回来那会,每每提到福晋这个嫡额娘,眼睛里都是冒光的。
他曾私下里同她讲了许多福晋院子里的事,说喜欢福晋院子里的小猫,也喜欢福晋院子里的点心,还喜欢福晋院子里的紫苏姑姑她们。
但瑞娟能感觉到,小阿哥最喜欢的还是福晋这个嫡额娘。
小孩子是不会骗人的,谁真心对他好,他也能感觉到。
但这个道理,刘侧福晋却偏偏想不明白,自打小阿哥被送回他们这东配殿,侧福晋便像是终于抓住救命稻草般,像是把禁足这一年的惶恐不安都寄托到了小阿哥身上。
她不许小阿哥提嫡福晋,还整日里同他灌输,说嫡福晋不是好人要害他的之类的话,小阿哥一开始还会弱弱的反驳,但每每都会被侧福晋训斥,久而久之,小阿哥也不再提了。
再加上,因着侧福晋整日阴晴不定的情绪,小阿哥本来岁数就不大,容易受影响,甚至晚上还经常会做噩梦惊醒,这样的情况下,又开始时不时地病上一场,身子也越发弱了。
之前瑞娟本以为赵嬷嬷被赶出宫了,没人再会撺掇她走歪路,就算看在小阿哥的份上,侧福晋也会有所收敛,她如今已是侧福晋,日后若是踏实守着小阿哥过日子也未尝不可。
至少从贝勒爷之前所作所为来看,他还是看重小阿哥的,不然当初那事就不是禁足这么简单了。
但瑞娟怎么也没想到侧福晋的心性已经完全左了,不管她怎么劝,对方都仍执迷不悟,坚持把福晋当做敌人。
无奈,她只能尽量想法子稳住她,但自打福晋有孕后,侧福晋似是受到大刺激一般,越发阴晴不定了起来,像今日这般迁怒小阿哥的事,近些日子来,也是常有发生。
为人奴婢的,说句很大不敬的话,她有时候是真的在想,贝勒爷还不如把小阿哥接去前院养着呢,总比在侧福晋身边整日担惊受怕的强。
但除了小阿哥外,瑞娟现下更担心地是,如今福晋回宫了,也不知自家主子会不会做出什么祸事来。
不成,这些日子她定要多留一些才好。
而此时刘佳氏这边,在弘昇被抱出去后,她便把自己关在屋子里,不让任何人打扰。
她焦急地在屋子里来回踱步,一想到安清那微微隆起的肚子,她的心就像就像是被火烤了一般,但自打赵嬷嬷被送出宫后,她身边连个商量的人都没有。
瑞娟那丫头,除了会劝她忍,旁的都不会,更不会替她出谋划策,一想到要在这后宅忍一辈子,最后却什么都捞不着,她就不甘心。
她进宫这一遭,可不是为了屈于人下忍一辈子的。
当初赵嬷嬷当初被打了板子送出宫后,没多久便病逝了,刘佳氏是害怕了一段时间,但也只是那一段时间罢了。
后来福晋虽得了爷独宠,但成婚这么久,却迟迟未有身孕,那时后宫之中关于福晋不能生的消息,私底下也被人传来了。
刘佳氏也深以为然,毕竟这么久不能生,十有八九是身子有问题,当时她高兴了许久,更按捺住性子,表现出一副已悔过的模样,爷终于还是把弘昇还给了她,养在她的院里。
那段日子,她是真的想守着弘昇过日子的,毕竟,只要福晋不能生,那弘昇就是爷唯一的子嗣,即便日后爷的其他妾室再生了孩子,但她的弘昇占了长子的头衔,日后这府里的一切就都会是她儿子的,也就是她的。
但谁知她高兴没多,福晋那里便传出了有孕的消息,她当时觉得天都要塌了,福晋若真生了个儿子,那可是嫡子啊,到时候哪里还有弘昇这个庶长子立足的地。
所以,此刻她已完全慌了神,但又因着无人可商议,只能独自在屋子里干着急。
晚上,胤祺从衙门回来后,便来到了安清这正院,两人用完膳,洗漱一番后,便上床歇息了。
安清穿着件素色绸缎的里衣,孕肚在单薄的衣服下,显得越发明显了。
“孩子今日可有闹你?”胤祺扶着她走到了床边,一手撩起了帐子,让她先坐了下来。
安清摇了摇头,“没闹,乖得不行,我觉得这孩子生下来定是个稳重省心的。”
太医都说了,她这个月份的孩子,胎动正是频繁的时候,但谁知她肚子里倒好,只会偶尔的动这么一下,其他时候都稳如老钟般。
就是这胎怀的太省心了,所以,她经常都会忘了自己肚子里揣了崽的事。
胤祺笑着回道:“倒是个知道疼额娘的。”
说罢,他轻轻抚摸着安清的肚子,“乖,等你生下来后,阿玛一定好好嘉奖你。”
不知是巧合,还是真听懂了胤祺这话,她肚子里的孩子竟然突然动了下,他竟然隔着肚皮踢了下胤祺的手。
安清瞪大眼,惊诧看着胤祺,“他不会真听懂了吧?”
胤祺笑道:“有可能,看样子我得信守承诺了啊。”
安清也乐了,“可不嘛,若是你糊弄他,日后他定会说他阿玛是个骗子哦。”
两人虽不是第一次和肚子里的孩子通过胎动的方式互动了,但还是忍不住感到神奇,特别是安清。
呜呜呜,终于理解为什么大家都觉得自己崽是最聪明的了,这老母亲老父亲滤镜还真不是开玩笑的啊。
安清一脸笑意地摸了摸肚子,随即不知想到什么,突然抬头看向胤祺,“今个我见着弘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