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假死不是小事,一旦决定了,之后便再也没有她这个人了,只能隐姓埋名地过下半生。
瓜尔佳氏重重地点了点头,“妾身考虑好了,请贝勒爷安排吧。”
自从成了皇家的格格,她就从来没想过还能有重得自由身的一天,心中不由开阔了起来,隐姓埋名又如何,在这四四方方的后宅之中,又何尝不是另一种隐姓埋名呢。
胤祺轻‘嗯’了声,也没再多什么,而是转而问起了旁的:“以后有什么打算吗?”
瓜尔佳氏回道:“妾身想去盛京找家人,以后应该也会在那边定居下来。”
她是五贝勒府的格格,虽说一直在后宅深居简出,但因着这几年管家,也见过不少人,若是留在京城总归是有些不便的,她也不想给福晋和贝勒爷招惹麻烦。
至于为何要去盛京找家人,这事还要从她弟弟布彦泰说起。
布彦泰跟着安清出京后,也正式将他收为了徒弟,在外面那几年,她也一直把布彦泰带在身边指导,先是在蒙古治理盐碱地,后又去黑龙江垦荒,再然后就是在奉天府建农事试验场,反正全程都是将他带在身边。
安清也没什么带徒弟的经验,她只能像上一世导师那样,把他当个研究生来带,就是什么都教点,然后在这个过程中去发现他的特长和兴趣,从而再着重培养。
后来发现,布彦泰治理培育良种这一块表现出了浓厚的兴趣,于是安清便把他留在了农事试验场那边,专门负责这部分的差事。
再后来,布彦泰在当地认识了一个姑娘,是当地一个小官家的女儿,两人成了亲后并在去年有了个孩子,农事试验场的差事本也是官差,他算是在那边定了下来,所以便把瓜尔佳氏的娘亲和两个妹妹都接了过去。
瓜尔佳氏这会过去,也算是一家人团圆了。
胤祺轻点了点头,盛京那边确实是个不错的去处,她家人都在那边,也能互相有个照应。
“好,新户籍我会让人给你安排好,还会在那边给你置办些田地和房产,虽说没有多大富大贵,但也能保证你后半生衣食无忧。”
届时再给些银钱傍身,不管她后半生是否选择再嫁人,以后也都算了保障。
瓜尔佳氏总归是跟了他一场,胤祺给不了她其他的,但力所能及的范围内,还是希望她能过的好一些。
瓜尔佳氏笑了笑,没有拒绝,“那就多谢贝勒爷了,能遇到贝勒爷和福晋,是妾身的福气。”
说罢,她福身行了一礼:“妾身也祝爷和福晋余生都能,永结同心、白头偕老!”
瓜尔佳氏离开后,胤祺在书房里来回踱步了许久,才勉强压下了些心中的激动。
当他来到正院时,安清刚把两个小崽子哄睡,放在了那个大号的婴儿床上,两小只把手举到头上,做出一副投降的架势,真是越看越有意思。
“他们睡多久了?”胤祺走过来,低声问道。
安清回道:“才刚刚睡下。”
说罢,她便拉着胤祺去了外间,这会才刚睡下,可不能给吵醒了,不然肯定哭闹个不停,这两小崽子和小宝那会可不一样,特别是妹妹,那嗓门叫一个大啊,哥哥还好,平时基本不太哭,但闹觉闹得厉害的时候除外。
一想到两个小崽子那双重奏一般的魔音绕耳,安清就忍不住激灵了一下,啧~真是怕了怕了。
两人来到外间后,恰好春晓给安清做的甜羹好了,于是她边吃边同胤祺说起了话。
“这甜羹还不错,你确定不要来点?”
胤祺摇了摇头,轻笑道:“不用,你吃吧。”
安清“哦”了一声,虽然她觉得真的挺好喝的,但见他没兴趣,也就没强求。
“对了,额娘今个说,她和皇玛嬷把哥哥和妹妹的名字取好了,你知道吗?”她问道。
说起让太后和宜妃给宝宝取名的事,安清就想笑,她本来以为两人很快就能定下来,但哪能像她们竟然和自己一样,也有取名困难症,这不,都过去了一个月了才把名字取好。
胤祺听到这话,不由来了兴致,“额娘没同说,她们给取了什么名字?”
安清也没卖关子,直接回道:“哥哥是皇玛嬷取的,叫祝敦,妹妹是额娘取的,叫雅利奇。”
在满语里,祝敦的意思是大山的脊梁,而雅利奇则是小甜果的意思。
安清觉得这两个名字取的都特别好,说来也是巧了,竟然莫名和这两个孩子的性子很贴合。
胤祺也轻点了点头,他也觉得不错。
这次他并未着急找他皇阿玛赐名,上次弘晊已经例外一次,这次就按照规矩来的好,安清也赞同。
聊完名字的事后,和往常一样,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了起来,胤祺讲了些今个满月宴上的事,安清也听的津津有味。
但不知为何,她总觉得今日的胤祺有些奇怪,怎么说呢,总感觉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怎么了,是发生什么事了吗?”安清不解道。
胤祺还没想好要如何同安清提这事,没想到被她敏锐的发现了,一时有些不知从哪里说起,只能干巴巴说道:“瓜尔佳氏要离开了。”
安清眨了眨眼,有点懵。
不是,瓜尔佳氏要离开了是什么意思?
这每个字都懂,怎么组合在一起就不明白了啊,她不是五贝勒府的格格嘛,能去哪里啊。
胤祺组织了下语言,把这件事的始末简单说了一下。
安清听完后,整个人愣了好一会。
听到几年前胤祺就想让瓜尔佳氏改嫁之事,她更是诧异不已,这事之前他可从未和自己提起过啊。
“当时不知道事情能不能成,我就没同你说。”胤祺解释道。
后来瓜尔佳氏回信婉拒了此事,那就更没有必要提了。
安清问:“那这事好办吗?”
皇家的妾室这么假死出去,宫里也没这么好糊弄吧。
胤祺回道:“不难办,瓜尔佳氏假死后会离开京城,我会让人妥善处理好的。”
安清“哦”了一声,突然就不知道要说什么了。
两人四目相对,气氛一时有些奇怪。
胤祺张了张嘴,似是有些很困难地开了口,“所以,等瓜尔佳氏离开后,我是不是就有资格了?”
安清不由“啊”了一声,显然没反应过来,“什么资格?”
胤祺深吸了口气,直直地看着她,道:“一个让你喜欢的资格。”
第140章 五福晋140
面对胤祺这突如起来的告白,安清当下第一反应是懵的,或者准确来说,她有些不知所措了。
当然,这不知所措并不意味着这些年她完全不知胤祺的心意,自打成婚了,两人朝夕相处也有十来年的时间了,安清就算再迟钝,也不可能一点端倪都发现不了。
特别是近几年,在旁的皇子后院都在不停进新人的情况下,胤祺这后院竟然一个人都没进,虽然不知道他是如何做到的,但可以确定的是,他定是做了些什么。
只是胤祺之所以这么做的背后原因是什么,她从来不愿自己往深了想。
“为何会觉得,你没有让我喜欢的资格?”安清问。
胤祺沉默了片刻,回道:“因为你曾经说过,让你真心嫁的夫婿,只能有你一个人。”
安清神情一滞,思绪也不由随着这句话追溯到了许久之前。
可能是太久了,久到她蓦地听到都有些恍惚,那会她刚及笄不久,在一次蒙古各部女子的宴会上,她同族中的姐妹们喝了点酒,稍稍有些上头时说了这么一番话,只是不知胤祺却又是从何处得知。
安清试图从过往的回忆中找到一丝蛛丝马迹时,她的脑子突然闪现了一个人的名字。
牧仁!
上次在伊尔根觉罗族治理牧场那次,胤祺期初对牧仁的戒备和警惕,以及在知道对方将要成婚后的轻松,无疑都是吃醋的表现。
那是也是安清第一次有些清晰地感觉到胤祺可能有点喜欢她。
但从他当时的反应来看,肯定不是刚知道她和牧仁曾差点议亲的事,那若是再往前推的话,就是第一次去木兰围场的时候了。
竟这么早?!
安清心中不由一惊。
所以,他这么早他就开始在意了,而且,甚至还为了达到她的要求一直在默默努力了这么年。
但震惊之余却也不免有些触动,安清曾经非常相信一句话,说感情里不要听对方说了什么,要看他做了什么。
上一世她那段无疾而终的初恋,就是因为对方只一味地承诺,但却什么都不做,所以,后来在他受不住家里的压力娶了个门当户对的老婆时,安清也并未表现的多伤心,似乎这一切都早已有迹可循。
若问她对胤祺是什么感情,其实,这么多年早已说不清了。
安清一直很清楚自己想要的是什么,她从来就不想做一个只拘泥于后宅相夫教子的妇人,所以,从一开始她便把胤祺当成同事/朋友,后来有了弘晊,她也渐渐把他当成亲人一般,再后来……她也分不太清了,也就不再去想这个问题。
但有时候安清也会忍不住回想着十来年的婚姻,好像不管她想要做什么,胤祺都会在一旁默默支持,他好像没有这个时代最是常见大男子主义,不会束缚她,也不会要求她必须按照他的想法来。
同床共枕这么多年,他们没吵过架,也也没闹过别扭,万事都有商有量,她觉得这样的夫妻相处模式已经是极好了。
所以,从内心深处来讲,安清并不想打破它,也避免再生事端。
也许是她胆怯吧,也许是……看到对方眼底那炙热毫无保留的感情,下意识就想要后退。
胤祺自是看出了她的迟疑,不由有些着急了,“我知道,我从一开始就失去了这个资格,可是我之前并不知道会遇到你,你放心,我也已经同皇阿玛说过了,他不会再给我赏人了,额娘和皇玛嬷也没有意见,而且,我也绝不是一时兴起,自从与你成亲后,我便没有再……”
他绞尽脑汁解释着,尽可能把每种可能让安清迟疑的因素都替她排除,但说到最后,似是有些难为情,胤祺不由顿了下,安清却明白他的未言之意。
他想说的是,自从他们成亲后,他便没再去过旁人的院子吧。
胤祺深吸了口气,“安清,你不用承诺什么,只需告诉给我个答案就好了。”
所以,他如今有没有这个资格了。
安清静静地看了他好一会,两人相处这么多年,她还是第一次见他这么慌乱无措、语无伦次的样子,说一点不心动那定是假的。
他背后默默坚持了这么多年,做了这么多,却只是为了想要一个资格。
一个让她喜欢的资格。
安清突然形容不出来自己此刻的心情,有些酸涩,但又有些莫名的欣喜:“这对你很重要吗?”
胤祺重重地点头,很是认真地回道:“很重要。”
安清似是想通了什么,突然笑了,“有了。”
他已经朝着她走了九十九步了,她不忍再拒绝,而且,她也不想拒绝。
所以,那便试试吧。
胤祺也笑了,是那种发自内心、尘埃落定后的开心,只要迈出这一步便好,两人总归还有一辈子的时间,他很知足。
“这就够了,你不要有负担,剩下的我们就交给时间吧,好不好啊?”他轻声问道。
安清点了点头,回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