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价值被肯定的感觉,就跟她帮忙记青储料账册一样。
说实话,她只记账,不过手银钱,并没有什么油水。
但能像小时候一样读书写字,还不是偷偷写,就让她心里舒服。
这份好心情,在看到弟弟的时候直接消散。
“你快回去吧,好好读书,明年不是要乡试吗。”
安叔公可没那么好脾气。
说他抠门,那不是假的。
平日里一粒米都要算清楚,最近又因交税损失不少银钱,心里别提多不爽了。
家里突然来了个白吃白喝的李耀众,更是不高兴。
要不是看在二儿子跟儿媳妇的面子上,早就把他赶走了。
“我们家乱糟糟的,你要是实在读不下去,就回家吧。”安叔公直接道。
让李耀众跟李盼弟脸色都变了下。
李耀众纯粹觉得丢人。
安二娘子则知道,自己留弟弟在夫家,真的不好。
“我是在想,你们要是去衙门的话,带上我啊。我在府城的时候,经常跟府衙的人打交道。”
“再说,若有文书上的活计,找我也行,我读的书我比我姐多,记得也更清楚。我可是秀才。”
李盼弟的脸色更难看了,几乎不敢置信地看着他。
安村长跟安叔公倒是心动。
是啊,李耀众再怎么样,也是秀才,还是个男子。
“村长,叔公,咱们快走吧,去晚了,就怕衙门关门。”
“明日还是中秋,衙门也不办公的。”
纪元出声打断,又看看李耀众:“小河娘亲记了两年青储料的账目,她才是最清楚这些事情的。”
“再说,这是我们安纪村的事。”
最后一句话,让安村长跟安叔公瞬间收起心思。
对啊!
他们安纪村的买卖!
不能让外人插手。
小河他娘,安二娘子,才是他们安纪村的人!
这李耀众算什么。
安大海见此,直接拍拍牛车的牛屁股:“走喽!去县城!”
李耀众没想到,他鼓起勇气来讨这个“苦差事”,这安纪村的人竟然还不领情。
纪元。
怎么又是纪元。
上次让他帮忙跟县学的人说情,他都不肯。
这次还直接搅乱这件事。
他姐不过是小时候蹭着他读书的时候偷学了会,怎么能比得上他学问。
李耀众嘴里一会之乎者也,一会成何体统,气得鼻子都歪了。
路过的安老二看看他,直接路过。
败家小舅子,就会惹人烦。
“姐夫,我姐跟着一群男人去衙门,你就不怕?”李耀众随口道,“一个妇道人家,就应该老老实实在家里!掺和什么记账的事。”
安老二这下停下脚步,指着李耀众道:“给我滚,立刻滚,狗嘴吐不出象牙。”
他媳妇什么人,他不知道?贱不贱啊。
其实在李耀众出现之前,安老二对读书人很敬重的。
不说村里人人都尊敬的赵夫子。
就说他媳妇,在家也是最温和最和气最有礼貌的那个,除了在督促小河读书上不同,其他时候好得不得了。
他要不是家里有些银钱,当年都娶不到这样好的老婆。
安老二以为,所有读书人都跟他媳妇这般。
跟李耀众接触久了才晓得,不是读书人好,是他老婆好。
这次媳妇又接了全村青储料的账目,还管着村里谁能去做活。
这体面,以为谁都有啊。
被骂了的李耀众站在原地,这次是真的气狠了。
在府城的时候,被那些家世好的人看不起,也就算了。
怎么回到正荣县还是这般!
他是秀才!
他可是秀才!
县学竟然都不让他去当夫子。
想在自己村里开私塾,也被村里的老夫子比下去。
以为安纪村总行吧,他姐姐嫁给安纪村的大户,凭借大户的本事,把什么赵夫子赶走,不是很好吗?
谁料这话刚说,一直对他尊敬的侄子安小河竟然开口训斥他,说借着势大欺负人,不是君子所为。
还说赵夫子很好,他就算在窗口听课,也要受赵夫子教导。
等他知道,县学里那个什么小神童纪元,就是赵夫子教出来的,就连外村人听说,都想把孩子送到赵夫子这。
李耀众这才断了心思。
好吧,再退一步,他当安大户家的家学夫子,总行吧?
看安大户挣钱不少,家里还养了不少牲畜,应该有余钱。
结果,自然可想而知。
安叔公先说更信任赵夫子,再者,一个月要给李耀众几两银子?
他就算给的钱,他也不舍得啊!
不可能,绝对是不可能的。
去哪都被拒绝,李耀众诗兴大发,又写了几首人生悲苦的句子,还让人散了出去。
谁知道还是没有反响。
完全没有小神童纪元一首《竹石》的效果。
李耀众觉得,他都退而求其次,愿意帮安纪村管青储料的账目了,怎么还被拒绝。
这简直可恶。
他姐识字,也不过是因为他爹教他的时候,他姐在旁边听,这才读书识字。
管青储料的账目,怎么可能比得过自己。
越想越气,李耀众恨恨地看着牛车远去的背影,又看看他姐夫。
安大户家这么有钱,他们也不懂得分家,要是分家的话,能分多少银子啊。
他就能靠着这些银子安心读书。
从府城回来的李耀众,自以为自己见多识广,他在府城参加多少宴会,吃过多少酒席,还跟大家公子们相交甚好。
没想到回来之后屡屡受挫。
在安纪村闲逛的时候,看到村里有名的赌徒父子,心里更是看不起。
对比这样的人渣来说,自己好像还不错。
纪利跟纪三叔看到读书人,现在脸色也不好看。
平常赌博赢了还好,一输起来,就有人调侃他不如堂弟纪元。
所以看到这种酸秀才,一定要翻个白眼,才能表示自己的不 屑。
纪利父子两个打着哈欠,两眼无神的回家。
他们已经三天没怎么合眼了。
这几天里,刚开始赢了很多钱,昨天晚上竟然一晚上又给输光了,不仅输光,甚至倒欠钱。
还好赌桌上都是兄弟,允许他们可以推迟还钱。
现在两人只想赶紧睡觉。
回到家,纪三婶破口大骂:“你们还知道回来,知道这几天村里发生什么事了吗?”
“安叔公他们带着全村人做青储料,只要去做事,都能有分成!”
“你那好侄儿纪元,跟他们家关系那么好,说不定也有钱拿!最近跟着跑前跑后的,怎么不让你沾点光!”
本就因为输钱烦躁的纪利跟纪三叔,直接把这些话当耳旁风,倒头就睡,只剩下纪三婶在外面骂骂咧咧,最后眼泪鼻涕一起下来。
她到底做的什么孽,嫁给这样的人,还生了个这样的儿子。
想到这,纪三婶就想打人,直接抽出竹条,往睡觉的两人身上打。
邻居们听着越来越大的动静,忍不住摇头。
两个赌鬼,一个爱打人,倒真是一家人。
同样都姓纪,人家纪元,还有纪元离世的爹娘,怎么不是这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