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一家人在宁寿宫待了好一会,差不多要到宫里落锁的时候才离开,回到府邸后,瓜尔佳氏已经让人备好了饭菜,他们一起用了晚膳后,便各自回了院子。
弘晊如今也大了,自是不能像之前那般住在安清这里,瓜尔佳氏也一早就让人将他在前院的院子收拾了出来,这不,刚用完膳便拉着弘昇回了前院。
主院这边,安清和胤祺两人洗漱完,便坐在床上开始分析起了如今京城里的局势。
前两日,康熙已经昭告天地神庙,将废太子之事昭告于天下了,并将索额图两子及太子左右之人苏尔特等人诛杀,太子如今也被幽禁于咸安宫内,由大阿哥和四阿哥共同看管。
第一次废太子之事已成了定局。
今日在宁寿宫,太后也将之前在塞外的事同他们讲了讲,今年康熙去塞外照例是带了太后随行,所以,她老人家也算是对当时情况比较了解的了。
根据太后对当时情况的描述,太子被抓之时,是只身一人出现在康熙营帐外的,周边也并未有什么援兵或者叛军之类的,若说谋逆确实有些不太妥当。
从目前所有的证据显示,太子应该并无谋逆的迹象,更像是当时太子因小十八之事被他皇阿玛严厉训斥之后,因精神恍惚或恐惧而慌乱了阵脚所致。
至于‘谋逆’一判词是从何而来的,据说是当时太子被抓带进帐篷时,康熙脱口而出的话。
“你说,皇阿玛他为何会反应如此过激?”胤祺问。
这也是胤祺百思不得其解之处,谋逆这种大罪,他皇阿玛竟然能在没有任何证据支撑的情况下脱口而出,难道这事是一开始就冲着废了太子打算的?
可今日他瞧着皇阿玛的反应又明显不像啊。
安清见他这般困惑,迟疑了下,还是把心中的想法挑能说的说了些。
康熙此次对太子有如此明显过激的行为,显然是这几年日积月累的形成的,他们父子之间的猜忌显然已经达到了不可调和的阶段,只是在这次事件上一下子爆发了出来了而已。
当然,在她看来,这也和康熙的应激反应有着很大的关系。
后世不少人分析康熙,说他幼年时染上天花被送去宫外皇庄,举目无亲,后来回到皇宫后又父母双亡,小小年纪登基为帝,还要遭受像鳌拜这种强臣的压制,因此,他的身边是从小就充满着各种不安全感,而这种不安全感也渐渐成了童年的隐影,伴随着他的一生。
所以,只要是感受到威胁,即便是没有证据,只要他凭借直觉感受到威胁,那就会爆发出明显的过激反应,像之前的智擒鳌拜、平定三番都是。
还有此次一废太子事件也是,康熙见到太子用刀划破他的黄帐窥探,他的应激反应就是下意识认为太子要为索额图找他报仇了,这也是他为何能脱口而出‘谋逆’一词的缘由。
可想而知,自打处死索额图后,康熙心里怕是就一直埋了这么一颗猜忌的种子吧。
但安清也知道,如今只是一废太子的开始,之后产生的连锁反应才最棘手的。
“你今日在宫里,可探知到十三弟现下如何了?”安清问。
此次十三阿哥也在出巡塞外的名单中,当初他被康熙推到了太子身边,让他去辅佐太子,在塞外时太子一出事,十三阿哥也当即就被康熙派人看管了起来。
胤祺摇了摇头,回道:“今日在宫中除了皇阿玛,我并未见到其他人,待明日我找个机会,去问问四哥吧。”
安清轻点了点头,也是,四阿哥和十三阿哥关系向来要好,十三阿哥那边究竟是什么情况,四阿哥定是很清楚的吧。
“这些事你就别操心了,有我呢,你现下最重要的事好好安胎,听太医的话,切忌忧思忧虑。”胤祺怕安清太过担心,劝慰道。
安清笑着应了下来,“放心吧,我晓得的。”
第131章 五福晋131
随着太子被废,京中夺嫡的各方势力都开始蠢蠢欲动了起来。
首当其冲的便是大阿哥,他是长子,又同太子争斗了这么多年,如今太子倒台了,那最是风光便是他了,其次便是三阿哥和八阿哥。
三阿哥这些年召集了一批饱学之士,专门负责编书,现下他在清流文人的群体中呼声很高。
至于八阿哥,在康熙废除太子第三日,便被康熙任命为内务府总管事,又因着这些年经营的好名声,八贝勒府一时之间门庭若市。
在波诡云谲的局势中,有人想趁机站队博个好前程的,自然也有人费劲心思置身事外,一心想要明哲保身。
胤祺就属于后者,因着避嫌的缘故,他回来几日了还没找到合适的机会去四阿哥府询问十三弟的事。
这日下午,他刚从宫里出来,恰好遇上了四阿哥,兄弟俩难得碰上,从对方的神色中能明显看出双方都一副有话要说的样子,于是四阿哥便找了个由头,跟着胤祺来到了五贝勒府。
前院,书房内。
马祥送了些茶水和点心进去后,便随即退了出来,还不忘替两人将房门带上,而他自己则在门口守着,不让任何人靠近。
屋内,胤祺也没有兜圈子,直接开门见山问道:“四哥,十三弟现下如何了?”
四阿哥似是料到了他会问这事,并没有很意外,“十三弟现下同二哥一起,被拘禁在咸福宫旁边的院子,除了不能自由出入外,目前一切都好。”
胤祺闻言,也不由放下心来。
一切都好便好,废太子目前是由他和四阿哥共同负责看管,十三弟在那边自是也不会受到什么苛待。
“四哥,你可知皇阿玛为何把十三弟也关了起来,他可有……”
胤祺话虽未说完,但四阿哥却懂了他的意思。
四阿哥默默叹了口气,道:“之前我去问了十三弟,他说在塞外时二哥曾让他去皇阿玛营帐外探听,被他拒绝了,但并未主动将此事上报皇阿玛。”
胤祺立马明白了,十三弟虽未答应太子去窥探他皇阿玛的起居,但却也没向他皇阿玛禀报太子竟有此异心,因此事后便被他皇阿玛视为了不忠不孝之举。
可这事确实很棘手,十三弟是太子的人,他当时若是去回禀了皇阿玛,太子再一口否认了,他又该如何是好。
再退一步讲,即便是他皇阿玛信了,但他可是皇阿玛亲自送到太子麾下的人,届时皇阿玛又会不会认为他背主呢。
总而言之,此事于十三弟而言是死局,好像不管怎么做都无解。
四阿哥自也是能想到这些,所以,他倒是不太担心十三弟的安危,毕竟,他真的什么都没做,相信不久后应该便能被他皇阿玛放出来。
但经此一事后,他在皇阿玛那里怕是要被冷落了。
“十三的府里和十妹那里我有让你四嫂多顾着些了,你告诉五弟妹,让她不要担心。”四阿哥道。
安清现下是有孕在身,月份也大了,又听说是双胎,确实不宜太劳心劳力。
胤祺轻点了点头,也明白他四哥的好意。
十三弟这一遭难,他身边的人自是最先受到影响,八妹妹在康熙四十五年时,已经下嫁给了蒙古博尔济吉特氏的郡王仓津,现下宫中只有十妹一个妹妹了。
“多谢四哥了,安清昨个还说要进宫去瞧瞧十妹,也是怕她在宫里被人冷待。”
四阿哥摆了摆手,道:“咱们兄弟之间,不说这些,再说了,在你们回京前,除了你四嫂外,宜母妃也派人去兆祥所给十妹送了几趟吃食。”
敏妃生前可和宜妃没什么交情,宜妃此举无疑是为了安清,知晓她同八公主交好,遂也替她顾着些十公主。
四阿哥有时候确实是挺羡慕五弟的,宜妃娘娘待他们夫妻是真的好啊,不像他额娘,明知他与十三弟交好,却从不会为他做这些,前几日竟还将他喊去永和宫,不仅让他和十三弟划清界限,话里话外还想让他在皇阿玛面前多替十四弟说话。
想到这些,四阿哥的眼底不由闪过丝失落,这种时候让他替十四弟谋划,他额娘打的什么算盘,他又何尝不知。
正院,栖云馆内。
安清刚在嬷嬷的陪同下,去后院的农庄溜达了一圈回来,听闻四阿哥在前院后,她思索了片刻,让人把弘晊叫了过来。
“额娘,你找我有事?”
安清轻点了点头,示意他附耳过来,低声说了什么。
弘晊一脸狐疑,问:“额娘,您这是做什么?”
安清摆了摆手,“你别管这么多,照做便是。”
弘晊‘哦’了一声,见他额娘这副做派,便知再问也问不出什么来,只能认命地去西暖阁前的游廊前端起了一盆长势喜人的兰花,朝着前院的方向走去了。
苏培盛和马祥书房前的空地上闲聊,抬头恰好看到了吭哧吭哧抱着个花盆进来的弘晊,苏培盛忙迎了上去。
“哎呦喂,弘晊小阿哥,您怎么自己端着这么重的东西啊,快给奴才吧。”
这怎么也没个人帮着端,五贝勒府的奴才都是怎么当差的。
弘晊对苏培盛还有些印象,记得他好像是四伯身边的人,“没事,我端的动。”
说罢,他轻轻一侧身便避开了。
苏培盛愣了下,然后转身看向马祥,“这……”
马祥似是早都见怪不怪了,“无碍,我们福晋打小就这么锻炼小阿哥。”
再说了,他们这些年在外面,其实也没这多讲究。
“马管事,我阿玛呢,额娘让我来找他有事。”弘晊问道。
他话音刚落,恰好书房的门就打开了,胤祺和四阿哥从里面走了出来。
“弘晊,过来,见过你四伯。”
弘晊闻言,忙把手中的花盆递给了旁边的马祥,然后规矩地给四阿哥行了礼,“侄儿给四伯请安。”
四阿哥忙把人扶了起来,冰块脸上难得见了丝笑意,“前两日就听弘晖说,弘晊长高了不少,这会一瞧还真是,也壮实了。”
胤祺笑道:“这孩子在外面没人拘着,整日里就知道疯跑。”
弘晊在旁边,笑着挠了挠头。
“你刚刚说,你额娘让你过来做什么?”胤祺问道。
弘晊“哦”了一声,这才想起正事,忙指了指马祥手中的那盆兰花道:“阿玛,额娘让我把这盆花先放在你的书房几日。”
胤祺不由一愣,“你额娘之前不是说要扔了吗?”
怎么突然又要放在他书房里了?
四阿哥也朝着那盆兰花看了过去,那是一盆建兰,他也没太在意,安清擅长种地,种点花花草草对她而言自也没什么奇怪的。
只是,那盆花瞧着长得挺好的啊,为何要扔了呀。
“这盆兰花怎么了?”四阿哥随口问道。
瞧着也不像是生病的样子啊。
胤祺回道:“也没怎么的,就是不知道为何,养了这么久就是不开花。”
说罢,他便把这盆花的来龙去脉讲了出来。
原来这盆兰花是安清在盛京时意外在路边发现的,说是在北方室外这种野生兰花很是难得,于是便让人移栽到了花盆中,谁知这花都养了好几个月了,愣是一点开花的迹象都没有。
为此,安清研究了好久,但却什么原因都没发现,也试了不少补救措施,都无济于事,后来也是实在没法子了,前两日,一气之下便扬言要扔了。
当然,她也没真扔,只是从屋子里移了出来而已。
“你额娘有说什么吗?”胤祺问。
弘晊终于逮到机会说话了,“额娘说,这花总归精心养了这么久,哪里是说弃便能弃的,人非草木,都是有感情的嘛,所以,她说先放您书房几日,等过几日她气消了,再端回去看看继续养养看,万一要是能开花了呢。”
四阿哥本来没太在意,但听到这番话后,似是联想到了什么,眼底闪过一丝意味不明的神色。
回到府邸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