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胡说八道了?”
十爷嗓门儿大了起来:“爷来的路上亲眼所见......”
话没说完,房门被人在外轻敲了两下,十爷突然想起什么,忙让人进来,指着被他吩咐去查四爷事情的随从道:“你若不信,问他。”
随从两眼发懵,问他什么?
十爷啐道:“爷让你查的事情,你如实告知福晋就是。”
随行反应过来,忙道:“回爷,福晋,奴才查过了,弘时阿哥所言非虚,四爷的确是带着弘时阿哥他们下地施肥劳作,因此身上才会沾染了不好闻的味道。”
十福晋嗤笑:“这就是你说的,在粪堆里打滚儿?”
十爷脸上挂不住,三两下把随从撵了出去,摸了摸鼻尖儿道:“爷怎么会想得到,四哥堂堂亲王,会亲自做这些腌臜事,还带着自己的儿子。”
“言传身教,便是如此。”十福晋一改嘲讽的姿态,认真道:“仅凭这一点,难道不值得十爷去学么?”
十爷不服气,梗着脖子反驳:“你想让爷学的,恐怕不是这一点吧?”
要知道在这婆娘让他跟老四学的时候,她还不知道这事儿呢。
十福晋轻咳一声,偏开视线,望着窗外透进来的光亮道:“前几日起请了年侧福晋来做客,一时兴起留了年侧福晋用晚膳,不过是晚归些许,四哥便巴巴的派了人来请人回去。”
这才是真正把人放在心上,哪里像十爷,她都来庄子上住好多天了,今日才见着他人。
十爷:“.........”
因为九哥的缘故,没少同老四别苗头,谁知有朝一日,他竟会在哄女人上面输给了老四。
九哥要是知道了,肯定会笑掉大牙的。
迫于十福晋的淫威,十爷还是不情不愿的去了趟四爷的庄子,也没说什么话,就干巴巴的坐了一会儿,喝了一盏茶才离开。
苏培盛有些摸不着头脑:“爷,十爷这是做什么来了?”
不能就只为了喝一盏茶吧?
四爷看了眼面前的信函,意味深长道:“谁知道呢。”
桌案上,是在十爷来之前才递上来的密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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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府的日子,两家凑巧的赶在了同一日。
更巧的是,十爷和四爷都不约而同的骑马,两人就只能并排而行。
十爷尴尬的笑道:“那日是弟弟误会了,还请四哥莫要介怀。”
凭着他的性子,就是真觉得自己做错了,也只会梗着脖子不认。
四爷心里惊奇,面上不显:“我一向不把那些不怀好意的虚假猜测放在心上,十弟放心就是。”
简简单单两句话的交锋,十爷就认定了,老四还是那个讨人厌的老四,一点儿没变,也不知道福晋是从哪儿看出来老四身上的优点的。
十爷难得对四爷生出了探究,想要了解这个人的欲*望。
一路上相顾无言,进了京城,又同行了一段路,两家才分开各自回府。
这次回府并未引起多大的动静,府门外也没见有人迎接,想来是四爷有所吩咐。
回府后,四爷总是要去一趟正院,年淳雅也要先去给乌拉那拉氏请安。
于是两人一起到了正院,便见钮祜禄氏在正院里跪着。
四爷仿若没看到,越过钮祜禄氏进了厅堂,年淳雅紧跟其后。
请过安后,年淳雅坐在两人下首,端茶品茗,静静的听着四爷和乌拉那拉氏说话。
透过糊了窗纸的窗子,隐隐约约能瞧见外面跪着的人影。
乌拉那拉氏叹了口气:“爷和年妹妹进来时,想必也看到了,钮祜禄氏知道爷今日回府,就一大早来妾身这儿跪着了,怎么也不肯起来,说是来请罪。”
四爷拇指在盖碗的边沿描摹,淡淡道:“请什么罪?”
“说是为着大半年前的事。”
年淳雅喝茶的动作一顿,有些弄不明白,钮祜禄氏到底想做什么。
请罪还不趁早,偏偏解禁过了这么久才想起来,很难不让人怀疑她的心思。
不过只有在乎钮祜禄氏的人才会去猜她的心思,她的用意,四爷已经不在乎钮祜禄氏,自然也就不愿意再去为她费心思。
他停下动作,像是再说一个无关紧要的人:“叫她回去,日后安分守己,王府内也不在乎多养她一个人。若是再敢有什么其他心思,就莫要怪爷狠心。”
荼白领命出去,将四爷的话原封不动的传到钮祜禄氏的耳朵里。
钮祜禄氏默然了一瞬,终是撑着泽兰的手,从正院离开。
冻得久了,钮祜禄氏的全身都僵硬了,行动不便,泽兰也冻得不轻,钮祜禄氏的重量还要压在她的身上,才出了正院,两人就摔了一下。
头上那支侍疾后四爷赏给钮祜禄氏的发簪随着钮祜禄氏的跌倒,也从发鬓上跌了下来,落在青石板路上,断成三节。
钮祜禄氏怔怔的盯着断了的发簪,笑着笑着就哭了:“今天是十一月二十九,是当年我侍疾后,爷痊愈的第一天,也是爷的眼里心里有我位置的开始。”
当她知道四爷要今日回府时,只觉得老天都在帮她。
她觉得只要四爷记得今天是什么日子,见了她就一定会原谅她的。
可是发簪断了,四爷和她之间的微薄情分,也尽了。
第85章
转眼又是一年。
康熙五十六年元宵之后,何嬷嬷停了年淳雅的药膳。
四爷大喜,但心中还是放心不下,于是便请了李太医过府请脉。
从李太医口中得到相同答案时,四爷难得当着众人的面露了笑脸。
身为医者,又是常负责给年淳雅请平安脉的太医,李太医对年淳雅的身体状况再清楚不过。
可以说,年侧福晋的身子,他虽也能调养好,可用时却久,没个两三年是调养不到眼下这情况的。
李太医不免有些惊讶:“王爷,不知是何人为侧福晋调养的身体,下官可有荣幸见此人一面?”
何嬷嬷是年淳雅的奴才,四爷并没有直接做主,让人把何嬷嬷叫出来与李太医一见,而是解释道:“此人乃是侧福晋的人,李太医若是想见,可得问过侧福晋才行。”
李太医稍稍侧身面向年淳雅,欠身作揖:“侧福晋,不知可否?”
年淳雅轻柔一笑,自无不可:“玉露......”
她正要去吩咐玉露去茶水房叫何嬷嬷过来,可话还没说完,就见苏培盛神情慌乱的进来禀报:“爷,乌拉那拉府上传来消息,怀恪郡主受惊难产,情况不妙......”
四爷闻言,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地砸了一下,脸色巨变,连交代一声都顾不上,带着李太医就走。
刚出雅园,就见李侧福晋衣衫钗环稍显凌乱,眼眶微红的疾行过来,拉着四爷的胳膊哽咽道:“爷,怀恪...怀恪她......”
四爷稳着心神安抚她:“别慌,爷这就带着李太医赶过去,有爷在,怀恪会没事的。”
李氏哭着哀求道:“您带妾身一起去吧,妾身要是不亲眼看着怀恪安然无恙,便是在府中,又哪里能安得下心来。”
时间紧迫,四爷没犹豫,抬脚就走:“跟上。”
半道儿上,又遇见了乌拉那拉氏。
三人连同李太医一起去了乌拉那拉府。
直到第二日天光大亮,四爷几人才回到府中。
乌拉那拉氏看着无视她的话,一言不发迈进书房的四爷,眼神黯然。
李氏死死盯着乌拉那拉氏,恨不能再乌拉那拉氏身上戳出几个血窟窿来。
“乌拉那拉家还真是教子有方,竟为了区区一个丫鬟,害的我怀恪生死不明。福晋,这笔账,我记下了。你们最好日夜祈求佛祖,保佑怀恪无性命之忧,否则......哼!”
李氏重重的哼了一声,再也顾不得什么规矩体统,礼也不行,转身就走。
荼白提了提嗓子,一脸不满的想要说些什么,乌拉那拉氏拉住了她,“回去。”
荼白不得不把话给憋回去,回了正院,才吐露不满:“怀恪郡主早产,不还是自己善妒不容人引起的,倘若她早早的在自己怀孕时就给星德少爷纳上一房妾室,哪里还会有今日之祸......”
“砰———”
乌拉那拉氏忍无可忍,抬手抄起手边的茶盏就朝荼白脚边砸去。
那是一杯刚上的热茶,茶盏碎裂,碎片四溅,七分烫的茶水有些许溅到了荼白的手上,留下星星点点的红痕。
她甚少见乌拉那拉氏发这么大的脾气,吓的一抖,脸上血色瞬间褪去:“福晋......”
乌拉那拉氏眼神冰冷的看着她:“说够了没有?”
荼白提起衣摆跪下,“福晋息怒,奴婢知错。”
乌拉那拉氏冷冷道:“嘴上说着知错,可你心里又是怎么想的呢?”
“这件事不管前因后果如何,也不论谁对谁错,怀恪难产是真,险些丢了命为我乌拉那拉氏传宗接代也是真。如今祸福难料,这条命朝不保夕也是真。”
“倘若怀恪真的因此命陨,你觉得星德能逃得了干系吗?本福晋就不会被四爷迁怒吗?”
刚刚四爷的态度就已经是不给她留一丝颜面了。
乌拉那拉氏此时早已失了在乌拉那拉府上强忍着的镇定,胸膛剧烈的起伏着,身上黏腻的汗消了又冒,没个消停。
她无奈的阖上眼,疲惫不堪:“李氏说的没错,本福晋是得求神拜佛,保佑怀恪平安无事。”
只有怀恪平安无事,她再想法子熄了四爷的怒气,这件事才算彻底解决。
可若怀恪真有万一,那乌拉那拉氏......祸福难料。
乌拉那拉氏连歇都不曾歇息,就去了小佛堂诵经。
李氏回到自己院子里,也是连咒骂乌拉那拉氏的心思都没有了,一心只想着给自己女儿祈福。
正院和蘅芜馆的小佛堂里,一时间香火弥漫。
年淳雅了解完这件事的前因后果,心绪复杂难平。
好一会儿,她才想起来问四爷:“爷回来后,就一直在书房?”
金风轻轻颔首:“是,主子爷既不出来,也不曾叫人进去伺候,只把自己关在书房里,听说也没用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