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来一趟,肯定要帮家人朋友买点礼物啊。
建孟府的东市第一街,他们还没逛够呢。
东市第一街那边各大书坊,最近警觉得很。
每个伙计都目光如炬。
只想找到一个人。
看着十二三岁的样子,相貌极好,眼睛很有灵气,笑起来像是桃花眼一般。
他就是纪元。
今年的府案首!
大家早就准备好各色礼物,只等着送给他呢。
这也是历年来的习惯。
让府案首用自家的东西,这简直是白来的宣传。
但今年的府案首竟然没有四处闲逛,甚至没有四处交友,根本找不到他的踪迹。
自然因为正荣县的学生们除了每日早上去蹴鞠场跑步之外,剩下的时间还在温书。
即使院试再简单,他们也不能松懈。
这是他们早就养成的习惯。
他们所住的酒楼里,人数渐渐变少,除了考过了的学生之外,其他学子渐渐离开。
离开的书生看着他们读书的身影,不由得羞愧低下头。
之前还说正荣县的人太过书呆,来了府城也不知道休息,天天只知道读书,现在明白了,读书这事确实关紧。
如果他们能像正荣县这些书生一样,说不定也考上了。
酒楼变得冷清起来,老板看着还在读书的正荣县考生,笑得合不拢嘴,甚至连住宿钱都减半。
整个府城,就一百二十个过了府试的,十个都在他的酒楼,这好事,谁敢想啊。
也不知是否走漏了风声。
十一岁的府案首就住在刘家酒楼。
府城以周家书坊为首,大大小小十几个书坊都送来东西。
什么笔墨纸砚,什么镇纸器具,送来的东西几乎够纪元用一年的了。
纪元自然不收,无功不受禄,他不能平白拿旁人的东西。
如果说那些纸张还算正常的促销手段,人人都有可能拿到。
这些物件就不同了,摆明给的府案首。
纪元不收,却也要亲自下来拒绝。
虽然这些都是书铺,也都是商贾,该有的尊重还是要有的。
纪元下来后,只见周家书坊的伙计最为热切,上来就道:“原来是您!我就说那日见您器宇不凡。”
这正是给纪元塞白纸的伙计之一。
纪元笑着道:“多谢抬爱,实在是客气了。”
一干人等见他年纪小,有些想哄骗的意思,谁料十一岁的府案首后退半步,笑着道:“诸位请回吧,无功不受禄,若小生有需要,会去诸位店里的。”
说着,纪元客气点头,跟酒楼伙计道:“这几日若有人送来东西,一概不收,麻烦了。”
那酒楼伙计跟纪元接触时间也不短,知道纪元对人对事向来客气,但他说定的事,基本不会改了。
众人见府案首离开,只好悻悻而归,手里的东西一件也没送出去。
若纪元是个贪玩好物的,那还可以。
但人家根本不多看东西一眼,对酒楼伙计的吩咐,也是当着众人说的。
这实在没办法啊。
要说纪元不心疼,那是假的,他身上银子确实不多了。
可心疼跟要东西,那还是两码事。
收了东西就要办事,这是亘古不变的道理。
若他以后在府学读书,更不能要这些物件了。
正荣县诸人看着书坊伙计们搬着东西离开,羡慕得不行。
这就是当府案首的待遇吗。
真让人羡慕。
不仅送来的东西让人羡慕,这份待遇更是独一份。
整个府城里,只有他能有这样的待遇。
看到纪元回来,李锦忍不住搂住他肩膀:“府案首,厉害啊!”
从府学到下面的店铺,都对府案首另眼相待!
纪元道:“今天府学开学了,蹴鞠场没人用,我们要不要去踢蹴鞠?”
踢蹴鞠?!
好啊!
他们备考的时候,正荣县旁边的蹴鞠场重新修好,可惜他们都没时间过去玩。
来府城之后同样备考,看着府学更大的蹴鞠场也没法玩。
现在终于有时间了!
院试到底简单一点,纪元都说出去玩,肯定没问题!
郭夫子自然也不会阻拦,只让他们小心点,不要受伤。
府学的蹴鞠场不轻易让别人过去,但作为过了府试的学生,其中又有府案首,蹴鞠场的管事笑呵呵打开门:“踢蹴鞠好,咱们府学都喜欢呢。”
连落榜的两个考生都跟着他们混进去。
十二个人分成两队,踢了一下午的球,他们也没什么技巧,全靠平时锻炼,身体好一些,踢起来也是活力四射。
正荣县学子们复习跟踢球两不误,正荣县那边也收到消息。
郭夫子,还有纪元他们写的信件快马加鞭送过去。
路上不用耽搁,两三日信件就能送到。
郭夫子没留神的是,府学也有封信件传递过去了。
教谕跟县令看到郭夫子的信,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饶是程教谕平时那样淡定的人,都为此事感到高兴。
去了十二个人,考上了十个!
这个数字,简直让他们欣喜若狂。
更年轻的聂县令更是开心得不知道说什么。
天啊。
十个。
考上了十个。
纪元还是府案首!
这个天大的好消息如同插上翅膀一般,飞快传递到正荣县各处。
罗博士跟殷博士都快步赶到衙门,把郭夫子的信件看了又看。
除了郭夫子的信之外,还有纪元写给几位夫子博士的。
村里的赵夫子,县学的房老夫子,罗博士,殷博士,一人一封。
考上府案首,自然有夫子博士们的功劳,他于情于理都要感谢。
给房老夫子的信里,还提了东市第一街书画竞技的事。
同罗博士,殷博士讲的,自然是府城如今对春秋,礼记的看法等等。
对于自己的府案首功名,说得倒是不多,最后还说,感觉自己才疏学浅,不知为何真的成了府案首。
纪元并非自谦。
而是学海无涯。
也因满招损,谦受益。
他确实觉得自己学得不够多,怎么就能考上。
纪元看不出,博士教谕,还有县令却是知道的。
聂县令笑着道:“纪元确实谦逊,不过他怕是不知,若真的什么都会,就不止是秀才了。”
程教谕小声嘟囔:“我的信呢?这小子。”
说罢,自然也不是真的生气,继续补充聂县令的话:“是啊,他如今的水平,考秀才确实问题不大。他觉得自己学得不好,才是真的有进步。”
“还有,他能考上府案首,文章必然又出了好句,这点我一点也不意外。”
纪元的文章灵气十足。
不时有些新点子,而且他这人怪得很,压力越大,人反而越轻松,写出来的文章如有神助。
学问这事,跟为人处事也差不多。
如果感觉自己什么都会了,那才是什么都不会,太过自以为是。
发现了自己的缺点,反而是一种进步,能明显地发现自己缺陷在何处,这种情况,方能查漏补缺。
罗博士跟殷博士同样点头,两人看着纪元给他们写的信,上面既有对春秋,礼记的看法,更有对他们的感谢。
言辞之恳切让罗博士险些眼圈一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