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阿哥径直去了书房,他把自己关在屋子里独自待了好一会,接着便喊来了门口的小厮。
“去把戴先生请过来。”
戴铎很快被请了过来,他一进书房,便出声问道:“贝勒爷,您找属下有事?”
四阿哥轻点了点头。
戴铎是他府里的幕僚,也是四阿哥极为信重的人,他也没瞒着,把安清那盆兰花的插曲讲了出来。
听完这番话,戴铎立马明白了四阿哥的意思,“贝勒爷,您的意思是废太子便如同那盆兰花?”
四阿哥没反驳,这些日子他一直很纠结一件事,太子被废后,朝堂之上一直都不稳,皇阿玛让他和大哥共同看守废太子,但他却发现些不对劲。
他大哥竟然在虐待和裁撤废太子二哥身边的仆人,还在废太子试图向上伸冤时,多次拦截,前几日他大哥还要求他一起封锁住二哥的伸冤渠道,不许他同皇阿玛禀报。
为此,四阿哥已经困扰好几日了,此时摆在他面前的只有两条路,一是支持他大哥,一起封锁消息,其二就是将此事上报于他皇阿玛,替废太子传达冤屈。
但不管是选择哪一条都相当于直接站队了,所以,这事他不得不慎重。
可今日五弟妹那番话却实实在在提醒了他,他忽略最重要的一点,这件事最重要依然是他皇阿玛的态度。
对啊,人非草木,都是有感情的,哪是说弃便能轻易弃了的,他皇阿玛若是对二哥还念情分,那太子之位即便被废了,依然有复立的可能。
太子是皇阿玛亲手养大的孩子,在他皇阿玛心中的分量,自是他们其他兄弟不能比的,回来的路上,四阿哥细细回想了近来去见他皇阿玛的场景。
不得不说,很多细节都表明,他皇阿玛还是很在意废太子的。
戴铎轻点了点头,回道:“也不是没这种可能,回京后,皇上让您和直郡王一起看管废太子,可见对直郡王亦是不信任的,属下觉得,皇上身子骨如今还很硬朗,比起旁的,您当下尽心当差才是最紧要的。”
主仆两人对视了一眼,这事便基本有了定论。
康熙自然让四阿哥看管废太子,那发生任何事他上报总是没错的,但至于要如何上报,这个分寸还是要好好拿捏一下。
“贝勒爷,您觉得五福晋此举是有意还是无心?”戴铎问。
四阿哥迟疑了片刻,回道:“据我所知,五弟妹向来心思通透。”
旁的不说,这些年她和五弟做了这么多事,却又能在朝堂之事上置身事外,还不被他皇阿玛猜忌,便能看出一二。
“不管是有心也好,无意也罢,五弟五弟妹这个情分,我都记下了。”
第132章 五福晋132
看到四阿哥这般反应,戴铎迟疑了片刻,试探性问道:“贝勒爷,属下见您同五贝勒私下里关系还不错,不知是否可以争取一下。”
这句争取是何意,便不言而喻了。
五贝勒身后站着蒙古,五福晋因擅长种田,在朝堂之上很是得那些汉臣们的好感,其中以张英父子为代表,其在民间的声望亦是旁人比不的。
还有他们此次出京,几件差事都办的相当出色,而且,听闻黑龙江的驻守将军博定对其五贝勒夫妻两人也很是赞赏。
至于宫里面,不管是太后,还是宜妃,她们在皇上心里的分量也都不低。
戴铎身为四贝勒的幕僚,自是清楚他心里亦有登大位之心,只是如今局势未明,四贝勒在一众皇子中,显然也没什么优势,此时若是能把五贝勒拉拢过来,绝对是件百利而无一害的事。
四阿哥沉吟了片刻,回道:“五弟向来心不在此,这些年,明眼人都能瞧出来他和五弟妹一直都在努力置身事外,他们既然心不在此,我又何必强人所难。”
戴铎张了张嘴,道:“但今日五福晋此举,是否存着试探或示好之意。”
四阿哥摇了摇头,说道:“若真是如此,又何须这般拐弯抹角。”
以他对五弟和五弟妹的了解,两人向来最是直爽,五弟妹今日此举怕也是顾念着和自家福晋的情分,才提醒一二吧。
说起来这事,四阿哥也不由感慨,当年他是看在五弟的面子上,让自家福晋多照顾着些这位远嫁而来的五弟妹,没想到两人竟处的这般要好,即便五弟妹这几年在外地,每次往京城送东西,都少不了他家福晋那份。
就连当初体弱多病的弘晖,也是听信了五弟妹的法子,才有如今这副好身子骨,这事不止四福晋感念在心,四阿哥又何尝不是。
再者说,他如今如此式微,前途如何尚不明确,又何必拉五弟他们下水呢。
只要两人能保持中立,日后不管是他们兄弟谁坐上了那个位子,大清和天下百姓们都需要五弟妹那般有才能之人,她和五弟心性纯良,是做实事的人,不应该将他们牵扯进夺嫡的这趟浑水中。
戴铎心里虽然觉得有些可惜,但不得不承认,他还是赞同四阿哥的。
五福晋这种千年难遇的种地奇才,是百姓之福啊,若是真因夺储之争,而被下一任帝王疑心猜忌不再重用,那确实是大清之祸,也是百姓之失。
“贝勒爷,您说,五福晋是如何看出您有此心的?”戴铎想了想,还是问出了心中的疑问。
以如今京中之形式,四阿哥尚且还属于蛰伏状态,知道他亦有心大位之人,可谓是少之又少,不管是之前的太子一派,还是如今风头正盛的大阿哥和八阿哥等人,他们都尚属于被麻痹的状态,五贝勒和五福晋这才刚回京,又是从何看出的呢。
四阿哥沉思了片刻,道:“或许不是看出了什么,只是怕我在此时投错了诚吧。”
戴铎轻点了点头,也认可这一说法。
他也没再多想,而是转念商量起了正事来,“贝勒爷,如今之局势,与其出现个新太子,且不如保留一个有污点的旧太子,也算是稳住了局势,您如今羽翼未丰,还需要些时间。”
四阿哥立马明白了戴铎之意,这是让他帮太子伸冤。
但他也是此意,以当前的情势,不管是谁当上了太子,都不可能是他,保留一个有污点的旧太子,对他而言才是最有利的局面。
他自幼便明白一个道理,凡事都不能操之过急,要静待时机。
今日五弟妹的话,还提醒了四阿哥很重要的一点,他皇阿玛的态度。
废太子这般大的事,都是他皇阿玛一句话便能决定的,立谁做太子又何尝不是。
“戴先生,你说皇阿玛他到底想要什么样的儿子?”四阿哥问。
早年间,他皇阿玛很喜欢太子,也喜欢他大哥,可如今太子被废,而他大哥瞧着也被他皇阿玛忌惮了,不然又为何临时派他过去和他大哥一同看守废太子呢。
就连前几年比较受宠的十三弟,如今也被他皇阿玛拘禁着,难道是老八那种?
想来应该是吧,毕竟,在废太子之后,他皇阿玛就封了老八为内务府总管事,那可是个肥差啊,之前都是在太子的亲信手中,可见对其之信任。
戴铎却摇了摇头,说道:“贝勒爷,您且瞧着吧,接下来八贝勒怕是也讨不到好了。”
四阿哥双眉微皱,疑惑道:“先生此话何意?”
戴铎回道:“自古以来,身为英明君王的儿子可从来不是件容易的事,贝勒爷,您可还记得我之前同您讲过,做当今圣上的儿子难在何处吗?”
四阿哥没有任何犹豫,直接回道:“不露其长,恐见其弃,过露其长,恐见其疑。”
戴铎轻点了点头。
康熙的儿子众多,想在一众儿子中脱颖而出,如果没有充分展示自己的特长,那便会被看做平庸之子,如五贝勒,他因避嫌而过于藏拙,所以打小在康熙这个父亲心中便不免落得一个平庸的印象。
当然,这也是因为五贝勒确实没有夺嫡之心,那于他如今所处的情形,此举却也是极为明智的。
这也就是不露其长,恐见其弃。
而至于过露其长,恐见其疑呢,若是过分展示自己的优长,又会遭到猜疑,这句话说的就是如今的八阿哥。
八阿哥太会笼络人心了,这些年一直在朝堂之上广结党羽,自废太子之后,他做这个内务府总管才多久,各处都在称赞他的才得,那康熙这个皇帝又怎会不忌惮。
只是如今康熙可能还尚未反应过来,或者还未顾得上,待时机一到,康熙怀疑其居心,八阿哥又还能有什么好果子吃啊。
所以说,八阿哥如今局面一片大好,又何尝不是潜伏着巨大的危机。
五贝勒府,正院中,安清正美滋滋地吃着春晓刚出炉的蜂蜜小面包,酥酥脆脆的,那叫一个香啊。
她这一胎是双胎,在控制体重上比生弘晊时可严格多了,所以,每日的吃食都要让给她调养身子的嬷嬷亲自过目才行,就这蜂蜜小面包都想了好些日子了,今个才好不容易给安排上。
当然,安清也知晓轻重,毕竟胎大难产这事可不是闹着玩的。
胤祺带着弘晊进来时,安清刚准备吃第二个,只见弘晊屁颠颠地跑了过来。
“额娘,这蜂蜜小面包春晓姑姑可有多做上一些?”
安清见他一副小馋猫的样子,忍不住乐了,“你春晓姑姑正在小厨房里做第二锅呢,这会赶快过应该能赶上刚出炉的,去吃吧。”
弘晊立马应了下来,“好嘞,多谢额娘。”
说罢,他便转身朝着小厨房跑去,边跑还边嚷嚷道:“刚出锅的蜂蜜小面包最好吃了,我给哥哥也送一份过去。”
见他急哄哄的样子,安清忍不住摇了摇头,弘昇虽不是她亲生得,但总归也算是她看着长大的,又是弘晊的兄弟,他们兄弟感情好,她和胤祺自是乐见其成的。
毕竟,皇家最不缺的就是手足相残的戏码,他们俩无力阻拦,但还是希望他们这个小家中能和和睦睦的。
“你也吃一块吧,别说,春晓这手艺又涨了。”安清把装着小面包的碟子往胤祺跟前推了推,道。
胤祺知道她的吃食都是嬷嬷提前定好份量的,自是不会和她一个孕妇抢,但还是忍不住逗逗她,“不是都念叨好些日子了嘛,你真舍得分我?”
安清莫名其妙地瞥了他一眼,道:“这有舍不得的啊,你吃几个,我待会再补上就是。”
正好还能再吃上刚出炉的呢。
胤祺愣了下,随即忍不住扶额。
是啊,补上也就好了,又不是没有了,他这脑子真的是……
安清这会也反应过来了,顿时乐的不行,指着他笑道:“都说一孕傻三年,原来傻的是你啊。”
胤祺也不恼,笑着捏起一块小面包同她一起吃了起来。
两人边吃边闲聊了起来,胤祺不由提起了之前安清让弘晊往他书房送兰花之事。
“你是故意让弘晊去送花的吧。”他说道。
安清挑了下眉,“你瞧出来了?”
胤祺笑着点了点头,若说一开始没往这方面想,但后来稍稍多想些便什么都明白了。
不过,他和四阿哥一样,只以为安清是在提醒四阿哥别错估了形势,站到了大阿哥那边去。
只是,胤祺有一点不明白,安清是如何得知他四哥此时的境遇。
要不是方才在书房闲聊时,他四哥隐隐透露了几句,说他大哥竟以看守之便虐待他二哥身边的人,以及阻拦他二哥伸冤的渠道,胤祺都不知道他四哥此时正处在两难之地。
“猜的啊,大阿哥可不是什么磊落之人,又和太子争了这么多年,两人说句势同水火也不为过吧,大阿哥又怎么可能不成趁机出出气呢。”安清道。
胤祺默默叹了口气,“可毕竟是兄弟,大哥他……”
安清心想,那是因为他人心善,才总不想把人往坏处想,什么兄弟啊,对太子和大阿哥而言,两人怕是早已把对方恨之入骨了吧。
就算是把两人的境地换一换,太子估计也会如此,毕竟,这对手好不容易失势了,这痛打落水狗之事自是要干的,若是让对方翻了身,那岂不是功亏一篑了。
“再说了,皇阿玛在回京后突然让你四哥一起去看守废太子,这事本来就不正常,就是一个看守的事,何以要派两位皇子,可见皇阿玛也是发现了什么吧。”
胤祺没想到她竟然连这都猜到了,不由笑道:“这一孕傻三年之事,在你身上还真是完全看不出来。”
安清很是臭屁地回道:“那是,还不是因为我太聪明了,即便因着怀孕傻了一点点,那也是看不出来什么的。”
换而言之,就是起点太高,即便被拉下来一点,那也是在平均值之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