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这十一个人,会商量每年分配给染坊和鞋底作坊的比例。
谁家出钱多,他们获得的橡胶比例就多。
而这些钱,就是砍木工人们所赚的银钱。
白越寨的人,因为手握技术,他们不得参与任何一次投票。
如果被举报出来,做橡胶的具体方法,便会立刻公布出来。
这点由纪元把控,白越寨要是想守护好这份财富,一定不会乱讲乱做事的。
他们看似关键,但也最脆弱。
因为他们的纪知州,真的做得出这种事。
安大海跟邬人豪也问,这样不是长久之计,难免有白越寨的人想要贪利,被人买通,偷偷给染坊或者橡胶鞋底作坊撑腰。
安大海又问:“纪元,你是不是早有准备?”
当然有。
纪元:“制作橡胶的方法流传出去,是迟早的事,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而且这东西不算太难做。看看白越寨他们买什么材料,平日在做什么,很多人都会慢慢猜到。”
所以这个所谓的技术,之后都会成为生产流程的一部分。
可纪元要这个进度慢点来。
等砍树工,制作橡胶,再到下面的染坊,橡胶鞋底作坊慢慢形成制衡,并且确定了行业规则之后,技术流出才最合适。
否则突然告诉所有人这样的技术,估计很多地方会陷入混乱。
最先被压迫的,肯定是生产环节第一线的砍木工。
后面的链条上的人,则会吃得盆满钵满。
简单来讲。
纪元要先养大伐木会,让伐木工人们知道,他们的命有价值。
不是死了就死了。
不是被野兽吃了就被吃了。
一具活生生的生命消失得尸骨无存,这才不是他们的归宿。
他们受伤,后面的染坊等等要买单。
他们不幸离世,后面的橡胶鞋底作坊,乃至做鞋子售卖的商人们都会给出补偿。
他们便是受委屈了,都要让那些人好看。
纪元还要让最辛苦的伐木工人们明白,他们这些人团结到一起,没有人能欺负他们。
甚至可能意识到。
那些收购木料的木料商会的人,同样需要对他们负责。
树皮给了另外一边的人。
可树干给了木料商人啊。
你们木料协会的人,凭什么不负责?
砍树是正经职业。
死亡非理所应当。
总要有得利的人为此负责。
纪元要养大他们的胃口,养足他们的野心。
最好,成为那些人口中的“暴民”。
等到那一天,技术才好流出,因为那时候,技术已经不重要了,不会威胁到真正做事人的地位。
白越寨的村民也不用怕,毕竟他们的技术才最成熟,只要不是天天混日子,还是大把地方抢着要。
只是这件事不能说,谁都不能讲。
因为等到宁安州二十多万人里,差不多有几千,几万伐木会成员时,他会表现得大吃一惊:“这些人怎么会这样!”
纪元已经偷偷练习好这样的表情。
估计有朝一日,肯定要表演出来。
纪元还挺期待那一天的。
想来看到宁安州伐木会的“气势”。
其他地方的伐木工人也会组织起来。
他的宁安州,染布跟橡胶是本地的特色,伐木会同样也是。
虽说现在的伐木工人们一脸蒙。
可大家都是积极地。
这是纪知州说的!
你不听吗?
不听的是傻子!
衙门就有一个傻子,是谁就不说了,反正没抓住机会,人已经快没了!
纪知州做完这件事,终于可以松口气了。
把最后一项,不仅要砍树,还要种树,才能持续发展写完,纪元终于合上文书。
别人上任都是宴会不断,他上任则是文书不断。
谁让本地好久没有知州,要忙的事情真的太多了。
刘同知最近走路都要飘起来。
也有人问那种奇怪的问题,比如什么:“以前你是宁安州第一大官,现在变成第二,难道不难受吗?”
刘同知嗤笑。
夏虫不可语冰。
知道他们宁安州今年的税收有多少吗?
知道吗?
知道补发了之前月俸的快乐吗。
染坊不用说了,早在十月份,都成了本地的支柱产业。
现在的胶鞋底作坊,不过开了半个月,更是让本地商税上涨一大截。
今年是五十年不交税的最后一年,竟然意外添了那么多税收。
这些银钱,全都是宁安州自己的!
也不对,他十一月份发走的文书,还在请求本地继续不缴税,或者税收减半。
也许,也许明年继续不交?
刘同知还在美滋滋算账,纪元那边则发了另一个文书。
文书的内容,甚至是纪元最开始的职责。
他被外派到宁安州时,职位是户司下的仓司主事,管的是仓库,赈灾,救济等等。
化远三十八年,本地遭了灾,而该有的救济却一直都没发。
一直到化远三十九年的年底,似乎没什么人提起来。
毕竟大家的日子越来越好了。
加之十二月中旬了,大家都要等着过年啊。
虽说本地风俗跟中原不一样,而且最重要的节日也并非除夕。
可有个节日热闹热闹,谁不愿意呢。
纪元却还记得。
正好现在衙门有税收了,他要按照当时受灾程度,给各个寨子发赈灾粮。
迟到了一年多的赈灾粮。
本地百姓拿到手的时候,甚至有些茫然。
都过去多久了啊。
今年都丰收了,再过几个月都要春耕了。
这,这大家也不需要啊。
来发赈灾粮的捕快们,按照纪知州的吩咐,认真道:“你们是天齐国的百姓,以后还要给天齐国交税,朝廷庇护你们是理所应当。”
“若遭了灾,还不庇护你们,哪有那样的道理。”
好像是啊。
他们是天齐国的百姓。
遭了天灾,就该有人要帮助。
因为天齐国的百姓都会交税。
他们离这一日也不远了。
因为刘大人之前一直在提醒大家,故而本地人对交税这事心里有数。
当然了,抗拒还是抗拒的。
想到这,身处天齐国最远处的宁安州百姓,头一次对天齐国有了实感。
对他们是朝廷的责任,也有了多一分的看法。
化远三十九年,十二月二十。
放在他的家乡,或者在京城,此刻早就天寒地冻。